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得可重?”
寅先生關懷的話語,讓橘竹康一愣。
等到舵手翻譯後,他受寵若驚,掙紮著就要站起來鞠躬。
寅先生按住他的肩膀,安撫道:“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必多禮。”
“多謝使節閣下體諒。”
橘竹康麵露感激,語氣謙卑到了極點。
順勢挨著他坐下,寅先生正色道:“如今你與吾等已是同乘一條船,有些事不該再瞞你。”
聞言,橘竹康立即正襟危坐,側耳傾聽接下來的話。
寅先生略微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國國君之處境,想必不需吾這個外人多言。”
“哈依!”
橘竹康點頭應道。
他雖隻是武士,可到底屬於權貴階層,見識遠非貧苦百姓能比。
天皇已經被架空了幾百年,藤原氏把持朝政,早就不是秘密了。
也就近幾十年,白河法皇上位後,才奪回了一些權勢。
“你明白就好。”
寅先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而後解釋道:“藤原氏不願見到國君一係奪回權勢,因此聯合平氏、源氏打算孤注一擲,廢黜鳥羽國君,另立其長子為國君。吾此番出使,乃是接到鳥羽國君的求援信,助其鏟除奸佞,重振朝綱!”
嘶!
橘竹康倒吸了口氣,神色震驚。
這個消息著實太過驚駭,讓他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他到底隻是個武士,屬於權貴最底層,知道一些東西,但並不多,一時間無法分辨真假。
片刻後,橘竹康恍然道:“嗖嘎,原來如此,多謝使節閣下為我解惑。”
見鋪墊的差不多了,寅先生說道:“眼下吾有一事,想請橘君相助。”
橘竹康趕忙表忠心:“使節閣下太客氣了,有何差遣吩咐便是,鄙人定當竭儘全力。”
寅先生指了指不遠處跪倒一片的戰俘:“我軍將士俘虜五百餘武士,吾並非嗜殺之人,況且這些武士並不知曉內情,正所謂不知者不罪。橘君與他們乃是同胞,天然親近,所以想請橘君勸誡一番,使得這些俘虜棄暗投明,迷途知返。”
橘竹康並非蠢笨之人,相反心思還很活絡,隻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寅先生話中的意思。
這是想讓他收編戰俘,為己所用。
對於這種要求,橘竹康怎會拒絕,他正愁找不到效力的機會,結果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
一時間,他心頭湧起一股狂喜。
這可是五百餘武士,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隻要能收編這些武士,自己在中國使節心中的分量會越來越重。
念及此處,橘竹康顧不得小腿和腹部傷勢,猛地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擲地有聲道:“承蒙使節閣下信任,委以重任,鄙人榮幸之至,請使節閣下放心,鄙人若無法勸說他們,便剖腹自裁於君前。”
寅先生擺擺手:“橘君言重了,說服不了也沒甚大事,大不了將他們放歸家鄉便是。”
橘竹康問道:“使節閣下,若有愚忠之人,該如何處置?”
寅先生意味深長道:“嗬嗬,既已委托橘君,可自行處置。”
“哈依!”
橘竹康再度鞠了一躬,轉身朝著戰俘走去。
雖走路姿勢一瘸一拐,整個人卻意氣風發。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一旁的文書拍了一記馬屁:“參軍高明,三言兩語便將他哄得團團轉。”
“真當他是癡兒?”
寅先生眉頭一挑。
見狀,那文書先是一愣,旋即驚訝道:“參軍的意思是說,這倭國蠻子知曉我等在騙他?”
寅先生笑道:“對他而言,是真是假其實並不重要。我給了階梯,他順坡下驢,借口有了,才好心安理得的為我們賣命。”
“參軍英明。”
文書又拍了一記馬屁,隨即皺眉道:“若此人無法收服那些戰俘,當真全放了?”
寅先生瞥了他一眼,語氣淡然道:“全部坑殺,一個不留!”
“下官明白。”
文書打了個哆嗦,點頭應道。
乖乖!
都說這位參軍以前曾是匪寇的謀士,果然心狠手辣。
……
半個時辰後,橘竹康回來了。
隻見他渾身上下散發著血腥氣息,濃稠的血水順著藤甲下沿緩緩滴落。
“使節閣下,鄙人幸不辱命,四百三十六名武士在得知真相後,決定棄暗投明,協助使節閣下,為鳥羽國君剪除奸佞,重整朝綱!”
寅先生麵露讚賞道:“橘君果然有勇有謀!”
至於五百餘戰俘,隻收服了四百多,剩下的去哪了,如何處置,他完全沒有過問的意思。
“使節閣下過譽了。”
橘竹康謙遜道。
寅先生吩咐道:“橘君有傷在身,又逢大戰,想必也累了,早些歇息。”
“哈依!”
橘竹康應道,表現的格外乖巧。
戰俘之事處理完後,寅先生邁步來到孫誌的篝火旁。
不待他開口,孫誌便笑道:“好手段!”
“拾人牙慧罷了,上不得台麵。”
寅先生順勢坐下,說道:“眼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待生擒鳥羽,便能從內部分化瓦解倭國,使其無法擰成一股繩,戰後統治管轄能省不少心。”
倭國不管怎麼說,也有五六百萬人口,殺是殺不光的,且人都殺光了,誰幫他們種地挖礦?
五六百萬人口,可上戰場的成年男丁,往少了說都能湊出六七十萬。
而倭國又孤懸海外,距離中原最近的山東,亦有一個月的航程,統治成本極高。
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陷入倭國人複仇的汪洋大海之中。
正麵交戰倭國人或許不敢,但架不住小規模襲擾。
後世明朝就是被這麼趕出交趾的。
一味的武力鎮壓,徹底激發交趾人的複仇心,從而產生民族凝聚力,小規模襲擾從未斷過,明朝軍隊一來,交趾人就鑽進雨林中躲起來,等明軍走了再出來繼續襲擾,這使得明朝統治交趾的成本劇增,商賈與漢民苦不堪言。
孫誌點了點,壓低聲音道:“我有個想法。”
“甚麼想法?”
寅先生眉頭一挑。
“我已問過橘竹康,平安京雖為京都,可駐軍並不多,隻有千餘人,算上藤原氏等四姓權貴的家奴武士,也不過五六千人而已。今夜倭國奇襲我等,幾乎是傾巢而出,逃回去不足一半。”
孫誌神色自信道:“也就是說,此時平安京的守軍不過兩三千人,且都是殘兵敗將,士氣低下。我打算先下手為強,連夜派人去海港,把剩餘水師以及火炮調過來,奇襲平安京,將倭國君臣一鍋端了!”
寅先生微微皺眉,沉吟道:“這……是否太過冒進了,畢竟我們隻有二千人。平安京守軍雖少,可百姓卻不少,若倭國發動百姓,瞬間便可拉起一支數萬人的民兵。”
“嗬。”
孫誌不屑一笑,解釋道:“就倭國軍械的存量,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拉起一支數萬人的民兵。即便拉起來,也是烏合之眾罷了,連武士麵對火器都這般,更遑論百姓,隻需以迅雷之勢轟開城門,百姓自會潰散。”
聞言,寅先生陷入沉思。
見他猶豫不定,孫誌勸道:“機會難得啊,回海港等都帥率大軍前來確實穩妥,可如此一來,倭國便有了準備的時間,萬一倭國君臣趁機逃走呢?”
權衡一番利弊後,寅先生說道:“領軍打仗並非吾之職責,你看著辦罷。”
“好!”
孫誌麵色大喜,當即叫來親衛,命他攜帶三騎,快馬加鞭趕去兵庫津海港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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