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常修士一樣,佛修在飛升前也要了解所有因果,修得純粹佛心即可飛升成佛仙。”
“玲瓏赤子心更是天生的純粹之心,對佛修而言,有了玲瓏赤子心,幾乎就可以免受心魔侵蝕,隻要一心修行,修得佛心隻是時間問題。”
陳妄有心在顧昭昭幾人麵前表現,對此解釋十分細致。
他心上十分自得,聲音卻不自覺壓低。
“通天寺飛升的兩千多位祖先中,成功的隻有一半,而這一半,無一不是擁有玲瓏赤子心之人。”
“千年前那次飛升,隻有一位長老有玲瓏赤子心,”陳妄提起這個神色瞬間嚴肅起來,“因此那位長老飛升後,其他長老儘數隕落。”
陳妄看向佛光內的住持,顧昭昭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悲憫。
“飛升後的長老選擇用自己的全部功德度化梵音穀內的怨魂,其中超度的經文參透部分佛法,同時也吸引了不少玲瓏赤子心的人前來。”
“到這一代一百零八位弟子,全都是聽見梵音指引拜入門下的。”
顧昭昭看著金光中神情痛苦的住持,低聲問道:“他沒有玲瓏赤子心?”
“他雖然沒有玲瓏赤子心,卻是那一輩中天賦最好的佛修,他七下人間講經誦義,六界中度化過不少人。”
“甚至在妖族那裡都有一席之地。”
陳妄歎息一聲,“可惜了。”
最後一道佛光驟然亮起,內部掀起巨大的靈力威壓,整個結界從內部爆裂開,原本身著黑色袈裟的住持像竄出天的黑影被擊飛落地。
“住持,住持你怎麼樣。”
“住持,堅持住,一定能扛過去的……”
“……”
眾人同時陷入慌亂之中,爭先往住持落地的地方跑去。
一身黑色袈裟的住持身影淩亂,他費力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仍然用最不可挑剔的姿勢虔誠打坐,整個人卻蒼老到行將就木,了無生氣。
嘴角帶著死意味不明的笑,隻是那笑悲傷極了,眼皮抽搐著,很是傷情。
金色光芒散去,天空乾淨得像水洗一般,像是從來沒有雷劫來過。
周圍弟子圍繞著他想要輸送修為維持他的生命,卻被他擺手攔下。
他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扶著禪杖站起,蒼老渾濁的目光看向顧昭昭。
“雲施主,可否借一步說話。”他聲音羸弱,氣息也隻有之前的十分之一。
顧昭昭能察覺到他身上的力量在飛快流失,那是佛修身上被稱之為願力的東西。
她點點頭,伸手將人扶起,按照他手指的方向,往通天塔方向去。
眾人眼中擔心,卻止步堂前。
去往通天塔的道路十分幽靜,道路兩旁種著地蓮花,這是一種每天都需要人往上麵踩的花朵,行走在這樣的路上,如同菩薩步步生蓮。
顧昭昭看著路兩旁的地蓮花,疑惑為何不種在路中央,反而種在兩邊。
或許是回光返照,住持反而麵色有了些許血色。
也有心情和顧昭昭說些有的沒的。
“這是地蓮花,無根無莖,無枝無葉,無色無香,像是憑空出現在土地上,無需陽光雨露,隻要人腳踩踏便能活。”
踩踏得越多,花開得越持久。
“看起來很美的花,但其實是有毒的,中毒的人會一直在上麵狂舞,直到精疲力竭而死。”
“沒有解毒的辦法嗎?”
“世界萬物相生相克,”住持難得有興致與人討論起這奇特的花,“解毒辦法就是將這花搗成汁液塗於腳上。”
“花開無香,反而搗碎之後清香悠長,好多年都不曾散去。”
似乎是想起曾經的時光,住持臉上滿是懷念。
“你也踩過吧?”顧昭昭順著問下去。
住持笑著擺手,接著歎口氣,“是啊,那時候我剛入寺,還是個普通的掃地僧,我將汁液搗碎塗在鞋底,將這裡的地蓮花踩了個遍。”
顧昭昭覺得新奇,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住持眼底卻流露出後悔的神色,“但你知道嗎?隻要有足夠多的人在上麵一同踩踏,部分花汁噴發出來,就不會有人中毒。”
顧昭昭扶著住持站立在小道中央,看著滿目地蓮在陽光下折射出各色的光線,透明的蓮瓣十分有質感,像層紗覆蓋的白水晶。
“當時我差點害的它整個族群消失。”
說罷他搖搖頭繼續往通天塔而去。
“今日我找你來不是要你為我做什麼,隻是想告訴你,始祖將通天寺傳給你,不是為了什麼千年浩劫,隻是想讓通天塔底下的封印繼續鎮壓在魔眼之上,不讓魔氣侵襲人間。”
“哪怕整個寺就此消失,那也不是你的責任,你無須為我們承擔因果。”
“這都是我們自己的前因未解,與後人無關啊……”
黑色袈裟在那場曆練中殘破不堪,內裡各色的布料看上去像是百家布。
住持對著莊嚴矗立的通天塔緩緩坐下,一如既往的虔誠。
他緩緩叩首,對著其中兩千多位祖宗自述“心魔”。
“佛祖在上,師祖在上,弟子因果未解,心魔難除,自述罪行,以待裁決。”
顧昭昭在一旁站立,目光沉沉,身形如清風朗月,亭亭風致。
她斂起一身氣息,抬頭看著高聳入雲的通天塔,如一把審判的利刃,裁決眼前的“罪人”。
“五百年前,弟子外出遊曆,遇見一對夫妻,為了他們的孩子,他們求我的玲瓏赤子心,我有私心,不想舍了一身天賦,拒絕了他們。”
“等我再見到他們時,卻見他們以人為藥引煉製丹藥。”
住持聲音蒼老緩慢,“不止如此,他們背後還有許多人一同煉製丹藥。”
“為了殺一儆百,讓那些人回頭是岸,我……殺了那對夫妻,剩下的人便立誓,再不做這害人的營生。”
“可是對著他們年紀尚幼的一對孩子,卻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臉上透露出迷惘的神情,像是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的。
“我將兩兄弟帶在身邊時刻教化,兩人卻一直將我當作仇人,直到有一天,他們被一脾性頑劣名叫阿難的孩子救走。”
住持回憶起當年之事,神情依舊痛苦極了。
“追查之下,我發現整座村莊的村民一直都以此為生,他們四處哄騙異鄉人,甚至相互殺伐,以殺戮為本性。”
那是有違天和的存在啊,我的佛法喚不醒他們,我的慈悲之心在那一刻儘數破碎。
“不論老人孩子。”
他挺直的背脊轟然倒塌,“那兩個孩子站在整座村莊的村民身後,質問我是不是也要殺了他們。”
“我緊了緊手中的禪杖,告誡他們若是再害一條人命,便將他們送往地獄。”
“我將那兩兄弟帶走,分彆讓兩戶人家收養。”
“就連那頑劣的孩子,也找到了歸宿。”
“可當我第二年再去的時候,那村子已成為人間煉獄。”
“我看見數不儘的屍體堆放在後山,填滿了山間的溝壑。”
“而那對兄弟中的一個,成為最大的煉屍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將無數的孩子煉製成丹藥。”
“他殘忍地笑著,用惡魔般的低語,說我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我沒忍住內心的怒火,不僅重傷了他,還屠殺了整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