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皈依佛門，從此三界六道之外，再無雲溪這個人，就當我在塵世已死。”
童寂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親自帶雲溪去了金剛堂，也是通天寺的正堂，中央立著金身的怒目金剛佛像，腳下是幾排蒲團，童寂就帶著她跪在佛祖麵前祈願。
顧昭昭這才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住持。
她不解。
黑袍住持手持念珠，蒼老的眉眼裡帶著滄桑。
“是劫是緣，都是他的修行，施主不可擅自更改，這是佛祖對他的考驗。”
“阿彌陀佛。”住持雙手合十，眉眼低垂。
顧昭昭輕笑一聲，“這麼說住持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做。”
“是這樣嗎？”顧昭昭麵無表情。
住持撥動手心念珠，“命定之人的出現，是他逃不開的宿命，隻有他能渡通天寺的劫難，施主你能幫他這一次，卻不能一直幫他，過不去這劫難，他始終成不了真正的佛子。”
“施主，哪怕你算儘天下事，可這天下，也並非一直在你掌握之中。”
顧昭昭一愣，她掌握不了命運嗎？
她隨即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隻有冷如銀霜的月光。
“天下之事與我無關，我隻管我那一畝三分地，我的命運，哪怕天道也不容置喙，所以，你也不能。”顧昭昭利落轉身，幾個閃落之間落在金剛堂側堂的屋頂上。
剛好能看到金剛堂內的場景。
夜色寂靜無聲，隻有發絲簌簌落地的聲音。
顧昭昭看著“雲溪”的背影，原本墨發飄飄的她，此刻已經發絲全無。
還真打算遁入空門！
隨即搖頭輕笑，若真無欲無求放下一切，何必假冒雲溪的身份。
如今這番動作，隻不過表明她所圖不小。
沒了靈根，穆雪總不能如她一般是來尋找功法的。
顧昭昭眼底一片清明，通天寺裡能助她修煉的，除了七竅玲瓏心，還有什麼值得她大費周章？
她手心冷劍出竅，無聲對準那毫無防備的心臟。
隻要一劍，她就能解決她。
劍影落下瞬間，通天寺住持再次出現。
“施主請離開吧，通天寺內不允殺生。”
黑袍住持身上傾瀉出威壓，與顧昭昭身上的氣息壁壘分明。
明明很克製收斂，但顧昭昭毫不懷疑，但凡她再進一步，他手心的念珠會毫不猶豫朝顧昭昭攻擊而來。
她看著底下突然出現的單瑀，那道劍影被他及時接住，甚至沒驚動金剛堂內的兩人。
看來單瑀也一直在暗處保護她的安危。
顧昭昭手心握緊破魔劍，看著對麵攔著她的黑袍住持，出聲警告，“你那一百零八位佛子被人惦記上了，彆總想著誰都去普度，有些人的心可比蛇蠍毒多了。”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告誡，還請施主回去吧。”
顧昭昭吸上一口氣緩緩吐出，看了底下的單瑀一眼，轉身從通天寺離開。
卻留下一縷分識緩緩飄落在童寂肩頭，無聲無息，無人發覺。
穆雪察覺到顧昭昭身影消失，默默鬆了口氣。
她原本以為會被當麵戳穿，卻沒想到那老和尚這麼上道。
隻不過虛假哭訴一番，便以為她真是走投無路一心向佛的失意之人。
甚至出手幫她趕走了礙事的雲昭。
在之後的日子裡，穆雪對待黑袍住持愈發恭敬，也就愈讓他覺得自己出手救了一個為世間不容但回頭是岸的孩子。
童寂看著一心向佛的穆雪，“通天寺沒有收女弟子的先例，你既想皈依佛門，住持為你單獨開了一方小佛堂，日後你就去那裡修煉。”
“法號無塵。”
看著他目光落在偏遠處的草木堂，穆雪心上閃過一絲不滿，隨即低眉順眼答應，一副專心受佛祖教化的樣子。
單瑀在一旁握緊了手心。
草木堂地處偏僻，又被人吩咐過平白無事不允許踏足。
夜晚十分格外寂寥。
“你不會真在這裡當勞什子和尚尼姑吧？”單瑀壓低聲音拉著穆雪的手將人圍在昏暗的房間內。
卻被穆雪一把甩開。
“我有我的道理，倒是你，答應我的千星流粼法衣什麼時候為我拿來？”
單瑀眼神低狠，卻收斂渾身戾氣，他看著穆雪整日待在這裡誦經念佛，那張臉與雲溪彆無二致，“你彆真看上那和尚了。”
“我們才是絕配。”單瑀看著穆雪，眼神微暗。
雲溪眼底閃過一抹煩躁。
若不是七竅玲瓏心開了情竅才算七竅俱全，他早就將那心直接挖出來助她修煉了。
其他和尚的也就罷了，普普通通她看不上，那傳承佛子的心她勢在必得。
“我辦完我的事，自然會走，你不要妨礙我。”穆雪那雙柔和的眼睛在黑暗中徹底展露自己的野心。
單瑀無聲扯開嘴角，“一個月。”
穆雪同樣回視他，“知道。”
“明日我就去給你奪來，你且等著。”
穆雪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煩，點著頭，“快去快回。”
手心婆娑著自己不久前剛煉製成功的同命連心丹。
她將丹藥化在井水中，要不了多久，整個寺裡的和尚都會為她所用。
單瑀身影離開，穆雪立刻吃下一顆丹藥，吐出一口血，昏倒在地。
第二日童寂來布道時，看見的就是她昏迷不醒的樣子。
不顧其他弟子的眼光，他立刻將人帶往懸壺堂救治。
“無憂大師兄竟然犯了色戒，懷裡抱著個女修！”
“我就說突然來了個女修修行有貓膩，通天寺千百年來從來沒有這先例，偏偏住持為他破例，這背後沒點什麼我不信。”
“彆說了，無憂大師兄也是為了救她性命，彆妄加揣測！”
四周的和尚低聲私語，就連誦經之時也心神不寧。
住持看著底下人淡聲嗬斥，“怎麼清早便對佛祖教化內心不誠？佛道修行需數年如一日心神歸一，昨日的佛法都參透了？”
底下人聽見住持嗬斥不敢抬頭，眼神卻總不經意往穆雪所在的懸壺堂瞟。
住持手中念珠發出碰撞的聲音，似乎在壓製自己的怒氣。
“全體去佛堂抄靜心經三百遍，向佛祖請罪。”
聽見住持的懲罰，那群和尚瞬間蔫頭巴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