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大殿內,已經來了有不少人。
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
有長公主周琬月,有郡主周瓔茉,還有薑守中前兩日在錦瑟榭流水台,見到的那位花魁柳無絮。
對方一襲流光溢彩的長裙,麵戴輕紗,宛若一朵柔弱的百合。
此刻正與旁邊的友人隨意攀談。
除此之外,青州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在,包括那位叫張福旺的商賈,肥胖的身軀格外引人注目。
張福旺擠在寬大的椅子裡,色迷迷的眼睛打量著大殿內的女人。
甚至偶爾瞥向周琬月的眼神,也帶著幾分男女的色欲,可謂色膽包天。
而今日與獨孤落雪論道的人,薑守中也熟悉。
竟是那位密宗佛母。
對方一身紅黃袈裟,聖潔而美豔,此時正靜坐在蒲團之上,雙目微闔。
薑守中與這位佛母,並未直接見過麵。
但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委托江漪調查過對方,後來通過謝謝姑娘得知,此人與洛洺堂有過合作。
沒想到對方如今又來到了青州。
在路上,獨孤落雪就告訴了薑守中,今日論道的話題乃是密宗中的雙修。
佛母是為了傳播密宗雙修之術。
而獨孤落雪是為了禁欲。
想想倒也魔幻,身為佛家的佛母提倡雙修,身為儒家的女夫子倡導禁欲。
“讓諸位久等了。”
獨孤落雪輕啟朱唇,語氣溫婉如水,朝著眾人盈盈施禮。
麵對這位享譽盛名的女夫子,在場眾人都不敢怠慢失禮,就連張福旺也收斂起幾分冒犯輕浮的目光。
原本靜穆莊嚴的佛殿,在素雅寡欲的女夫子進來後,更添幾分超凡脫俗之感,將那份神聖與清靜推向了極致。
獨孤落雪依舊以古儒禮儀的跪坐方式,麵對著佛母。
兩人之間隔著一尊金身大佛。
薑守中則坐在商賈張福旺的旁邊,雖然和獨孤落雪一起到來,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薑守中不曉得獨孤落雪讓他作陪的目的是什麼,也懶得猜測,反正他不打算開口,正好借這個機會,打量觀察著佛殿內的眾人,試圖找出一些線索。
單東川既然是某個組織的人,說明這個組織裡的成員身份都不低。
或許在這裡就有他的同伴。
“小子,我好像見過你。”
身旁張福旺忽然笑眯眯的打量著薑守中,“三天前在流水台,你小子好像也在是吧。”
薑守中笑著點頭:“能讓張老板認識,薑某三生有幸。”
“混哪兒的?”
張福旺側著身子問道,特製的寬大藤椅在他過於臃胖的體重下咯吱吱響動。
薑守中臉上露出一絲靦腆:“從鳳城過來,做點香料的小生意。”
“難怪瞅著眼生。”
張福旺笑道,“不過能去錦瑟榭那種地方,生意想必不小吧。”
薑守中謙虛道:“就是小買賣而已,主要是聽聞柳姑娘大名,想著若是不見一麵總是有些遺憾的。”
“哈哈哈……”
張福旺笑了起來,指了指薑守中,“那你可太虧了。”
薑守中苦笑:“虧倒是沒覺得,隻是聽聞柳姑娘即將找一位郎君做入幕之賓,心裡總不是滋味。唉,也不曉得柳姑娘為何要這麼做。”
“彆氣餒啊。”
張福旺肥胖的大手拍了拍薑守中肩膀,笑著說道,“柳姑娘還沒確定是哪位如意郎君,說不定就是你啊。這女人啊,心思很難猜的。”
薑守中歎了口氣:“我就算了,有自知之明,倒是張老板最有希望。”
“嗬嗬,但願吧。”
張福旺扯了扯嘴角,低聲說道,“其實我更喜歡這裡的其他女人,你瞧瞧這大殿有多少美女,長公主和郡主就不必說了,有心思也沒那膽子。
獨孤山主嘛,這修為就彆想了,隻能多看幾眼解解眼饞。倒是那位佛母風騷的很,說不定能嘗嘗佛家胭脂,還有那幾個也不錯……”
張福旺隨意指了幾個相貌身材皆上佳的女子,又是討論腿,又是討論腰什麼的,猥瑣至極。
甚至最後口無遮攔,說自己年少時偷窺妹妹沐浴什麼的。
薑守中能分辨出,這家夥是真的好色。
色到骨子裡的那種。
而在兩人聊天時,薑守中注意到瓔茉郡主的目光有幾次朝這邊看來,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看張福旺。
薑守中可不認為對方能認出戴著易容麵具的自己。
過了一會兒,獨孤落雪和佛母開始了論道。
兩人無非就是發表一些自己感悟的論調。
什麼“陰陽相合,水火既濟”,什麼“妄圖雙修之術,不循正道,猶若揠苗助長,損身害德”等等,聽得薑守中直翻白眼。
不過一些聽眾倒是聽的認真,時而露出思考狀,時而恍然。
就連張福旺也摸著雙下巴,若有所思。
薑守中起初並不以為然,可漸漸的,他察覺到佛堂內流轉著一道道氣息,或灼熱,或冰涼。
灼熱能點燃心中欲火。
而冰涼,卻適時澆滅了那絲欲念。
薑守中下意識抬頭,正巧迎上獨孤落雪溫潤如水的眸子。下一刻,薑守中心神一震,恍如被一股神秘而不可見的力量輕輕牽引。
待他恍惚回神,周遭已迥然不同——竟置身於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四野茫茫,冰封雪覆。
周圍皆是純淨的白,天與地在無垠的雪幕中渾然一體,展現出一種空靈而純淨的極致之美。
“這是哪兒?”
薑守中愕然震驚。
身邊,傳來了獨孤落雪平淡動聽的聲音:“薑墨,情欲從何處而來。”
薑守中轉身。
女人靜靜站在他麵前。
一片片雪花從天空中飄落,唯美空靈。
與平日裡荊釵布裙不同,此時的女夫子身著一件素白的長裙,就連發絲也化作霜雪,隨意散落在肩頭。
發絲隨風輕輕搖曳,每一縷都散發著不可方物的韻致。
如同晨曦中飄逸的雲霧,
獨孤落雪沒有穿鞋子,細膩晶瑩、宛如羊脂白玉雕琢的小腳,輕巧無聲地踩在雪地上,竟未在晶瑩的雪麵上留下絲毫印記。
此刻的女人完全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超然物外。
仿佛雪中綻放的初蓮。
你沒有辦法對這樣的女人,產生一絲一毫的邪念。
任何汙穢的念頭,都是在褻瀆這位世間最純淨,最聖潔的女子。
“這是你的道場。”
薑守中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說道。
當初李觀世說過,一些羽化境的修士會感悟擁有屬於自己的道場。
他見過李觀世的道場。
煌煌九天之上,傲立於人間之巔。
李觀世提醒過他,獨孤落雪的禁欲論之所以厲害,不僅僅隻是嘴皮子,而是那獨一無二的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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