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白跟著顧昭昭走進院子裡。
本以為會看見院子裡的女修個個痛哭流涕,哪料她們神色平靜,就像是決定中午吃一頓飯一樣,毫不猶豫將那丹藥吞下。
一個臉上帶著縱橫交錯的疤痕的女修,淡淡出聲回應顧昭昭,“沒什麼好猶豫的,我不會生下仇人的孩子。”
尋芳閣殺了她整個宗門,師兄弟儘數戰死,師姐也不堪受辱,自爆丹田同歸於儘。
她卻被救下來,那些日子生不如死。
“我的靈根還在,哪怕沒有這顆丹藥,這個孩子也活不了。”
她對顧昭昭感激地笑了一下,“我戎央沒想過還有機會出來,你救了我,從此以後,這條命就是你的,若是修仙界有人與你為敵,我定與他不死不休。”
放眼望去,竟沒一個女修願意將孩子生下來,從此隱退。
丹藥吃下後多少會身體疼痛,尤其是腹部,像被人用尖銳的刀子攪碎一般。
可她們臉色平靜淡然,也隻是蹙眉,沒有痛呼聲,也沒有哭喊聲。
林風白耳邊什麼也沒聽見,不禁心上掀起巨浪。
他請教過雲昭煉製斷子丹的丹方。
裡麵的用藥藥性凶猛,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胎兒從腹中剝離,同時也不可避免帶來巨大的痛苦。
唯一的好處就是最大程度保留母體原本的修為,恢複時間也快。
顧昭昭看見林風白的神色,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倚著旁邊的一棵樹。
“比這痛苦百倍的事都過來了,這點痛怎麼會忍受不了。”
旁邊的草芊芊一向冷心冷血,事不關己的事情向來不浪費心思。
如今正在一旁熏製草藥減輕她們的痛苦。
大抵同為女子,對她們的遭遇也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她們有的還未築基,便被看做孕育丹胎的容器,沒人管她們的死活,甚至為了最大程度煉製出品質好的鹿胎丹,逼她們將全部修為供養在胎兒身上。
等到被刨出時,就能得到靈蘊最充足的原料。
若是她淪落進去,隻怕比她們更慘。
而那些修為高強的,被剖腹之後,連帶著金丹元嬰一同被挖。
雲溪已經回來,看見滿院子臉色蒼白的女修,微微怔愣間便明白了什麼。
她在花滿樓待過,知道有人會抓修士買賣靈根。
聽完顧昭昭的解釋,一張臉被氣得通紅。
“尋芳閣現在已經空了,她們也隻是還沒來得及轉移的一部分,那些被帶走的,還不知道去了哪裡。”
顧昭昭繼續道,淺淡的眉眼間帶著煩躁。
根據陳擇天那番話,鹿胎丹的買家甚廣,這丹藥一旦用了,就停不下來。
她用單端的丹田煉製,他也是合體期,卻隻得一顆化神期破境丹。
也就是說,破境丹會比原身的修為低一級。
她看了一眼這些女修,她們的修為普遍停留在化神以下,元嬰期的幾個已經被挖走了一半靈力。
那些被轉移走的,都是化神期修為的女修。
可修仙界哪裡來的化神期女修?
這一代弟子中,在沒契約瞬息儀之前,也就她有化神期修為。
顧昭昭百思不得其解。
剛剛那個臉上滿是疤痕的女子戎央開口,“與四海宗脫不了乾係,除了單端,還有風家。”
“天工閣門下有眾多小門派,分彆是風雨雷電花雪月,四海宗吞並了這七大門,將裡麵的資源據為己有,才有了四海宗。”
“天工閣以不參與門派內部爭鬥拒絕了我們的求援,七大門儘數歸於他手下。”
“外人皆以為七大門裡的人戰死,少數活下來的人是投降派,比如風家,再或者如雪家一般斷尾求生,交出大部分資源,關門求安。”
“可除了雪家,其他門裡的女修無一人活下來。”
“皆被單端抓去了尋芳閣。”
戎央臉上全是仇恨,那張臉上的疤痕凸起,更加猙獰。
“你是花門的人。”林風白說了一句。
花門是為天宮閣提供植物之靈的,裡麵丹修居多,可戎央顯然體質優於常人,練體的修士,大多是劍修。
“是,每個門派都有尋探的劍修。”戎央回應道。
林風白若有所思。
雲溪聽見戎央的話,半安慰道:“風執已經死了,風家暫時還沒尋出下一個繼承人,如今的風家家主與單端鬨的正凶。”
“有了你們,便可以把單端的惡行揭開,看那群人怎麼包庇他。”雲溪語氣帶著些微天真,目光仰望著顧昭昭,當初她的師姐也是這樣替她報仇,將她從魔窟中救出來。
顧昭昭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他已經死了。”
戎央驚詫道:“那老賊竟然死了,是誰早我一步?”
林風白內心嗤笑,並沒有拆穿她如今隻有金丹初期的修為,而單端早已有合體期修為,她想親手報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於是顧昭昭岔開這個話題,“他的背後還有彆人指使,身為一宗之主,何至於親自拋頭露麵。”
雲溪看著顧昭昭,心上一陣激動。
肯定是師姐。
狐狸阿階穿著一身騷氣的紅衣,所有人都是輕盈飄逸的裝扮,唯有他帶著火紅的毛領,看起來萬分傻缺。
它狐狸眼微微一轉,略顯深沉的目光落在顧昭昭身上。
隻是那睿智的神情讓人覺得莫名很裝,它幸災樂禍道:“那你完了,他這頂黑帽子,現在得扣到你頭上了。”
話音未落,顧昭昭的靈寵團團眼中射出冷光,仿佛毒蛇吐著信子一般的危險感襲來。
嚇得阿階猛地跳開。
團團撞開阿階來到顧昭昭身邊,肩膀上坐著一臉天真無邪的小雪女。
那雙豎瞳莫名具有威懾力,團團走來讓所有人一怔愣。
“我的契約獸化形了。”顧昭昭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解釋道,隨即瞪了他一眼,讓他收斂一點渾身的氣質。
團團似笑非笑和顧昭昭倚著同一棵樹。
“不是扣在她頭上,是所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
顧昭昭正了正神色。
團團繼續道:“既然鹿胎丹的產業到處都是,上到五大宗門、名流世家,下到散修都可能參與其中,他們隻需要找一個借口將這件事放到明麵上,原本的罵名瞬間消解。”
它的豎瞳射出冷冷幽光,“你就是他們共同的借口。”
所有人聞言都看向顧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