揚州城,福聚客棧,月滿中天。
丁臨的呼嚕聲像打鼓似地從隔壁傳來。
穀雨滿腹心事,腦袋枕著兩手,兩眼瞪得像銅鈴,看著黑黢黢的虛空愣神。
小白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折騰半天抱著枕頭坐起來:“丁臨這廝要把房頂震翻了,還讓不讓人睡了?”
穀雨欠起身子,看了看隔壁床一臉煞氣的小白:“拿枕頭蒙腦袋試試看?”
小白語氣不善,在枕頭上拍了拍:“有股黴味,你沒聞到嗎?”
穀雨撓撓頭:“那你自己想辦法吧,我要睡了。”將身子轉向牆裡。
小白眼珠轉了轉:“小穀捕頭,橫豎睡不著,我陪你聊聊天?”
穀雨動也不動,小白將枕頭丟了過去,正巧落在穀雨頭上。穀雨這才轉過身,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小白笑道:“月朗星稀,正是推心置腹的好時候。”
“可...咱們倆不熟。”穀雨有些尷尬。
仍然是那個靦腆的少年,與陌生人同處一室,他隻覺得說不出的彆扭,他是個慢熱的人,失去雙親又讓他缺乏安全感,在陌生人麵前總會下意識地穿上一層盔甲,保護自己的同時卻也不肯輕易向人敞開心扉。
“唔...”小白顯然沒有料到穀雨這般直白,他撓了撓頭:“聊聊不就熟了嗎?”
穀雨點點頭:“你有心事對嗎?”
小白咧咧嘴,穀雨的直白讓他措手不及:“你查案子的時候和私下裡簡直判若兩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有時候事後想想我自己也會害怕。”穀雨認真地想了想:“好人就該一生平安,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很簡單的道理不是嗎?可是這世間總會有人自作聰明,把彆人的善意當軟弱,把彆人的容忍當膽怯,踐踏彆人毀壞公平視作理所當然。世間本應不該如此,我是個捕快,我想讓世間恢複本來該有的樣子。”
“這不是挺會聊天的嘛?”小白笑了笑,穀雨說得很直白,話裡隱隱有種振奮人心的東西:“我知道為何如此,因為世間隻會以腰纏萬貫評判一個人。”
穀雨也笑了:“世界上有風、雨、雷、電,高山峻嶺、山川河流,旭日與明月交替,狂風暴雨之後有彩虹,人呢,有喜有悲,懂得愛也懂得恨,”他想起這幾年中見過的一張張麵孔:“女媧娘娘將人塑造得如此複雜,應該就是想在如此多彩的世界上活出五彩斑斕的人生吧,可人還是活成了單一的人,最終用名利二字將自己活活綁住了。”
小白聽得愣了好久,他看著黑暗中穀雨那張模糊的平凡的沒有棱角的臉,忽然很感慨:“小穀捕頭,你平素不愛說話,是不是都用來思考人生了?”
穀雨難為情地撓了撓頭:“這樣算不算推心置腹?”
“算,你的一番話讓我受益良多..”小白好笑地道:“你這般坦誠,我還有些不適應呢。”
“之前是不會的,但是我要學。”穀雨語氣誠懇。
“為什麼?”小白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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