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氣溫轉涼,京城暑氣稍退。
沈虞研三開學,基本沒什麼課,除非必要,不需再回學校,時間相對自由。故而她大部分的時間還待在沈氏處理工作。
至於溫折高調求婚的事,早就已經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沈虞走哪都要被問一句——
什麼時候結婚。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正想著事,溫折便側臉湊過來,不厭其煩地再次提起了這個問題。
沈虞還忙著去公司開會,手上的包子隻咬了一口,然後,緩緩咽下去。
對上溫折的眼睛,她默了會,道:“你知道結婚要戶口本嗎。”
“嗯。”
“你猜我戶口本在哪?”沈虞頓了頓:“在沈宅。”
溫折:“嗯。”
“得抽個空回去拿。”
關於結婚這麼大一事,沈虞仔細想了想,除了周憲,她竟然沒有任何需要征求意見的長輩。
當然,也沒人能不讓她結婚。
早上開完會,沈虞便虔誠地撥通了周憲的電話,清了清嗓子:“舅舅。”
多日不曾聯係,周憲嗓音更沉了些:“嗯。”
“這個,我有個事兒要和您報備一聲。”
周憲:“什麼事。”
沈虞:“我準備和溫折結婚了。”
周憲眸色怔了怔:“結婚?”
“你才多大就結婚?想好了嗎?婚前財產公證,身體檢查了嗎?”說著說著,他語氣嚴厲起來,“是不是溫折唆使你的?”
周憲難得這麼多話,沈虞笑著提醒:“舅舅,我馬上二十六歲了。”
電話那頭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幾秒後,周憲道:“是,不小了。”
“打算什麼時候去領證?”
沈虞:“拿了戶口本就去,大概就這幾天吧。”
周憲嗯了聲,“婚禮呢。”
沈虞:“婚禮不急,抽空再說。”
“嗯。”
電話有幾秒鐘的沉默,直到沈虞再次出聲:“舅舅,你最近怎麼樣啊?”
“柚柚呢?好久沒聽見她的消息了。”
周憲揉了揉眉心,“老樣子。”
“柚柚在她媽媽那。”
“噢。”沈虞又試探著問:“那,你和宋詩…呢?”
她極少過問周憲的私人問題,這還是第一次。主要是連她都要結婚了,周憲卻還是孤身一人。
雖然周憲隨便招招手,大片的女人上前趕,連孩子都十幾歲了,屬實不需要她操心:)
這次,周憲沉默的時間久了點。
再出聲時,嗓音很淡:“不太好。”
沈虞默默閉嘴,不敢再問了。掛斷電話前,周憲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時間轉眼到了周末。沈虞看著手機備忘錄上[拿戶口本]四個字,陷入了沉思。
戶口本還在沈宅。
傷筋動骨一百天,沈光耀近期剛出的院,此時應該在沈宅。而韓雅的傷勢嚴重一些,據沈虞所知,她現在還沒出院。
沈虞早已經打定主意,讓沈光耀一家從沈宅搬出去。但沈光耀始終沒給出明確的態度。
今天回去不止要拿戶口本,還得和沈光耀談房子的事。
出門之前,沈虞在桌前看到滑動手機的溫折,疑惑地走過去,低眼:“你在看什麼?”
“算卦。”
沈虞:?!
“你算什麼卦?”
“結婚吉日。”
沈虞:“。”她是真沒想到溫折這種人,還會迷信。“那你算出什麼沒?”
“嗯。”溫折抬眼看她:“算出後天民政局上班。”
“還宜嫁娶。”
……
兩人一同出門,溫折開車,沈虞順理成章坐上副駕。
她姿態懶散地靠在車座,時不時看一眼溫折的側臉,突然想起什麼,道:“我也該去重考個駕照了。”
這話一出,卻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溫折油門踩重了些,車突然顫動一下,“不許去。”
“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溫折下頜線繃緊:“我看你是嫌命長。”
沈虞:?!有被侮辱到。
她氣得鼓腮:“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京都車神?”
溫折冷嘲:“是,會原地蹭車的車神。”
沈虞:“……?”
“我什麼時候原地蹭車…”哦不,是有一次,但那次…
沈虞腦中猛地閃過什麼,轉頭看向溫折:“你跟蹤我?”
溫折表情變了下。
未等他說話,沈虞繼續追問:“好啊溫折,你竟然做得出尾隨單身美女的屑事!”
溫折握住方向盤的手微緊,喉結滾了滾,沒說話。
一些從未細想的細節突然全都湧進腦中,沈虞直勾勾盯著溫折,又看了看方向盤的車標,張唇:“那個!那個躲在周憲公寓的樓下的賓利車,是不是你的?!”
溫折則是抿唇,再不吭聲。
沈虞:“你跟蹤我做什麼?想知道我家庭住址?”
轎車駛進沈家所在的彆墅群,停在沈宅門口。甫一停下,溫折便開安全帶下車。
沈虞追上去,拉著人不撒手,不依不饒地昂起臉:“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溫折彆過頭,“我順路。”
呸!
沈虞臉上的笑已經藏不住。
她現在都記得剛重逢那天,溫折那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棺材臉。
“你是不是跟著我和舅舅,去了他家樓下?”
溫折不說話。
她腦中已經有了溫折眼巴巴等在樓下的模樣。
“我記得那天舅舅是喊我上去了。”沈虞若有所思地回憶:“然後就下來了。”
溫折不想再聽下去,直接拉過人,“走了。”
“那你在那做什麼?不會真的以為我和他有什麼關係吧!”沈虞:“你這是做什麼?捉奸?”
溫折臉一黑,直接捂住她唇,“彆說了。”
他越是這樣,沈虞腦中的答案就越清晰。
她笑得彎起唇,“溫小折,我怎麼不知道你想象力這麼豐富呢?”
“你和我說實話,我如果沒失憶,你怎麼辦?”
溫折牽著她越走越快,“沒有如果。”
兩人已經走到沈宅前,外邊有一個鐵做的大門,有傭人看到他們,立馬過來開門。
“沈小姐!”
沈虞低應一聲。
傭人目光落在她身側的溫折身上,愣愣看了兩人一眼。
“這是我老公。”沈虞開門見山地介紹,“溫折。”
傭人驚得瞪大眼睛,“…哦,溫先生。”
鐵門到大門還有段距離,傭人在前邊引路。
溫折是第一次來沈宅,他微微側頭,細細打量著各處。
沈虞:“你看什麼?”
“看你以前住的地方。”
沈虞垂下眼皮:“我十七歲後就不住這兒了,這兒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溫折:“但東郊的莊園,你想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那我想床是粉色的。”
溫折:“……”
說話間,沈宅大門已經打開。沈虞來之前沒有知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的沈光耀。
因為腿腳不便,他連房間都搬到了一樓。此時護工正扶著他從廁所出來,正和站在門關處的沈虞對上視線。
自沈光耀從重症監護室轉出後,沈虞便再沒去看他一眼。
距離現在,也有一個多月了。而相比於上次,一夕之間,沈光耀似是老了數十歲。
向來嚴整的襯衫換成了灰色t恤,鬢邊的白發也更加顯眼。
看見二人,沈光耀難得局促地移開視線。
半晌,他問:“你們怎麼來了。”
護工扶著沈光耀,艱難地坐回沙發。
沈虞:“我來拿戶口本。”
沈光耀猛地抬頭,“拿戶口本做什麼?”
沈虞挽住溫折手臂,淡淡交代:“我要和溫折登記結婚。”
“你,你們。”
沈光耀卡了半晌,一時甚至不知道說什麼。
沈虞:“我不是來征求你同意的。”
“戶口本在哪?”
沈光耀指了指樓上,“書房,右邊抽屜的夾層。”
沈虞挽著溫折上樓。
樓梯的牆壁上,掛著很多照片。全是韓雅和沈彎彎的,以及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像是置身事外般,沈虞一眼都沒看。
溫折也收回視線,微蜷手指,握緊沈虞的手。
走過二樓,沈虞目光從她原來的房間淡淡掃過,溫折:“你以前住這兒?”
“嗯。”
沈虞表情平靜,“但後來那成了沈彎彎的房間。”
溫折眸色沉下,沒再說話。
再來到三樓,沈虞進書房,拿了戶口本。她隨手打開,掃了眼。
戶口本上,有韓雅,有沈彎彎,唯有她像個外人。
沈虞啪嗒關上戶口本。
下樓時,沈光耀仍靠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他像在看,又沒再看。
“拿到了?”
沈虞:“嗯。”
沈光耀示意護工給他端了杯茶,“什麼時候領證?”
沈虞敷衍道:“最近。”
她環顧了一圈廳,突然道:“你腿養好後,就搬走吧。”
“這裡我想儘快重新裝修。”
沈光耀猛地看她,“這是我的家,你讓我搬到哪裡去?”
溫折彎腰坐在側首的沙發上,突然低笑一聲:“搬不搬,你說了也不算。”
沈光耀臉色由白變紅,突然轉了口氣:“小虞,我已經決定要和韓雅離婚了。”
“這兒也是我和你媽一起住過的地方,你怎麼可以讓我搬走?”
沈虞慢慢笑了,“這兒還有一點我媽的痕跡嗎?”
她抬起下巴,冷道:“你和韓雅怎麼樣我不管,但你們必須搬出去。”
“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
沈光耀臉色灰敗地看著沈虞:“小虞,你真的要斷了我們的父女情分嗎?”
“我希望你不要侮辱父女這兩個字。”沈虞冷下臉。
……
沈虞把戶口本一把扔在桌上,靠在沙發上沒說話。
有關沈家的任何事,總能使她的心情變差。
光是想想自己和那家人在一個戶口本待了八年,沈虞的胸腔就異常堵。溫折關門過來,俯身從茶幾上拿過她的戶口本,略翻了下,闔上。
他低頭過來吻她。手指穿過她發間,“不開心?”
沈虞環抱住他脖頸,沒好氣地應:“嗯。”
“我竟然一直和他們在一個戶口本。”
溫折沒忍住笑了聲。“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那就和我一個戶口本。”他低聲喊了句:“溫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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