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以來,這姚府裡頭是陰氣沉沉的,叫人呆著倍感壓抑,心裡憋悶得慌。
眾多下人相處間的氣氛也都透著一絲古怪,人人自危的,仆役們臉上的表情也比喬拙離開前要凝重得多。
好像有肉眼瞧不見的烏雲籠罩在姚府上空似的,搞得府裡人心惶惶。
導致這般怪異氛圍的原因有二,其中之一是因為許久未歸家的大少爺回了家。
這位姚大少爺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下人們做規矩,責罰了好些個偷奸耍滑的下人,罰得輕的好幾日下不來床,成日在屋子裡嗷嗷叫喚,而罰得重的,則再沒人在府裡見過,也不知到底成了什麼樣兒了。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姚夫人和曾月兒請來做客的姑娘裡邊,有幾個人失蹤了。
那些個姑娘都是特彆愛玩的,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兒,然後再沒有回來。
和她們相熟的姑娘們也都說,失蹤的那幾個常溜出去好幾天不回家,害得家裡人又驚又慌地到處找尋。
但這人從自家丟的和從姚府丟的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姚夫人心裡還是急的,既急又怨,怨她們乾嘛非得要這時候溜出去,當真是一點兒也不明事理。
她沒在明麵上報官,怕引起旁人的閒言碎語,實際上已經暗暗和青衫鎮的楊知縣通了氣兒,要他幫著尋一下人。
曾月兒與姚謙的婚禮也就暫時擱置下來,姚夫人想著等把人尋到了再辦。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姚大少爺清理掉一批在背地裡手腳不乾淨的,又罰了許多人,甚至連在姚府效力多年的劉管家都沒能幸免,不過念在他是府裡老人,因而沒有受到嚴苛的責罰,隻是罰了三個月的月錢,外加寫了一紙悔過書。
喬拙本就膽子小,不多事也不惹事,見府裡氣氛不對,便更加謹小慎微,除了去打飯,幾乎不會離開馬廄和木屋這兩處。
小白自那日候到喬拙後,又是幾天沒來,喬拙也不知小白去了哪兒,這人明明要求喬拙報備行蹤,自己卻不知所蹤。
不過每日清晨,喬拙都會在窗外的牆角邊發現一枝還沾著露水的白玫瑰。
喬拙整日都在勞作,雖沒人看著,卻是半點懶兒也不敢偷,一心想要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段風波,然而他剛畏首畏尾地過了沒幾天安生日子,就被吩咐要給大少爺備馬車,還特地指名要他去趕車。
喬拙入府的時日不長,以前隻是偶爾聽人提到過大少爺的名諱,但從未見過,今天是他頭一回見到這位姚家的大少爺。
姚大少爺比他弟弟大二十歲,現年三十有七,沒成過親,雖然沒有和爹娘分家,卻是常年在外的,也不知在哪,又在做些什麼,隻是傳言說他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一些,人脈挺廣的,除了這個,便再沒有彆的信息了。
初見姚沅,喬拙的感覺隻有訝然,他本以為小少爺的大哥會是一個健朗的男性,但姚沅與喬拙想象中的那種頗有氣場的男子形象可謂是大相徑庭。
他看起來並不威嚴,身形偏瘦,身量也不算高,不過最讓喬拙印象深刻的是他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這令他整個人瞧起來極不精神,甚至是有些陰鬱的。
姚沅的五官輪廓與姚謙有四分相像,剩下六分的不像之中,有五分是因為神情和眉宇間的氣質,另一分則是因為年齡的差距。
歲月在姚沅的臉上留下了少許痕跡,他們兄弟倆若是年齡相近,說不定在相貌上會更相似一些。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而兩人差距最大的就是氣質,這一點無論誰來看,都能一眼辨出他們二人之間天差地彆的不同。
姚謙年少輕狂,滿臉都是風發的少年意氣,姚沅卻是陰沉的,麵色終年晦暗不明。
他手持一支煙杆,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對著喬拙的方向緩緩吐出煙圈。
喬拙站在姚沅身前不遠處,恭順地低著頭,白色的煙順著微風拂向喬拙,湧入了鼻腔之中。
他被煙味嗆到,微蹙了下眉,第一反應卻是儘力地克製住喉間的癢意,抿著唇不敢咳出聲。
姚沅的身後站著一名高大的年輕男人,他麵無表情地撐著一把油紙傘,為姚沅擋去秋日下午並不怎麼熱辣的陽光。
“你就是喬拙?”姚沅明知故問。
“是的,大少爺。”喬拙頭垂得很低,下巴幾乎要抵上自己的胸骨了,一雙眼更是牢牢地盯住地麵,生怕稍一抬眼,便會讓姚大少爺覺得自己的眼神冒犯了他。
這實在不能怪喬拙太過膽小,他是被姚沅的雷霆手段給嚇到,外加聽聞了一些府裡的風言風語,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瑟縮。
然而他這般如臨大敵的怯懦模樣反倒引起了姚沅的不滿。
“為何不抬頭,是本少爺相貌醜陋,嚇到你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姚沅和姚謙果真是兄弟倆,就連提出的疑問都極為相似。
姚謙也曾問過喬拙類似的問題,那時候喬拙直白地答了,說他不醜,但是嚇人,可是麵對姚沅,他卻不敢這樣答。
姚沅比姚謙更叫人生畏,雖沒有像姚謙那樣咋呼,但他的言行舉止卻仿佛給喬拙施加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這種感覺並非是咄咄逼人的,而是如同陰冷的潮水一般,從皮膚上的毛孔鑽入,再慢慢地滲透進喬拙的身體之中。
喬拙斟酌了半晌,答道:“小的身份低賤,不敢抬頭,怕冒犯了大少爺。”
這個答案中規中矩的,姚沅聽完頗感無趣,瞬間就對喬拙失了興趣。
“扶我上車吧。”姚沅對身後的男人說道。
男人一聲不吭地收了傘,隨後扶著姚沅上了馬車。
姚沅要去的酒肆雖不是鎮子上生意最火熱的,但勝在清雅、幽靜。
喬拙本以為自己隻需要呆在後院裡,等大少爺應酬完再把車駕回姚府就行,但姚沅卻要他也一道跟著進去。
他不敢違抗命令,便隔著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地綴在姚沅和男人後邊。
喬拙跟著他們二人去了三樓的一間雅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雅間裡已經有幾人圍坐在圓桌旁,他們見到姚沅,便立刻起身同他問好。
招呼完,姚沅落座,男人則站到他身後,隨時等候差遣。
喬拙是個下人,以他的身份是上不了桌的,姚沅也沒要他近身伺候,所以他就隻能站在屋子的角落裡,默不作聲地呆著。
這之後,又陸陸續續進來幾人,姚沅和其中一個中年男人略為熱情地打了招呼,喬拙聽見姚沅管他叫老楊。
還有幾個座椅空著,應是有人未到,但眾人沒再等,而是先開了酒,開始動筷吃菜了。
喬拙不知自己被一起帶上來是做什麼的,沒有位置,也沒有飯食,跟罰站一樣縮在角落裡呆站著。
觥籌交錯間,他們先是簡單寒暄了幾句,隨後就聊起了正事。
喬拙聽不太懂他們聊的事情,而且說話的人多,聲音也雜,他隻依稀聽了幾句“鹽價”、“路線”等話,隻知這兒整體的氛圍和葛重所辦的荒唐宴席大不相同。
眾人喝過一輪後,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名身量很高的男人。
男人一襲行腳僧的裝扮,身著百衲衣,腳踩黑靴,腰間掛著一隻葫蘆,頭戴一頂鬥笠,麵容隱在帽簷下的陰影之中,瞧不清楚。
他徑自走到姚沅右手邊的空位處,落了座。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姚沅把他介紹給坐在自己左邊的老楊,三人悶頭不知說了些什麼,就聽得男人沉聲問道:“可有她們的生辰八字?”
“有的。”老楊從袖中取出折成小塊的宣紙,放到桌案上攤開來,遞過去給男人看。
男人接過宣紙,手中捏著沉香木珠串,緩慢地撚了起來。
一時間,喬拙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男人身姿筆挺地坐在那裡,無論是服飾還是氣度,都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這之後男人應是說了些什麼,使得老楊的表情愈發凝重,就連姚沅的麵色也微微有些變化,但他們說話聲音很低,喬拙又離得遠,所以根本聽不見。
正當喬拙瞪大眼,好奇地看著他們三人的時候,坐在正當中的姚沅似是覺察到他的視線,於是扭頭看向喬拙。
喬拙避閃不及,和姚沅看了個對眼。
旋即,姚沅便扯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姚沅對著喬拙招招手,像喚小狗一樣,召他過去。
喬拙抬腿要走,下一刻,卻又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過去。
他下意識裡感覺姚沅笑得詭譎,幾乎可說是本能的感到危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隻消一眼,姚沅便察覺到他的猶豫,神色霎時冷了下來,轉過頭去,對始終一語不發地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低語了幾句,然後男人便大步向喬拙所在的位置走來。
男人五官端正,眉眼比尋常人要更加深邃一些,但整體的容貌瞧著不算驚豔,並不是一眼就會叫人記住的類型。
他麵無表情地走到喬拙麵前,道:“大少爺要我來請你過去。”
喬拙不敢當麵推拒,隻得順從地跟著男人走到姚沅的座位後邊。
姚沅的手肘撐在桌麵上,單手托腮,側著腦袋看向喬拙,“怎麼,本少爺叫你,還不樂意過來?”
“小的不敢。”
“我看你可不像不敢的。”姚沅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酒盞舉到喬拙眼下,“自罰一杯,今日便饒了你。”
喬拙討厭酒,和酒有關的經曆也都很不好,所以他一聽姚沅要自己喝酒,立馬就皺起了臉,“大少爺,小的不會喝酒。”
姚沅舉著酒盞沒說話,隻是略略挑眉,給男人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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