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顧昭昭沒什麼事,幾人慌亂的心也都鎮定下來。
可陌玄機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雙目沉沉,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睛裡視若無物,一頭直直撞上了前麵的陌顏,將人撞的一趔趄。
陌顏雙眼噴火,扭頭按住陌玄機肩膀,“你做什麼?”
陌玄機微微抬頭,就對上自家師姐那雙黑白分明,媚色天成的丹鳳眼。
“沒……沒什麼。”
“走路好好看路,一點也不沉穩。”陌顏訓誡道,說完轉身離去。
陌玄機還愣在原地,心裡糾結成一團。
築盛原本落在後麵,看見這變故,也一臉嚴肅,“你不要多想,大師姐和雲溪已經沒事了,你再亂用法陣,遲早被反噬,到時候那才是給我們找麻煩。”
陌玄機呼出一口氣,“三師兄,我知道了。”
築盛目光落在陌玄機瘦弱的肩膀上,一路跟著他回到了後山竹院裡。
雲霄已經坐在房頂上吹笛子了。
還是那首霜華漣。
笛音清脆極具穿透性,其實整個雲上宗都能聽見。
但幾人習慣了在院子裡一同修煉,也不約而同趕了回來。
沒了顧昭昭在身邊,雲溪感覺心口悶悶地痛。
雙眼在夜色的襯托下發出明亮的紅光,十分明顯。
她張口喊陌顏,“二師姐,我痛。”
像是受不住了似的,慢慢蜷縮著身體,歪倒在一邊。
笛音停了。
那種痛感更強烈了。
陌顏將人抱在懷裡,往山下寒泉去。
“你們留在這,我帶她下去。”陌顏交代一句,便飛身離開。
笛音能壓製心中的惡念,能清心穩心境,隻是對於天生的魔族血脈,作用有限。
好在也隻是一半的魔族血脈。
山下寒泉。
雲溪身上的魔紋蔓延,甚至隱隱長出了魔角。
陌顏暗道一聲不好,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二師姐,彆讓月亮照到我。”雲溪咬牙擠出一句話。
陌顏看著頭頂的月亮,紅顏淚揚起飛天蔽月。
雲溪鬆了口氣,隨即看向自己手臂上蔓延的魔紋,哭喊著看向陌顏,“嗚嗚嗚,二師姐,我怎麼辦啊?”
圓圓的貓眼半耷拉著,眼裡蓄滿了淚水。
陌顏眼神複雜看向雲溪,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先泡一夜寒泉試試,明日我帶你上山去找仙尊。”
寒泉能蕩滌汙穢,也不知道能不能壓製魔紋生長。
“你從什麼時候感覺不對勁的?”陌顏一邊幫忙壓製雲溪體內氣息的暴動,她能感到雲溪體內有兩種不同的力量在交纏對抗。
“從師尊那裡出來以後就覺得很難受了。”
“而且,還有點想……”雲溪看了一眼陌顏,發現她神色如常,也就卸下心防道,“有點想殺人見血。”
雲溪很委屈,她一向清清正正,也沒有什麼變態的嗜好,這種嗜血的衝動太奇怪了。
她隻能歸結為魔族的本性。
厭惡透了這一身奇怪的血脈。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見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陌顏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厲聲道:“是誰?”
身後腳步聲一頓,隨即疑惑發問:“陌顏師姐?”
聲音柔柔弱弱的,有些膽小。
“行鳶?”
“是我,陌顏師姐,還有雲溪小師姐?”阮行鳶這才看見陌顏身後還有一個身影,看著像雲溪。
不過陌顏遮擋的嚴嚴實實,看不真切。
寒泉散發著寒氣,與陌顏修煉的火屬性心法有些相抗,因此陌顏周圍氤氳著霧氣。
也能加速她靈氣的運轉,這寒泉像寒玉床一樣好使。
陌顏沒動,疑惑地擰眉,“你也來泡寒泉?”
治傷應該去另一邊的溫泉才對,這寒泉夜裡來的人很少。
更何況這段時間她讓人把寒泉封了,近幾天禁止男修過來,而需要這寒泉的,最近也就雲溪和雲昭兩人而已。
阮行鳶捂了捂臉,揉著臉上本就不多的肉,可憐兮兮道:“聽說溫泉那邊出了流氓,半夜逮人偷衣服。”
“想著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大比在即,就想來這裡修煉,看看能不能有機會突破築基,結金丹。”
陌顏點點頭,“旁邊還有一個寒泉,這裡也沒什麼人,不如你去那吧。”
“好的,師姐。”
阮行鳶動作很輕快,結了外裳之後便入了水,像靈動的魚兒。
陌顏看了,不經意問起,“你學過鳧水?”
這動作輕巧伶俐,看樣子就是老手了。
“陌顏師姐,我是南淮人,我們那裡的孩子出生就會鳧水呢。”
陌顏難得露出點笑容,“原來是南淮世家,那裡的人都住在水上,你鳧水如此靈動,確實像南淮人。”
“阮家是你本家嗎?聽聞當地阮姓大家,與南淮家世代姻親呢。”
阮行阮從水底鳧出,一張臉出水芙蓉,像變了一個人,雖然有點羞澀,卻活潑了不少。
“南淮家是我本家,南淮意是家父,我們南淮地區的女子都隨母姓。”
陌顏有些驚訝,聽聞南淮世家家主南淮意盛寵發妻,隻有一女,在整個南淮儘得人心,竟然舍得愛女遠來雲上宗。
畢竟雲上宗離南淮遠了不是一點半點。
阮行鳶給陌顏的印象一直是文文弱弱的小淑女,她鳧水時卻靈動如遊魚,在水浪中穿梭,像掌管水澤的水神。
阮行鳶身上穿的是特製的魚皮衣裙,與她的身形極為貼合,像是她本來就就是水底精怪化身成人在此嬉戲。
“你的衣裙是南淮那邊特製的法器吧,聽聞能在水下隱絕氣息,三日不被人發現。”陌顏看著阮行鳶身上閃著鱗光的衣裙,好奇問道。
阮行鳶眉眼彎彎,十分驕傲,“這衣服是當初父親送母親的定情信物,整個南淮隻有一件,也沒有外界傳言的那般神奇,頂多隱絕氣息十日,比一般的魚皮衣法器好上那麼一些。”
陌顏眼底帶著笑意,對阮行鳶也多幾分了解。
雖然阮行鳶謙虛,但是她還是有所耳聞。
傳言這隻要人穿著那件魚皮衣躲進水裡,就是化神期高手也無可奈何。
南淮的魚皮法衣出名,但與南淮意舉全族之力打造的那件法衣還是差遠了。
她顏家與南淮家說起來也有幾分交情呢。
聽家中長輩談起過,南淮水澤被異獸占領時,兩家祖輩還並肩作戰過。
雲溪聽著阮行鳶的話,知道她就是和大師姐她們一起去秘境曆練的內門弟子,內心湧起一陣奇怪的感情,讓她又酸又澀。
像是嫉妒。
魔紋突然瘋長,就連陌顏也感到不對勁。
與周圍氣息格格不入的魔族氣息越來越強,她都以為有魔族潛入了。
一回頭卻發現雲溪一身陰暗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魔怔了。
陌顏靈力一動,紅顏淚瞬間收緊將人捆起來,試圖喚醒她的神誌。
“雲溪,雲溪,醒醒。”
雲溪身上籠罩著黑暗的氣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陌顏看人不對勁,想著寒泉突然失去作用,直接讓人帶去了水雲山大殿。
“重雲仙尊?重雲仙尊!”
陌顏十分著急,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直接張口呼喊。
顧昭昭還昏迷著,沒醒過來。
重雲和遷機還在商量著提前讓各大宗門入山的事。
畢竟水越渾,越有可趁之機,幕後之人才更有可能露出馬腳。
到時候是有人與魔族勾結,還是魔族勢力已經滲透宗門,就都有了結果。
不少小宗門此次也會過來,遷機心中那想著那個叫林風白的小子,於是暗中細細留意著。
萬一是個不懷好意的,休想踏入水雲山。
重雲聽見陌顏的呼喊,身形一閃便出現在大殿。
陌顏剛張開的嘴又合上了。
“雲溪小師妹她……”有點不正常。
重雲看了一眼,朝雲溪眉心打入一束靈力,雲溪整個人便暈倒了。
“無妨,讓她在那邊休息一會就好了。”
陌顏順著重雲的視線,看到了一旁躺著的顧昭昭。
就是說堂堂宗主,連張多餘的床也沒有唄。
陌顏不僅被重雲的貧窮刷新了認知。
又暗暗感歎重雲是不是和弟子八字不合啊,怎麼一個個都暈倒不省人事了。
雲霄不會明天也會躺這吧?
那得勸仙尊再買兩張床。
陌顏一臉糾結,落在重雲眼裡就是她還有事。
“還有什麼事?”重雲人冷冷的,聲音也冷冷的。
陌顏皮笑肉不笑,“沒事,沒事。”
“今晚我在這裡照顧大師姐和小師妹。”陌顏補充道。
重雲微點個頭,身影又消失了。
整個大殿空空蕩蕩,隻有那張床有人氣。
陌顏歎了口氣,認命地在旁邊看著那對難姐難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