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源城西門以西幾十裡,天子劉彥與丞相呂錚正策馬西行。
師徒兩人說說笑笑,仿佛天下間所有的煩惱,都與兩人無關。
忽然,西南一隊重騎踏雪而來,直撲兩人,不明旗號。
劉彥與呂錚驟然停馬,耳聽馬踏轟鳴,雙眉緊皺。
隨劉彥出巡的長水衛已經埋伏在了兩側林間,若對麵鐵騎意圖衝殺,即斬無赦,長水衛衛隊長李長虹在暗處聽著鐵騎奔騰,已經做好了殉國的準備。
及近,重騎為首的黑衣老者滾身下馬,低頭跪叩,“老臣江蒼,特來護送陛下出曲州。”
江蒼,曲州最大世族、江氏一族的上一任族長,一個攪.弄了曲州三十年的風雲人物,他在位時,江氏一族經曆了從無到有、由弱到強的巨大轉變,在京畿之戰後,江家的實力一躍超過曲州老牌八大世族,成為曲州乃至全天下最威名赫赫、最有權勢的世族之一。
十二年前,江蒼力挺大皇子劉淮,參與了京畿之戰,作為報酬,此一戰後,在皇後李鳳蛟的幫助下,江蒼從劉彥那裡拿到了世襲罔替曲州牧這個豐厚的碩果,從此,曲州江氏一族,開始獨霸曲州。
後來,江蒼退居幕後,其子江鋒繼任曲州牧,執掌江氏一族,江鋒乃是兵學大家,世稱‘小軍神’,在他的帶領下,江氏一族在太昊城下,以弱勝強,戰勝了曲州八大世族組建的聯軍,從此,真真正正地在曲州獨占鼇頭。
樹大招風,也可引蝶,江家在曲州一家獨大後,江湖門派和中小世族紛紛來投,江家的實力再次膨脹,猶如土皇帝一般,這幾年,江家在曲州腹地,已經隱有坐斷中原之勢,百姓們在茶前飯後常常私下笑稱江鋒一句‘曲州王’。
話說,江蒼退居幕後以後,便整日窩在太昊城府邸,很少拋頭露麵,今日突然出現在劉彥麵前,看來意味頗深呐!
驟見江蒼,劉彥和呂錚相顧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江蒼身後寒刀鐵甲、個個生龍活虎的鐵騎,兩人心中頓時有了決斷。
嗬!這老江蒼,是來耀武揚威的呀。
劉彥不漏聲色,拍馬上前,將馬鞭按在馬背上,一臉溫和地對江蒼說道,“江愛卿,上一次見麵,還是在十二年前。朕沒想到,當夜一彆,今日竟會在此地重逢,真是天賜緣分呐。江愛卿,近年來身體可好?”
江鋒微微抬頭,瞥見劉彥捉摸不透的雙眼,忽然愣住了。
劉彥此次東巡極為隱蔽,就連朝廷裡官威赫赫的‘五公十二卿’都不見得知道,自己也是仰仗在曲州耳目眾多,才打聽到蛛絲馬跡,劉彥和呂錚聰明絕頂,自己突兀來此,兩人不可能沒有心存疑惑,可劉彥對此卻隻字未提;
再看自己,自從十二年前參與京畿之戰後,總覺得世族遲早會被天下人所不容。自己為了明哲保身,辭官掛帥,隱居故裡,十二年來,沒有踏出太昊城半步,今日率領江家鐵騎,驟然出山,見聞者必大驚失色,而自己出山的原因,劉彥仍然隻字未提,卻與自己客套上了。
這不禁讓江蒼心中大驚失色,兀自感慨道:江山未改,執掌江山之人卻已經今非昔比啦!如果當年的陛下能有現在的隱忍,天下世族,早已絕跡爾。
“嘿!老江頭兒,咋啦?歲數大了,耳朵聾了?沒聽見陛下和你說話麼?”
呂錚在側一聲嗔罵,把江蒼從思索中帶回了現實,江蒼趕忙叩首,倉促道,“老臣年老力衰,反應遲鈍,還請陛下見諒。”
還沒等劉彥回話,呂錚一聲輕哼,笑罵道,“你這老兒,若老夫沒記錯,比我還要年長幾歲吧?歲數大了,就老老實實在家抱孫子,還出來折騰啥?”
江蒼和呂錚同朝為官半輩子,倆人可謂知根知底,如果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人可算得上知己。
聽聞呂錚的嘲諷,江蒼也不氣惱,慢聲慢語地說道,“你這種老掉牙的東西還出來混世道呢,老夫就不能出來走走?況且,老夫也沒有離開家門!”
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江蒼居然在天子麵前隱喻地說曲州是你江家的地盤兒,難道,你江蒼今日要弑君稱王嘛?
江蒼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語犯忌,立刻匍匐在地,解釋道,“老臣一介武夫,言語有不妥之處,陛下莫怪。臣的意思是,此地路程離老臣故居太昊城十分之近,縱馬狂奔片刻,便到了。哈哈!”
劉彥並未計較,反而溫柔一笑,道,“江愛卿為國操勞一生,老來還能身體健碩,真乃我輩之福,江山之福啊!”
江蒼趕忙叩首,道,“這還要仰仗陛下的勵精圖治啊!這些年,在陛下的治理下,風調雨順,百姓富足,老臣才得以安度晚年呐!”
劉彥麵色如常,橫跨下馬,扶起風塵仆仆的江蒼,用馬鞭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道,“值此深冬,你我君臣,圍爐煮雪可好?”
江蒼趕忙應和,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約莫五百人的江家鐵騎整齊劃一,向兩側散去,聲威赫赫,恰當時,天飄輕雪,日隱三冬,劉彥一襲紅袍,行走在冰寒鐵甲之中,猶如易水河畔孤身赴險的荊軻。
行到半途,兩側林立的巍峨鐵甲中,一名身形如山的將領突然對江蒼輕咳一聲,所有的江家重騎雙瞳頓時湧動凜冽殺意,拇指已經扣在了腰間刀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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