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當令琛回應令思淵玩笑話時,人們還當他自我調侃，正準備順應著氛圍笑。
等他一句話說出來，彌漫滿屋氣場悄然變化，一雙兩雙眼睛接連三瞥向祝溫書,在令琛來回逡巡。
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怪怪。
不令思淵班任老師嗎？
在一屋明星視線圍攻,祝溫書覺得自己像一隻被反複灼烤乳豬。
“沒有沒有,我高攀不上。”努力地想表現鎮定一些,伸去端水杯時偷瞄了一眼令琛神色,見他嘴角依然似笑非笑,於琢磨片刻,補充道，“前幾天才教了新詞，小孩亂用呢，我沒教好。”
四周人笑了,令琛嘴角弧度徹底淡來。
他半側著身彎腰，單插著袋,另一隻伸到祝溫書麵前拿走被人用杯。
身體靠近時，祝溫書聽到他淡淡說：“怎麼會。”
四周言笑晏晏，祝溫書捧著杯指緊了一，沉默不語。
可能身處一個非常陌生環境,祝溫書沒法兒插入彆人聊天，一個人安靜地坐著，隻能默默地想。
他那三個字，到底在否認說哪句話。
好在沒多久就到了飯點。
今天人多，大家都轉移到餐廳那張大桌上，祝溫書見現場大咖雲集,也沒好意思太動，等大家都落座得差不多了，才找了個空位坐。
右邊還那位女演員，左邊位置空著，祝溫書落座後，環顧四周，桌上還有四個空位，令思淵在陽台接電話，葉邵星在洗，而回頭看著廚房，保姆阿姨還在忙碌，令琛站在一旁幫忙擺盤。
這時，令琛好像覺到什麼，突然回頭，視線祝溫書在空中短暫交彙後，垂眼看向身旁空座位，然後抬了抬眉梢。
祝溫書眨眨眼，也順著他目光看了眼自己身旁座位。
片刻後，看見忙到一半令琛放裡東西，去廳端起自己喝水杯，放到祝溫書旁邊座位。
人倒沒看，對著滿座人說：“你們先吃。”
“等會兒咯。”有人說，“興言哥還在陽台接電話呢。”
“他一個電話不知道要說多久，不用等。”
說著，令琛還從褲包裡掏出機，擺到了碗筷旁。
等他轉身回了廚房，祝溫書把頭埋得很低，餘光瞥見他用來占座水杯機，心裡百轉千回。
剛剛看他，真隻因拘謹，想看看熟人在做什麼。
不暗示他坐來！
忽然，一道陰影落，祝溫書抬眼，見葉邵星一屁股坐到了旁邊。
沒等他說話，對麵令思淵突然說：“你不可以坐老師那邊！”
“哦？”
葉邵星挑眉，餘光瞥了一眼祝溫書，問，“什麼呢？”
桌上幾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壽星身上，等著他說出什麼逗樂話。
隻有祝溫書呼吸緊了幾分，沒去看令思淵，總覺得他又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話來。
“因！”
令思淵氣鼓鼓地說，“你剛剛說了今天給我當，要給我剝蝦！”
“……”
祝溫書鬆了口氣，悶著頭沒出聲。
“那不行。”葉邵星撐著巴說，“要去斬妖除魔，怎麼能給你剝蝦呢？這叫，大材小用。”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我不管！今天我最大，你要來給我剝蝦！”
“不要，我就要挨著美女老師坐。”
兩人說著說著，令思淵起身朝葉邵星跑來拽他。
葉邵星也成心要逗小孩，兩人拉扯間，令琛端著一盤咖喱牛肉走來。
他來已經有了避開準備，誰知葉邵星動作比他想象中大，肘往後一撐，正正撞到他臂。
盤一斜，兩三塊兒牛肉連帶著咖喱醬不偏不倚地灑到了祝溫書胸前。
“誒！”
旁邊女演員叫了一聲，連忙遞來紙巾。
祝溫書人倒沒覺得有什麼，教慣了小學生，對這種意外早就有了情緒免疫力。
等接紙巾，準備隨便擦擦就行了時，覺四周氣氛不對勁。
一抬頭，看見令琛擰眉看著葉邵星令思淵，周身都浮著一股怒意。
在座人就算跟令琛不很熟，身處一個圈，多少對他都有點了解。
他平常看著淡淡，脾氣著算不上好。
不管大咖還小嘍囉，隻要不招惹他，他能一視同仁，待你彬彬有禮。
真要點燃他怒火，不管你誰，他都不會給麵。
有些媒體了噱頭，提問說話沒限，換做彆人避而不談也就罷了，而令琛能當場甩臉色走人。
還有一次頒獎典禮紅毯直播，持人開他跟一個女歌黃色玩笑，麵對鏡頭，令琛一丁點兒情麵沒留，懟得持人麵土色。
至今那視頻片段還常常被人翻出來品味。
不脾氣大雖大，他發火情況也確不雞毛蒜皮小事。
所以大家都沒想到，在這個生日宴上，就灑了點兒咖喱，他能變臉變天。
“令思淵。”
他沉聲道，“不會好好吃飯不？”
令思淵被令琛神色嚇壞了，兩隻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連忙說：“對、對不起。”
一旁葉邵星臉色也不太好，都成年人，他知道令琛雖然在說令思淵，則在表達對他不滿。
也太不給他麵了。
正滿場怔然時，一道溫柔聲音響起。
“你彆凶他。”
祝溫書見令琛還僵著臉色，意識伸拉了拉他垂在褲邊袖口，“他又不故意，擦擦就好了。”
可能當慣了小學老師，祝溫書在這種時候，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哄小朋友語氣。
於，大家看見令琛渾身凜然勁兒忽然消融。
他抿抿唇，低頭看向祝溫書。
“沒燙到吧？”
祝溫書搖頭：“不燙，毛衣厚著呢，沒覺。”
這時，打完電話令興言走來，見桌上氣氛不對，問道：“怎麼了？”
“沒事。”祝溫書說，“灑了點湯汁。”
“啊？”
令興言懵著，還想問點兒什麼時，令琛說：“你跟我去換件衣服。”
兩人起身朝房間走去。
見桌上人目光都粘著他們背影，令興言突然反應來，連忙開口道：“剛剛雅姐說等要來，已經在停車了。”
邢雅一家頂刊亞太地區總裁，在時尚圈頗有地位，令琛一直保持著合作關係，繼而令興言跟關係也不錯。
大家一聽名字，注意力果然被拉走。
葉邵星問：“那等到了再開飯？”
“不用。”
令興言說，“吃了，來看看淵淵就得去機場。”
房間內。
祝溫書盯著角落裡一把吉他，才後知後覺反應來，這令琛房間。
剛剛了緩解氣氛，一聽令琛說換衣服就趕緊起身了。
這會兒才想起問：“等，你家裡……有女人衣服嗎？”
站在衣櫥前令琛回頭看了一眼，“你說呢？”
他聲音裡帶了點兒笑意，使得這句話表達意思似而非。
到底——當然沒有。
還——我家有女人不很正常？
他不明確回答，祝溫書隻好也給個棱模兩可答案。
“那這給我穿，會不會不太合適？”
“確不太合適。”
令琛聲音平平淡淡，似乎在說什麼理所應當事情。
祝溫書心因他這個回答重重地沉了一。
“那我還……”
話沒說完，又聽令琛開口道：“我衣服對你來說太大了。”
祝溫書：“……”
我求求您，有話一口氣說完！
“算了。”
想到上次穿他高定西服後續，祝溫書覺得自己借不起，連忙說，“我穿不上，就這樣吧。”
“這不好吧。”
令琛沒看，裡劃動著衣櫥裡衣服，“你穿這樣怎麼去約會？”
祝溫書：“……”
這事兒怎麼還沒翻篇兒。
悶悶地說：“那我總不能穿男生衣服去約會吧。”
四周氣氛突然又沉了。
房間裡沒開燈，令琛在昏暗衣櫥前，指頓了會兒，舌頭頂著腮，點了點頭，隨後說：“等會兒。”
他關上衣櫥門，邁腿走出去。
了會兒，令琛再推門進來，裡拿著一件女士白色毛衣。
“這件尺碼你應該能穿。”
祝溫書看了他一眼，沒接。
兩人沉沉對視許久，令琛見沒有要穿意思，擰著眉一股彆扭模樣，便開口道：“新，放心穿。”
祝溫書也不在意這個。
張了張嘴，很小聲地說：“你女朋友？”
“……你彆造謠。”
令琛偏頭，輕哂，“我單身。”
“哦。”
祝溫書肩膀有鬆懈覺目光，徐徐伸去接，“那這……？”
“令思淵媽媽。”令琛說，“當初離婚時候沒帶走”
聽著還挺慘。
祝溫書點點頭，接衣服後，令琛轉身朝外麵走去。
剛開了門，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頭問。
“等要我送你去約會嗎？”
“……”
祝溫書真後悔今天接了施雪兒電話。
“這就不麻煩你了。”
令琛靠著門框，背著外麵光，眸色被對比得很黯淡。
“其同事約局。”
祝溫書脫口而出，“就……你被看到也不好吧。”
影影綽綽光影裡，看不清令琛表情，覺四周空氣包裹沒剛剛那麼緊。
“哦。”
他懶洋洋地直起身，鬆散地說，“行吧。”
祝溫書總覺得他這話裡，遺憾味道很重。
在他轉身出了房間時，突然開口道：“你——”
令琛抬眼：“嗯？”
你來晚上有什麼安排嗎？
祝溫書差點問出這句話，還好抬頭看見令琛頭頂上道鐳射燈，像舞台追光燈，拉回了理智。
唉。
低聲說：“沒什麼，你快回去吃飯吧，記得彆凶淵淵。”
令琛沒走，就站在道上盯了一會兒，問道：“聚餐幾點？”
祝溫書隨便謅了個時間。
“九點。”
“挺晚。”
轉身後，令琛丟一句話，“一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去約會吧。”
聽著好像有一股被迫大度覺。
門被關上後，祝溫書拉住衣服擺，準備脫來。
轉身一看，床上被有點亂，似乎午剛睡了起來沒整理，仿佛還帶著他餘溫。
麵對這樣一張床脫衣服，祝溫書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於背身走到了衣櫥前。
祝溫書換好衣服出來時，令興言一個女人在道上說話。
五官硬朗，妝容精致明豔，穿著絲絨吊帶裙，雖然上了年紀，看著依然有一股女明星架勢。
大概沒想到會有年輕女人從令興言家房間出來，又見祝溫書長得這樣好看，意識就調侃地朝令興言挑挑眉。
“誰呀？”
“老師。”
令興言連忙解釋，“令思淵班任老師。”
“哦，這樣啊。”
這位陌生女人沒了興趣，禮貌性地跟祝溫書點點頭，“您好。”
“您好。”
祝溫書沒多停留，繼續朝餐廳走去。
桌上人又熱鬨了起來，祝溫書還有一股拘謹，所以走得也不快。
“你們兩兄弟還真就單著，怎麼，我給你介紹女孩不滿意？”
這道不短，祝溫書沒走遠，身後女人說話聲清晰傳來。
“您就彆操心我了，你看我有時間談戀愛嗎？”
“你沒有，那令琛呢？”
女人問，“好一陣兒沒問了，他跟他那白月光女神怎麼樣了？”
聞言，祝溫書腳步倏然一頓。
等意識到自己在偷聽人家說話時，做賊一般加快了腳步。
還聽到了令興言回答。
“哎哎彆，今晚彆提這個。”
回到飯桌，人們已經恢複了其樂融融局麵，令琛也坐到了祝溫書身旁座位，而葉邵星則擠在令思淵身邊，戴著套給他剝蝦。
祝溫書剛剛落座，令琛側頭看了一眼，眉心皺了皺。
“你怎麼了？”
“啊？”
祝溫書有點懵，“我沒怎麼啊。”
令琛還想說什麼，這時邢雅走來，撈起外套，對著一桌人說：“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桌上人大部分都起身道彆，令琛也不例外。
他人，令興言一同把人送到了電梯。
再回來時，他盯著祝溫書想把剛剛話問完，見一直笑吟吟地令思淵說話，便也就沒插嘴。
大約了一小時，人們酒飽飯足，給令思淵切了蛋糕。
祝溫書吃了兩口就沒胃口，放了勺。
令琛倒不喜歡甜食，一口沒動，起身去房間接電話。
他走沒多久，祝溫書另一邊女演員也牽著自己孩起身，說明早還要馬術課，就先回家了。
等令興言把人送到門口，祝溫書想了想，也說：“我也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
令興言看了眼令琛房間門，還想說什麼，祝溫書已經起身去穿了外套。
“行。”
令興言說，“那我送您。”
“不用不用，您忙吧。”
祝溫書語氣很堅定，聽起來真不想讓他送。
“好，今天謝祝老師來哈。”
令興言說，“以後還拜托你多多費心了，令思淵皮得很。”
“應該。”
拎上包自己衣服後，祝溫書看了眼旁邊空落落座位，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由於女演員剛剛走，電梯還在行中，祝溫書低著頭，視線盯著顯示屏上跳動數字。
了一會兒，身後傳來門鎖被打開聲音，緊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
祝溫書直覺令琛出來了，肢體突然有些僵。
也沒回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注意到。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快。
還剩幾步之遙時候，電梯門忽然打開。
祝溫書心跳跟他腳步一樣快，人逃似往電梯裡鑽。
就在邁了一隻腿進去時，腕突然被人拉住。
“你跑什麼？”
祝溫書僵了半晌，徐徐回頭。
“啊？”
“聚餐不九點嗎？”
令琛問，“這麼早去？”
他出來時沒關門，道裡隱隱能聽見大家笑鬨聲。
祝溫書腦海裡又回蕩起“白月光女神”五個字。
原想說自己臨時有事，話到了嘴邊，變成了——
“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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