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的擔心並未發生。
會議一開始,郭啟安就定下基調。
他說,由於最近一段時間,省裡各種事務繁多,影響了人事議程推進。
經五人小組會反複研究討論,最終敲定名單。
現已將名單發放至每一位常委手中,希望大家仔細閱讀。
若有疑問,當場提出來,將由組織部長鄭令文負責解釋。
臨了,他再次強調,“這件事不能拖了,拖得越久,人心越不穩定。”
聽郭啟安的語氣,這次會議必須要有結果。
其實,這份名單的出爐,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這麼大的事,要想密不透風,根本不可能。
大家或多或少也都知道誰被調整,誰去哪裡工作,早已做到胸中有數。再看名單內容,和自己掌握的差不多。
而且,名單按照組織原則,同時也考慮各方麵需求,沒有太大出入。
個彆常委,就名單不解之處提出疑問,鄭令文一一做了解釋。
一圈下來,提問的人倒是有幾個,可提出反對意見的,一個都沒有。
郭啟安見狀,環顧一圈,緩緩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我看就不舉手表決了,我們一致鼓掌通過。”
厲元朗帶頭拍起巴掌,其餘眾人也都跟著附和。
本以為將是一場唇槍舌劍,竟在和諧愉快的氛圍重結束。
當那些焦急等待者,從各方麵渠道獲取消息後,一個個全都瞠目結舌,不可思議。
這麼重要的會議,一個小時零十分就結束了。
每一項人事變動全都順利通過,即將進入公示階段。
這在洛遷省曆史上,不說絕無僅有,也是屈指可數。
有人歡喜有人愁。
得到晉升或者滿意去處的人,自然欣喜萬分。
相反,離開心儀位置的人,則顯得落寞頹喪失落。
陳先屬於前者。
如願以償成為辦公廳副主任,其實這個位子還不是主要的。
他從正處一躍到了副廳,這才是關鍵。
有朝一日外放出去,最起碼是副市長。
這可比去縣區任職高了半級。
千萬彆小看這一點,有人專門做過統計,從正處晉升到副廳的比例,可謂千裡挑一。
畢竟廳級崗位就那麼幾個,可處級的人一大堆。
有時候,一個崗位要有十來個人競爭。
這還是少的。
所以說,陳先一步到了副廳級彆,尤其身處公示期間,他變得謹小慎微,暗自祈禱可彆出意外。
真是怕啥來啥。
公示期的第三天,簡來意麵見厲元朗。
當他看到陳先的時候,躊躇著說:“陳先,你……算了,省長在不在?”
“在的,我這就去報告。”
也不知道簡來意所來為何事,反正隻在厲元朗那裡坐了二十來分鐘。
出來時,不忘又掃了陳先幾眼,似乎有話要說。
送走簡來意,陳先走進厲元朗辦公室打掃。
厲元朗叫住了他,“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陳先放下手中活計,規規矩矩坐在厲元朗對麵。
“告訴你一個新發生的情況。”厲元朗平靜說道:“徐小可出事了,確切的說,是和她一起生活的那個男人出事了。”
厲元朗邊說,邊觀察陳先的表情變化。
陳先卻冷笑說:“早晚的事兒。上次她替彆人說情要官,我就猜出她肯定收了人家好處。”
“我早就勸過她,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可她不聽,是金錢的誘惑讓她迷失方向,咎由自取。”
厲元朗讚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徐小可是你的前妻,你們已經解除婚姻關係。彆人在她身上說你的不是,終究會不攻自破。”
話鋒一轉,厲元朗語氣嚴肅的又說:“羅佳是你妻子,她的多利華食品廠現已搬遷東河,這樣做很好,至少沒給你留下把柄。”
“不過,羅佳表哥鄧天華的貿易公司裡麵,羅佳竟然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儘管羅佳做得天衣無縫,可還是被人查到。”
說著,厲元朗將一封信甩在陳先麵前,“你看看吧,這裡麵寫的非常詳細。”
陳先展開一看,這是一封打印出來的舉報信件。
內容是舉報陳先對家屬管教不嚴,違規從事經商活動,並羅列出三條要點。
前一條,說得是徐小可大肆斂財,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
後兩條,指的就是羅佳。
一個說羅佳,多利華食品廠開在奐寧市,將來肯定利用陳先的名義,撈取不義之財。
另一個,是查出羅佳在天華貿易公司占有百分之三十股份。
並且附上股份協議書原件照片,以及複印件。
上麵清清楚楚顯示出,有羅佳的親筆簽名。
陳先頓時看傻眼了。
萬萬沒想到,羅佳背著他還留有這麼一手。
陳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不用厲元朗多說,還有兩天,公示期就將結束。
這種時候,人家拋出這份匿名舉報信,無疑給陳先升遷之路蒙上一層陰影。
厲元朗嚴峻說道:“陳先,這封信的分量可不輕,幸虧來意書記把這封信壓下,但不等於這件事到此為止。”
“前兩條還好解釋,隻是最後一條,你要了解清楚,懂我的意思嗎?”
陳先戰戰兢兢的點頭回答:“我明白,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走出厲元朗辦公室,陳先掏出手機,打給遠在東河的羅佳。
把事情大概一說,羅佳大吃一驚,“哪有的事,這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鄧天華是誰?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這個表哥?”陳先急得眉毛擰在一起,臉色陰沉。
厲元朗沒有直說,表麵看簡來意把舉報信暫時壓下,但厲元朗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
哪怕他最信任的陳先,也要出淤泥而不染,清廉得像白紙一樣。
即便簡來意不追究,厲元朗也要查清楚,羅佳有沒有如舉報信寫的一樣,表麵上支持陳先,暗地裡搞陽奉陰違那一套。
羅佳同樣急得夠嗆,連忙解釋,“鄧天華不是我表哥,他是我家鄰居。我們兩家處的好,我一直管他叫哥。”
“幾個月前,鄧天華的貿易公司出現資金鏈斷裂風險,他找我借錢。我借給他五十萬,表示不要利息,他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什麼時候還。”
“大約一個之前,鄧天華一次性還給我五十五萬,說多出來的五萬塊,就當做利息了。”
“我當時還納悶,他的貿易公司沒見起色,哪來的錢還我?我再三逼問,他終於說了實話。”
“這筆錢是他抵押房子車子,從銀行貸出來的貸款。他打算下一步出國,去鄰國闖一闖,爭取東山再起。”
“我一聽是這種情況,那筆錢原封不動的退給鄧天華。我還是那句話,不用著急還錢,等他日子好了再說。”
“鄧天華開始不收,可見我態度堅決,無奈收下,還開玩笑說,這筆錢就算我入股了。我也沒在意,莫不是他……”
陳先想了想,覺得有這可能,接著又問:“我看到股權協議書上有你的簽名,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羅佳思來想去,她隻在鄧天華借錢的借條上簽過字,極有可能是鄧天華搞得鬼。
“老公,你容我聯係鄧天華,聽一聽他怎樣說。”
正如陳先猜測那樣,簡來意不請自到,聊了沒兩句,便把這封舉報信遞給他看。
厲元朗對於陳先本人是信任的,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帶到洛遷工作。
可關於羅佳有股份那一條,厲元朗卻拿不準。
因為厲元朗在羅佳身上,些許看到徐小可的影子。
徐小可就是太在意謀官,在意個人利益而走入歧途。
羅佳雖然沒有暴露出,對為官的渴望,但她畢竟是個商人,還是白手起家那種。
商人本性一旦產生,可就埋下禍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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