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秦漢太白山之戰,以漢軍的慘敗,緩緩落下帷幕。
此戰之前,赤鬆郡的百姓們有一句膾炙人口的諺語:江南四季太白雪。
說的是不管江南四季如何變化,太白山的雪,經年不消。
此戰之後,赤鬆郡的百姓們,又有了一句膾炙人口的諺語:江南四季,太白血。
說的是不管江南四季如何變化,太白山的血腥氣息,經年不消。
記載大秦史事的《大秦紀要》一書中,特意用很大篇幅記載此事,簡要曰:大秦天兵降太白,賊漢競相逃,名將重臣,大帥勁卒,莽夫悍將,俱潰於長,莫能自固,東境五軍十萬人消亡殆儘,少有生還者。
為了譏諷漢軍怯懦,文中最後,更是專門賦詞一首以做嘲諷:倏忽之兵鋒狂兮,葬旌旗於耳目,窮帝江而遊衍兮,鎖賊漢於北陸。
而三十年後謝允修著的《漢史》中,除了大肆褒獎了參戰眾將士的奮勇,還記下:漢曆年秋,劉沁、劉瀚兩賊廣引逆徒,降俘胡寇,東境失鹿,五軍降亡,劉淮舍長取短,功虧名辱,罪天下之黎民!
這一戰的對與錯、是與非,難說,難斷啦!
“獲罪於人,尤可祈也;獲罪於天,無所祈也!”
硝煙平息,苻文收斂雙目殺機,強撐著身子,搖搖欲墜地站在死而不倒的牟羽麵前,輕輕歎道,“英雄的泯滅和凋零,是一個國家最大的悲哀呢!”
這個時候,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名青年將軍,整整齊齊地站在苻文身後,他們無比欽佩地看著苻文。
這一仗,不僅打服了並全殲了漢朝東境五軍,更征服了他們四顆桀驁不馴的心。
也就是在這一刻,這四個人,在此後的一甲子時光裡,追隨著苻文征戰天下,九死無悔。
“可笑啊可笑!”
敖非突然嘿嘿冷笑,說道,“漢人自詡天朝上國,總覺得高人一等,而今看來,簡直豬狗不如!劉淮作為一國儲君,指揮失當,臨陣膽怯,隻思逃遁,而且居然拋棄袍澤,隻身潛逃,枉自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我呸!”
苻文嘴唇上揚,冷笑道,“有這樣隨心所欲、大膽逾矩的大才,做他們大漢的皇帝,豈不是我大秦的福分?”
鄧翼憨厚一笑,“有劉淮在,我大秦想不投鞭黃河,都難呐!”
敖非譏諷道,“若是有一天,有其他人敢和劉淮爭帝王之位,我敖非,第一個不答應!”
諸將哈哈大笑,笑聲在充滿血色的山穀中,經久不絕。
這一笑,將大秦五十年的國恥,一笑了之了。
就在苻文和眾將歡愉之際,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屍山中,微微動了一下。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這一異動。
就在苻文準備離去休息時,屍山之中,忽地有一人彈起,那人滿身血跡,騰空後探手腰間取出狼刀,一個筋鬥,翻落苻文身前,剛好截著苻文正麵,一刀劈去,所有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妙若天成,同時喝道,“漢軍無名之輩,特來取你首級。”
苻文抬眼一看,這人身穿的是秦軍製服,說的話,卻是地道的漢語。
若有漢人在場,必會識得此人,他便是武寧軍中軍監軍,乾茲。
在武寧軍中軍司馬沈倪、中郎將楊全、鄒全等一乾武寧軍高級武將統統戰死後,乾茲深知武寧軍今日必會全軍陣亡於此,但他卻不甘心武寧軍白白戰死在這裡,所以,他悄然換上了戰死秦軍的軍服,假死潛伏,等待著最好的機會,擊殺一兩名秦軍高級將領,替武寧軍,報仇!
武寧軍,隻剩下他乾茲一人,而這一刻,乾茲就像是一個赤子,孤單的堅守著武寧軍最後的榮耀。
這一變數突如其來,苻文在全無選擇下,隻剩下揮刀擋格一途。
當!
苻文雖然境界遠遠高出乾茲,但被莫驚春蹂躪了近一個時辰,身上大小傷口無數,已五再戰之力!
在眾目睽睽之下,苻文給乾茲劈得連人帶刀旋轉開去,鮮血從口中噴出,趙安南衝出來把他扶著時,苻文再沒法憑自己的力量站穩,刀子掉落地上,雙目略顯空洞。
包括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名青年將軍在內,秦軍無不色變,僵在當場,如此威猛的刀法,他們尚是首次目睹。
不過,稍稍一想,他們瞬間明白:並不是這名漢人的刀法太強,而是此刻的苻文,太弱了!
一擊不中,乾茲橫刀而立,猛然大喝道,“賊軍統帥,你給我滾出來。受死!”
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人同時亮出兵器,正要同乾茲廝殺,忽然電光一閃,一支箭矢以肉眼難察的高速,橫過四人,直奔苻文而來。
那是乾茲藏在左手袖中的袖箭!
藏於袖中,一按機括,箭即發出,故名袖箭。
生死刹那,趙安南猛地將苻文推開,他自己,變成了袖箭的射擊目標。
袖箭直貫趙安南的寬肩而入,勁力帶得他一聲倒撞往身邊大雪堆,硬將他釘掛在雪堆之上,哼也不哼的當場昏死。此箭的勁疾不在話下,時間角度無懈可擊,最教人驚歎的是乾茲拿準了時機,使這一箭射出的突兀而淩厲。
隻差一點,苻文就掛了!
一時所有人包括他苻文在內,全體呆若木雞,大腦出現了短暫空白。
一箭射孔,乾茲左手持袖中箭匣,右手油然地把一枝箭矢上弦,又是一箭射出,目標仍是苻文。
苻文機敏,忽然分向左右橫閃,全力逃竄,兩支羽箭,又射空了。
袖箭被稱為暗器之王,但也隻能用在暗處,乾茲佩戴的是三才袖箭,小巧玲瓏,但箭匣內隻有三發羽箭,如今,三發羽箭用完,袖箭無用了。
也就在此時,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人同時殺到,乾茲根本不是對手,不到三個回合,乾茲便被砍倒,身中數十刀後,死不瞑目。
此戰隨征的武寧軍最後一人,生命隨風消逝了!
乾茲死後,場中悄然無聲,苻文緩緩站起,走到趙安南麵前,確認其生命無恙後,冷漠地對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人道,“砍下所有漢軍的人頭,築屍觀,這裡,不允許再有一名活著的漢軍!”
四人激昂答道,“諾!”
在拓跋、敖非、鄧翼、呼延無憂四人的安排下,秦軍化整為零,在雪穀中收割著漢軍的人頭,堆築在一起,竟有幾十丈之高。
片刻,拓跋來到苻文麵前,拱手道,“大元帥,所有漢軍,均已斬下頭顱。”
苻文站在山頂,向北眺望,“拓跋,你說,這裡距離天狼城,有多遠?”
拓跋不假思索,“萬裡之遙!”
苻文笑道,“雖然萬裡之遙,但是,我希望此戰之後,這裡,是我大秦的疆土,三十年後,往南一萬裡,也會是我大秦的疆土!”
拓跋心中瞬間洶湧澎湃,拱手道,“願隨大元帥鞍前馬後,了卻君王天下事。”
苻文笑著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呼延無憂也登上山來,恭謹問道,“大元帥,此戰一過,賊漢東境已無可戰之兵,遼西、遼東、赤鬆三郡唾手可得,下一步,我等該如何行軍呢?”
“呼延無憂,去,找到牟羽的頭,遣人送到破虜城給蘇冉!告訴他,當年地烈陣圍困之怨,近日,我苻文便去找他了結,若他識相,乖乖交出破虜城,免遭生靈塗炭的結局。”
呼延無憂領命而去。
苻文轉身又說道,“其餘諸軍,打掃戰場,收集漢軍可用輜重,撤離山穀後原地休整,再行議事。”
而後,苻文春風得意,笑著對拓跋道,“豈止是三郡,若謀劃得當,淩源山脈以北,整個薄州,將儘數歸我大秦所有。”
諸將士氣大振,開疆拓土,那是大秦帝國整整兩代人都沒有做過的事啦!
而今,不僅要掠土奪地,奪的,更是大秦死敵大漢帝國的土地。
開疆拓土之功,名留青史,這如何能不讓人熱血沸騰!
鄧翼上前,抱拳問道,“大元帥,我大軍輕車簡從而來,已無補給,漢軍輜重有限,要不要按照我軍慣例,砍些賊漢士卒的大腿肉,以做軍糧?”
苻文握了握雙手,對這一陋習,苻文極其反感,但在困難麵前,卻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鄧翼。”苻文忽然一笑,問道,“你現在最想乾啥?”
“乾啥?”鄧翼想了一陣兒,笑道,“拉屎!這潑屎,已經足足憋了七天啦我的大元帥!”
“哈哈!有十萬賊漢給你們當廁紙,這屎憋的,值了!”
苻文此話道畢,身子一歪,終於倒了下去!
一將功成,萬骨枯!
苻文,一戰驚天下!
寫這段故事,隻有寥寥數章,兩萬餘字。
整個戰爭的始末,也不過是一個午後的豔陽,是一個太陽照常升起的一天。
但,近八萬人,永永遠遠的埋在了這座不知名的雪山裡。
這些人的名字,不知道會被世人記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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