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費解的金婚紀念項鏈(上)(1 / 1)

四季琳琅 空穀流韻 1014 字 17天前

梁峰是在舒溪村見過朱導真實麵貌的,後來去國安時,也提過口述畫像的方案。

“賀律師,你說的司法畫像師,就是犯罪素描師吧?黃山國安告訴我,這種高手,和大熊貓一樣珍貴,一般得公安部和省級的公安廳才有。”

賀鳴點頭:“是,上海也隻有兩位,主要在遇到惡性刑事案件時出馬。我能托到關係,去畫著試試。梁先生,你也可以先把那人的特征告訴我,我轉述。”

梁峰想了想,竟有點氣餒,那個朱導和下屬,留給自己的印象,隻有三十幾歲的年紀和性彆為男,很難空口描述出與眾不同的麵貌特征。

賀鳴安慰他:“沒事,犯罪素描師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會當麵引導我這樣的目擊者,描述對方的的麵部骨相、五官距離,一口氣畫出好幾幅肖像,讓我挑出最相似的。我先根據我的回憶去獲得模擬圖,然後發給你,你看到後如果第一觀感是覺得像,多半是同一個人。有修改,你就再提,沒有修改的話,你直接提供給黃山國安,他們就可以在數據庫中作人臉比對,再對接到戶外監控提取畫麵。”

“好的賀律師,這方麵你有經驗,聽你的。”

梁峰還要去秋爽與胡戈的助老公司,回訪新入職黃山籍員工的情況,遂起身告辭。

他走後,小小的珠寶工作室,隻剩了賀鳴與景春瑩兩人。

賀鳴看向自己放在沙發邊的背包。

那裡頭,有件小禮物。

是植物微景觀的小夜燈,碧綠苔蘚點綴著高高低低的深灰石塊,仿佛迷你版的黃山畫麵,起到保護作用的玻璃罩上,則刻著“春和景明”四個字。

適合在這個早春二月,送到眼前女孩的手裡。

賀鳴相信,景春瑩不會遲鈍到忽視“春和景明”正暗合了兩人的名字。

這是賀鳴的夥伴們,那些留在2077年正常工作的人工智能,都不屑去實踐的老土表白方式,賀鳴卻認為,傻氣得很美好,像他來到這個時空後,獨自去電影院看過的校園青春片中的場景。

而他在2077年的美術館裡,唯一喜歡的那幅肖像,畫中的女孩,目光落處,恰是窗台上的一盆小小綠植。

但此刻,賀鳴改主意了。

他沒有去打開背包拿出禮物。

景春瑩與梁峰討論到的九華山事件,令賀鳴清醒過來。

他猛然意識到,半年之後,自己就必須去皖南的另一座高山——天柱山,再次嘗試回到2077。

他不應屬於這個時空。

這個時空的真實人類,也不應屬於他。

他的表白企圖,忽然變得好可笑。

一定是芯片老化的意外,令他,將一個ai出於專業精神對人類的服從與討好,誤以為是數據集中演繹過無數遍的、隻有人類才配擁有的愛情。

賀鳴有些呆怔地坐著。

景春瑩覺得奇怪。

她與他,雖離男女朋友還差著幾口氣,彼此沒到最後試探的邊緣,但分明越來越融洽自然的關係,為何今天又生出局促感來?

“賀律師,你怎麼了?”

“哦,”賀鳴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在想夏小姐委托的那位網絡作家的案子。”

“難打不?”景春瑩認真問道。

“訴訟本身不算難,被告鼓動自己的海量粉絲,對原告雲霧燈發起不實的人身攻擊,導致原告的社會評價顯著受損,這些法律事實,我在節前就去公證處做好公證了,開庭時作為證據提交給法官就可以。不過,根據我們律師的經驗,被告就算一審敗訴了,也一定會上訴,上訴敗了,沒準還要申請再審。這個過程,持續一兩年,被告那邊的飯圈,或許會對原告產生不斷的精神創傷。”

景春瑩輕歎:“明白了,這和我當初討回設計費的經濟糾紛,性質完全不一樣。所以,冬姐對那姑娘的幫助,是最在點子上的,離開這攤亂麻,人生另起一行。”

賀鳴腦中,更升起一種類似悵惘的電波來:他們這個圈子,真好,可惜我沒法融入。

門鈴響起,賀鳴介紹的客戶,來了。

一對衣著考究的中年夫妻,妻子扶著位白發老嫗,丈夫則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位老先生。

“景小姐你好,我姓林,是賀律師的客戶,這次也很高興成為你的客戶。這是我太太,顧梅。這是我嶽父母。”

寒暄的回合中,林先生和顧梅夫妻,十分謙和。

顧老先生也慈祥有禮,隻他老伴,始終一臉冷漠,眼神空洞,仿佛和屋中的其他人,都不在一個圖層。

景春瑩出於教養,掩藏了自己的狐疑,林氏夫婦反倒不避諱,坦然地解釋:“我們媽媽,確診阿爾茨海默症了。”

景春瑩很輕地“哦”了一聲。

景爸景媽雖才過花甲,但景爸任職的大學裡,有好幾位年逾古稀的前輩教授,也得了這個病。

時代在進步,人們如今,對這個病,更習慣於用“阿爾茨海默症”來稱呼,而不是以前那種,帶有貶低色彩的“老年癡呆症”。

林先生將嶽父推到景春瑩的工作台邊,顧老先生從羽絨服內袋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箋紙,手指微抖地在桌上展開,緩緩推到景春瑩麵前。

景春瑩定睛看去,隻見紙上鬼畫符似的,用紅色和黑色的信號筆,畫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線和點。

“景小姐,今年,是我和太太的金婚年份,但她,去年春天開始,就不認識我了,把我和女婿,都當成陌生男人,家裡,必須女兒在場,她才不緊張。但是前一陣,女兒拿出首飾在打扮時,我太太忽然很感興趣。女兒就指著我說,媽媽,讓爸爸給你做一條項鏈,你們已經結婚五十年啦。”

顧梅接過爸爸的話茬:“我媽那天,居然聽懂了,看著我爸笑了。然後就開始畫這些符號,畫完,還在脖子上比劃。我們都覺得,她的意思是,要做這樣的項鏈。但我們實在看不明白,她是畫得啥。問她,她也隻知道笑,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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