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一陣失重感傳來,雲溪跌入下方仿佛沒有儘頭的魔淵。
她來不及細想究竟是誰將她推落,隻慶幸她替大師姐擋了一劍,以及掉下來的不是大師姐。
隻是下一秒,她便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義無反顧朝她而來,正如之前在金鼎山她朝她而去般決絕。
她鋒利的劍眉舒展,絲毫沒有掉入魔淵生死不知的恐懼,反而眼角含笑,仿佛為她而來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哪怕是死。
雲溪的眼淚霎時就收不住了。
而顧昭昭拉住了她的手。
在穆青雲落在地上生死不知之時。
在築盛落在地上毫無反應之時。
顧昭昭攬著雲溪的腰翩然落地,隨即伸腳踢了踢兩人。
雲溪皺著眉,到底是三師兄,她看顧昭昭眉眼冷清,卻也沒出聲阻止,於是摸了摸築盛微弱幾近於無的脈搏,儘力一救。
穆雪的同命連心丹對他的影響很大。
如今穆雪死了,築盛哪怕沒受到致命攻擊,如今也沒有求生的意誌。
顧昭昭蹲下身來,捏住築盛的嘴,將剩下的那瓶丹藥倒了一大把在他嘴裡。
隻能先壓住同命連心丹的藥性,試著能不能保住性命。
而一旁的穆青雲則可憐多了。
被顧昭昭一劍穿心仍然活著。
他伸手抓住顧昭昭的衣角,憑著強大的求生意誌,“救我……”
雲溪聽見腳下傳來的微弱聲音,撇著嘴道:“這都沒死……真是命大。”
顧昭昭低頭思考,為何同樣是被同命連心丹控製,還中了一劍,穆青雲還活著。
她思慮了兩秒,到底將手心中剩下的藥儘數倒進穆青雲嘴裡。
說到底,還是因為穆雪的同命連心丹。
她想活著,想從魔淵出去,多個人多份力量,何況是“這都沒死”的穆青雲。
顧昭昭看著遠處正在逼近的衝天火光,無數魔族鋪天蓋地而來。
她想,倘若魔界真的蕩然無存,那才是六界的災難。
因為窮途末路之徒最難對付。
雲溪拉住顧昭昭的袖子,語氣堅定:“大師姐,不管你想不想出去,我都會跟著你,我不怕死,我隻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顧昭昭輕笑一聲,摸了摸雲溪的頭,沒有言語。
“將地上的人帶著,我帶你出去。”
顧昭昭看著遠處奔逃至眼前的魔修,從芥子袋中拿出了魔族的法杖,她還記得,當初拿著這東西,沉淵手底下的魔兵紛紛下跪行禮,說認她為主。
雲溪召喚出自己的靈獸,顧昭昭也將團團放出來化為人形。
於是炎炎獸馱著築盛,團團一臉嫌棄地扛著穆青雲。
而紛遝而至的魔兵看見顧昭昭手中魔杖的一瞬,不由自主停下步子。
撲麵的火光讓人麵色發燙,那群魔獸魔修焦躁不安。
顧昭昭一劍化冰,劍氣所過之處,竟讓人如墜寒潭,硬生生阻止了背後一浪高過一浪的岩漿熱氣。
等地龍真正從底下翻身而出,所有人都會隨之化為灰燼。
原本的動蕩忽然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顧昭昭手中的魔杖上。
“你是誰?”為首的魔兵眼神猶疑地看向顧昭昭,心上還在打鼓。
顧昭昭銳利的眸光劃過他的臉,除了他之外,竟然無一魔修敢直視她。
顧昭昭眉頭皺起來,捏著魔杖的手指敲了敲,“我能帶你們出去渡過這一劫,但是你們得效忠於我,認我為王。”
聽見顧昭昭說帶他們出去,一眾魔修眼中射出激動的光。
“這是自然,誰救我們,我們便對誰效忠。”
為首魔修道。
顧昭昭眼中映照著衝天火光,所有魔修卻不再慌亂,仿佛眼前之人真的有扭轉天地的能力。
顧昭昭手心突然出現一疊符籙,手心翻轉,那些符渠便像活過來似的一張接著一張從她手心一一飛出,明黃的光落在地上結成一道法印。
法印像蓮花盛開般一層層打開,地麵上亮起柔和的波光。
“割破手心,將血滴上去,站在陣法中彆動。”
那些魔修麵麵相覷,反倒是魔獸戾氣大漲,不管不顧就要衝過來。
雲溪拔劍而起,毫不猶豫便將為首的魔獸一斬兩段。
黑色的血迸濺開。
巨大的獸身在地上濺起灰塵。
而剩下的魔獸紛紛垂著頭往後退。
“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顧昭昭輕飄飄睨了眼前魔修一眼。
“這是審判血契,簡而言之,以血肉為憑證入契,若有違逆,天雷一降萬骨枯。”
隨即走向千年前鎮壓在魔淵之上的天地法陣。
手中破魔劍閃著淩淩寒光,像是準備好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瞬息儀中有通天的力量,可她不能用,一旦開啟,瞬息儀將徹底與她融為一體,將她同化。
她隻能選擇另一條路。
試一試千年前的天驕們設下的天地法陣。
動了動手腕,顧昭昭重新拿出雙劍。
身後法陣中的魔族越來越多,起初想作亂的魔獸不少,被雲溪一一出手利落地解決掉之後,便隻剩沉默。
顧昭昭手持雙劍彈跳閃身間尋找著陣眼,卻發覺陣中有一道明豔的紅衣身影,正在她尋找的陣眼中抵抗著不斷的風刃。
天地法陣以天地間的一切力量為源,變化萬千,其中變數更是難以預測。
確定陣眼之後,顧昭昭沒有絲毫猶豫,一劍劈開縫隙,躍身其中。
落地才發現眼前之人如此熟悉。
“陌顏,你怎麼在這?”顧昭昭心中詫異一瞬,隨即想起重雲,眼中有熊熊怒火在燒,幾乎是立刻,便明白重雲想做什麼。
他沒能耐打開魔淵中的封印,便用陌顏逼著陌玄機借用星辰之力。
察覺到陌生氣息,那些風刃都朝著顧昭昭而來。
玉骨劍在手心繞了一圈劃出一道熒玉色光圈,手腕一轉,便將風刃消解。
這對出手力道的考驗極為嚴苛。
若是力道太小,則會被源源不斷的風刃刮傷。
若是力道太大,便會借此生出更多風刃,借力打力,直至將人千刀萬剮。
唯有力道與風剛好,才能化解這些風刃。
陌顏神情癲狂,身上帶著不少細碎的傷,看樣子並未被困多久。
隻是看見顧昭昭的一瞬,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像是不確定什麼,渾身透著玻璃般的破碎。
她偏著頭,又自嘲笑了聲:“你說我到底是誰呢?”
“我是夕照,還是……陌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