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兩人隔著香案而坐。
洛婉卿點燃上等的檀香,將身上的氣味壓住一些。
雖然她可以用術法清除掉歡愛後的氣味,但畢竟存了一肚子貨,不慎漏出一些來,鼻子靈光的人多少還是會聞到的。
“找本宮來談心,我都懷疑你腦袋被門夾了。”
洛婉卿依舊是那副毒舌。
她稍稍將身子往下壓了壓,遮住隆起的小腹。
以她的性格,其實並不在乎被皇帝知道她在外麵搞男人,畢竟兩人隻是夫妻名義,真正一點感情也沒。
但自己終究是一國之後,有些顏麵還是要顧忌的。
周昶打量著布置奢華的屋子,待侍女端來上等茶水後,自嘲說道:“隻是突然想找個能說話的人談談心。”
“為什麼不去找你最寵愛的林貴妃呢?難道不夠知心?”
洛婉卿冷笑道。
皇帝望著女人豔麗動人的麵容,調侃道:“皇後這是吃醋了嗎?”
但看到女人眯起的冰冷眸子,皇帝知道自己話語越界了,歉意一笑,輕聲說道:“沒有哪個帝王希望自己成為孤家寡人,終究還是希望身邊有個能說話的人。”
“那就退位唄,隱姓埋名當一個花花公子去江湖尋找知心人。”
洛婉卿隨意說道。
周昶微微歎息:“朕若是退了位,不止朕立即會死,大洲也會亡。”
洛婉卿盯著他:“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不退位,大洲某一天也會亡?”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早就拉出去被砍頭了,但對身為皇後的洛婉卿,早就了解妻子性格的周昶隻是一笑置之。
洛婉卿淡淡道:“身在居中,才能看清本質,大洲這座本該倒塌的房子,被你給撐住了,但又能撐多久。
青州屠殺的舉動,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上位者最愚蠢的決定。但你不是蠢人,你比誰都清楚這麼做的惡果有多嚴重。
可你依然做了,說明伱到了必須賭一把的階段,說明大洲容不得繼續拖下去了。”
周昶輕輕點頭:“當初江綰幫我登上皇位,便是看準我能撐起大洲,拯救那些即將國破家亡的百姓。
但是要撐起一個快要四分五裂的國家,很難,太難了。這麼多年大洲表麵平穩,但都是用一些極端方式換來的。
外患暫且不談,內裡的隱患越來越嚴重,地方與朝廷的割裂,政策的拖滯,門閥利益……數不清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皇帝頓了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聲說道:“你知道讓一個內患諸多的國家,強盛的最好方式是什麼嗎?”
洛婉卿微張朱唇,輕輕吐出兩個字:“掠奪。”
“沒錯,對外掠奪。”
皇帝讚賞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們能拿回當初賠給燕戎的那幾州,如果我們將燕戎這塊草原上的肥肉吞入腹中。
如果我們從南金國,樓蘭,以及諸多小國刮下一層油來,大洲國的處境就會好太多。至少可以將內部的矛盾,轉移到外部。
可是目前的我們依舊沒有能力,去進行這樣的掠奪,隻能用極端的方式,儘快磨好一把尖刀,去宰殺敵人!”
洛婉卿忽然想起薑墨那張迷茫的表情,語氣淡漠道:“用八萬人的血去磨這把尖刀,是個大手筆,但就怕這把刀……你拿不住。”
皇帝驀地握緊茶杯。
隨即他自信笑道:“這把刀,也隻有朕可以拿,一定能拿的住!”
洛婉卿道:“修羅女皇沒那麼容易被掌控。”
皇帝不置可否,懶憊一笑:“是啊,當初前朝那位皇帝把命都賠上了,都沒能掌控。但是,染輕塵那丫頭……朕可以輕鬆掌控。”
洛婉卿美目一閃。
修羅女皇隻能依附於染輕塵。
而染輕塵目前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裡。
除非修羅女皇尋找其他宿主,但問題是,這世上也隻有染輕塵可以。
這是一個無解的陷阱。
“如果……”
洛婉卿張嘴正要說話,忽然蹙了蹙鳳眉,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小腹。
不小心漏出了一些。
洛婉卿微微用力,讓秀門合緊,繼續問道:“如果出現意外呢?”
身為頂尖修行者,最能感知到天道無常。
放出魔鬼的代價,往往是無法補救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凝視著茶湯中漂浮著的茶葉,緩緩說道:“那就是,天亡我大洲了。”
——
厲家。
文二爺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聽著來自姐姐的訓斥。
一旁厲南霜懶散坐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發呆,麵對二舅屢次投來的求救目光,視而不見。
厲家乃是將門世家。
在前朝時期,其祖上便擔任過大將軍一職。
後因牽扯政治鬥爭,獲罪罷官。
直到大洲王朝崛起再次被重用,而且厲南霜的爺爺立下不少戰功,獲得朝廷爵位賞賜。
厲南霜的父親名叫厲匡,也就是現任曆家家主,乃是鳳城邊關的一員守將,官職四品,曾在與燕戎的丹雲議和中,起到過重要作用。
甚至就連蕭太後,也誇讚過此人英勇無雙,假以時日可比肩戰神北靖。
因為常年在外打仗的緣故,家中事務由夫人文婧兒打理。
文家曾是書香世家。
隻是家道沒落,不負往日盛名。
文家老大年少病逝後,隻剩下文老二和文婧兒姐弟,文婧兒心疼自幼體弱多病的弟弟,便將其帶到厲家照顧。
對此厲匡並沒有反對,甚至主動教小舅子修行。
奈何小舅子天賦一般,而且性格也較為懶散,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婧兒責罵過很多次,都沒什麼作用。
不過厲南霜小時候最和二舅親,兩人沒少惹是生非。
“霜兒!”
文婧兒罵完弟弟,看向女兒冷聲道,“當初怎麼囑咐你的?去青州儘快把你二舅接回來,你看看拖了多長時間,差點都回不來了!”
“二舅得養病啊。”厲南霜嘟囔道。
文婧兒一拍椅子扶手:“他是快死了嗎?路上不能養病嗎?”
不怪婦人生氣。
她就這一個弟弟,這一個女兒,若是死在青州,對她而言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厲南霜冷哼道:“我得找出凶手啊,不能讓二舅白白被打。”
“他活該被打!彆以為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一個青樓女子惹上了麻煩!”
文婧兒怒聲道。
厲南霜站起身來,拍著胸脯說道:“我才不管那些,反正我沒錯,二舅也沒錯。”
“那就是我錯了?”文婧兒怒極而笑。
“我的錯,我的錯……”
見母女倆要吵起來,文二爺連忙苦笑道,“姐,這次青州發生那種事情,誰都沒想到,不過這裡麵有內情,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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