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昭摸了摸雲溪的頭，臉上鎮定自若，心上卻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壁畫中看見的神女像。

陌顏一頭霧水，陳妄卻定定看著雲溪，臉上閃過一絲殺機，卻被嘴角那絲笑意掩蓋。

顧昭昭安撫完雲溪，便對著陌玄機道，“星辰逆行早在魔族進攻之時便開始了，仙界魔界早已開戰。”

一戰若能換來百年千年的安寧，自然是值得的。

陌玄機卻定定道：“大師姐，這一戰和上一次仙魔大戰不一樣了。”

“上一次上仙界的長老儘數來下仙界幫忙，戰勝魔族之後飛升成功。”

“可是不久前上仙界的眾長老，紛紛隕落在雷劫之下。”

“天界的飛升之道，消失了。”

陳妄臉上的笑意連同鎮定一同消失。

“你是如何得知上仙界的事？”

陌玄機拿出星辰卦盤，“我在推算此次仙魔之戰的結局，卻在一開始就看見代表那些長老的命宮儘數黯淡乃至消失。”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命星接連隕落，除了渡劫未成功，我想不通還有什麼可能會導致那些隻差一步就能飛升的仙尊們——”

陌玄機定定看著顧昭昭，“大師姐，若是修仙界的人知道了，那些上仙界的仙尊長老已經飛升失敗，他們還能拿什麼和魔族的百萬大軍對抗？”

“不是十萬嗎？”雲溪臉上帶著疑問，“魔淵封印還在，剩下的魔族軍隊出不來。”

陌玄機搖著頭，“天象顯示，魔星降世，會給六界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這卦象從我師尊在時就已經在了，這些年玄間山的封印一直有人加強維護，可直到今天，這卦象仍然沒變，甚至一切都在按照卦象顯示的運轉著。”

“眾仙家隕落，飛升通道關閉，修士互相殘殺，魔族將六界化為煉獄，人間屍骸遍野……”

陌玄機眼睛直直盯著顧昭昭，似乎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大師姐，水靈根的人是救世主。”

“這事不止我們知道，整個修仙界都知道。”

“你挖了穆雪的水靈根，雲溪是半魔血脈，你若救不了六界，就是六界的罪人。”

“到時候百家征伐會用你獻祭開啟仙天道。”

陌顏聽著陌玄機大逆不道的話，沒有任何猶豫一巴掌將人扇過去，“你在說什麼胡話？”

陌玄機的臉偏了偏，舌尖抵著牙根，臉上笑意收斂，那雙眼睛猶如寒星一般，淡淡的卻瘮人，“這話是五大宗長老碰麵時說的，我隻是複述一遍。”

“師姐你明明清楚，你也聽到了不是嗎？”

他目光放肆地看著顧昭昭，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想法來。

卻見那渾身散發著邪肆姿意的少女輕蔑一笑，“所以呢？”

“在我觸動到他們利益的時候，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在自身大難臨頭的時候，又將我推出來擋刀？”

“小師弟，你大概是忘了，我走的修羅道，不是蒼生道，不是慈悲道，也不是同悲道。”

陌玄機怔怔愣在原地。

他想過顧昭昭會大怒，會失落，甚至會破口大罵，唯獨沒想過她這樣冷靜地說她修的是修羅道。

“我不拿他們來鋪我的道，他們也彆想讓我去當什麼墊腳石。”

“否則，彆怪我先魔族一步解脫他們。”

陌顏聽著這大逆不道之言，微微瞪大雙眼。

陳妄也一臉不讚同，他斟酌著話語，“修仙者，自是以天下為己任——”

“我不和欺貧殺弱的宵小為伍，這個爛透了的修仙界，名流世家拿平民血肉增強修為，天賦不濟用腹中胎兒破境，得道者隻想著飛升，仙門百家相互攻伐吞並勢力、壟斷資源，上位者殘暴冷血，下位者毫無出頭之日，執法堂堂主，你告訴我，什麼是公平？什麼是正義？”

“你執的是誰的法？”

“你以天下為己任，為何放過那些殘害底層修士和平民百姓的人？”

“彆告訴我各大宗門之下的普通修士被一城一城屠戮，你毫不知情。”

“也彆告訴我你不知道誰在背後煉製鹿胎丹。”

“你手握證據，卻閉口不言，你為仙門百家執法，為名流世家執法，自然看不上那些死去之人的冤屈。”

陳妄臉色突變，第一次在眾人眼前釋放出絕對強者的威壓。

“雲昭，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有我的用意，凡事要以大局為重，我隻是現在不能替他們昭雪。”

“堂主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等了百年，還不夠嗎？”

陳妄身軀一震，“你都知道了。”

“是啊，從花滿樓開始，鹿胎丹便已經存在，你明知有這害人的東西，卻沒在一開始就其除去，反而縱容著。”

“你是執法堂堂主，修仙界遍布你的耳目，一直有散修無緣無故失蹤你不知道，那一個宗門一夜被滅，一城之人一夜被屠，你都不知道嗎？”

“天工閣用來煉器的器靈是什麼，風靡修仙界的破境丹是什麼，花滿樓用來修煉的爐鼎之身從哪裡來，你通通都知道。”

顧昭昭嘲諷著，“你不過是想縱著他們，等到事情足夠大的時候，將那些名門世家挨個清洗一舉鏟除罷了。”

她眼神劃過對麵三人，她話說的如此明白，陌顏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對陳妄也會多幾分防範。

陳妄看著顧昭昭，忽然卸下偽裝，嘴角微微咧開，那雙眸子冰冷中含著一分賞識。

第一世家顏家瓦解在他意料之內，獨木難支，顏家三兄弟將龐大的顏家一分為三，早已不能與之前的第一世家相提並論。

就算沒有那晚四海宗的進攻，顏家仍然會照常分家。

築家背後是雲上宗的築長老，而如今修仙界動蕩不安，他想將那些名流世家儘數鏟除，自然要借彆人的手。

雪家那個野心大的，自然是最銳利的刀。

肖家人都是群腦子比杆直的劍修，人間有難，便紛紛下界幫忙，尤其是那個一根筋的雲霄，甚至帶走了雲上宗大半的劍修弟子，拔除肖家勢力，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簡單。

剩下的阮家，很快也會和上三家一樣消失。

至於穆家，那就更輪不上他出手了。

雪家吞了吳家風家尋芳家，不管是先解決穆家還是選擇阮家，都會元氣大傷。

他布局這些年，八大家轟然一倒，掃平底下的名流世家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陳妄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確實聰慧，若是她早個一百年斬頭露角，或許他們會是最好的搭檔。

他們明明走的是一條路，卻不得不揮劍相向。

天命難測，世事難料啊！

陳妄低頭看了陌顏一眼，臉上一片坦然。

陌顏卻一臉被雷劈的表情，緩緩扭頭看向陳妄，眼底的信任轟然倒塌，“顏家也在你的算計之內。”

她殺氣騰騰，紅顏淚瞬間出手朝人拍過去，氣勢如虹，陳妄側身躲開，甚至沒用一分靈力。

這就是絕對實力的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