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和舅舅一家並商卓和他的四個弟子一起用過早飯後,連同姐夫鐵牛一道,前去公乾。
若讓劉老實和春嬸兒巴巴兒的在家待著享清福,他們能閒出病來,所以每日裡準備早晚兩餐。
莫要小看這兩餐,鐵牛一個人的飯量就頂尋常一家八口人的飯量了。
再加上幾個練武的大漢,操持這兩餐,就夠劉老實夫婦忙活大半天。
一天到晚的忙,還不讓尤氏派人來幫忙。
劉老實可記得賈薔曾經說過,怕在這國公府被人害了。
所以他吃的飯,必是他和春嬸兒親手做的。
連買米、買菜、買麵、買肉,都是他親力親為。
尤氏見請求幾次而不為所動後,似也有所察覺,便不再強求。
又邀請劉大妞、春嬸兒得空可以去會芳園逛逛。
結果,春嬸兒和劉大妞在會芳園那種畫兒一樣的園子裡,連腳都不敢多邁一步。
尤氏拉了一次後,就再也請不動了。
倒是又將尤老娘請了來,老太太也是個伶俐人,能奉承著和春嬸兒閒嘮幾句……
尤三姐和性子爽利的劉大妞也能說兩句,而尤二姐性格溫順,帶著小石頭耍,小石頭倒也極喜歡。
為了巴結好這一家,尤氏也算費儘心思。
就目前來說,效果還不錯。
賈薔知道後,不好直接同長輩說尤二姐和賈珍父子的勾當,隻和劉大妞提了一嘴。
但他不大明白女人到底如何作想的,劉大妞居然並不嫌惡,隻道女人不容易……
賈薔無語半晌後,覺得這一家人總不至於為禍,索性也不再理會。
雖然心裡厭棄,但養著一個尤氏,並不靡費甚麼。
至於二尤姊妹,全當親戚上門。
對外,也好標立個牌坊。
他雖恨賈珍入骨,但對於賈珍遺孀,尚且贍養之。
誰還能說他對賈氏一族,刻薄寡恩?
……
今日賈薔並未前往東城兵馬司衙門,先後經曆了平叛立威營謀反及橫掃了天狼莊和金門樓兩處“江湖凶地”,東城兵馬司衙門在東城氣勢之盛,再無人敢擋。
這兩日高隆率隊,和金沙幫一明一暗,一白一黑,橫掃東城各大賭坊、青樓、人市。
收集了不知多少謀財害命、坑蒙拐騙的證據。
能在京城開賭坊、青樓、人市的,就沒一家背後是簡單的。
不過涉及謀反大案,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露頭,隻能將斷財路之恨藏在心裡,趕緊想辦法掃清手尾。
托出不知多少關係,尋到賈家,或者林家,想求份情麵。
賈家和林家連人都不會見,而是發出了一份份戶部追繳清空的公文……
幾日功夫,戶部償還虧空的速度,倒是大大增加。
而拿下了東城,兵馬司和金沙幫也獲得了一大片財源之地,足以自足。
這些還隻是明麵上的,暗中賈薔自江南帶來的人手,源源不斷的融入京城,先在東城紮根,並不斷發展出新人。
每一人都似一個蜘蛛,占住一處地兒後,開始產卵,孵出小蜘蛛,成熟後再結網,再產卵……
直到一張張蛛網籠罩整個神京城,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而今日,賈薔帶著商卓等二十名親衛,並鐵牛一道前往了西城兵馬司衙門。
天子賜他金牌,是他讓徹查整個神京城,而不隻是東城。
金沙幫的大營就在西城,所以徹查起來,反而更方便……
不過,他並不準備親手摻和西城的搜查。
賈薔時刻都記得一道紅線,京城的兵權實在危險。
作為唯一一支可以在轄區內隨意調動,而不會引起甚麼誤會的兵力,賈薔以為他若到處伸手,絕非好事。
所以,當西城兵馬司指揮裘良請他來主持今日搜查時,賈薔斷然拒絕,道:“裘指揮才是西城兵馬司指揮,本侯隻作提調督查,不親自乾涉。”
裘良無法,隻能點齊二百兵丁,與賈薔一道,開始徹查西城各街市上的野路子行當。
騎在馬上,裘良還在後悔:“寧侯,當日走的太快,不然必和寧侯一道破獲長春觀大案。”
賈薔聞言淡淡道:“沒關係,裘指揮還有機會。長春觀雖然被查破,但主腦人物卻在被擒時自儘,搜刮出一些小嘍囉,沒甚大用。今日裘指揮若是能查出大魚來,依舊能建立大功。”
裘良乾笑了聲,心道,這份大功他可不敢要。
賈家這十來年再敗落,可二代出了個賈代善,門楣根基還在,抵得住風浪。
而裘家的景田侯府,當初初封也不過一個縣侯,連世襲都不能,哪裡敢卷入那種是非中去?
因知道賈薔早晚會來西城,裘良非但沒想過立功,還早早暗示下麵人,對西城各江湖綠林打好招呼,不要作死。
想來,即便果真有什麼秘藏兵器,這會兒也都收起來了。
正巴結著和賈薔閒話幾句,裘良隻想著快快結束今日,然而越不想發生甚麼意外,偏偏就發生了……
“救命啊!”
“救命啊!”
本不過西城的一處尋常街道,百姓穿行來往,商鋪開門迎客,便在此時,打一條胡同內,忽然躥跑出一個披頭散發的丫頭來,滿臉驚恐的往賈薔、裘良這邊跑來。
沒一會兒,又從胡同裡追出七八個青衣奴仆打扮的男子,均是罵罵咧咧一臉凶像。
裘良見之,心裡便是咯噔一聲,餘光看到賈薔麵無表情的臉,趕緊策馬上前,厲聲喝道:“乾甚麼?光天化日之下,追敢良家姑娘,還有沒有王法?”
誰料那為首的奴仆竟然不怕,看著裘良道:“看你這身皮,是兵馬司的人?我家老爺乃是平原侯府襲二等男蔣子寧,我家來追逃奴,和你兵馬司甚麼相乾?”
“這……”
裘良聞言,登時遲疑,回頭對賈薔道:“原來是蔣家的奴才,來追逃出門的丫頭,侯爺,你看這……”又低聲補充了句:“蔣家,素與賈家交好。”
那蓬頭散發的少女聽聞此言,登時滿臉失望,絕望道:“老天爺,原以為遇到了清官,能救我出火海,沒想到是官官相護!”
周圍百姓聞言,立刻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賈薔大聲道:“不要胡說!到底怎麼回事,你連冤屈都未報,本侯怎麼為你做主?又談何官官相護?”
那女子聞言,立刻跪下,稟明道:“奴家原是城外孫家莊的良家女,因家裡艱難,父母又年老多病,便想著進城賣到大戶人家當個丫頭,填補填補家用。為了能尋個差事,奴家花了二百五十錢,托了人,原以為能進個好人家,不想卻被賣到了淫窩子裡。這家人非但不給錢,還把奴家和六七十個跟奴家相仿的清白姑娘都關了起來,教那見不得人的下流事,不聽話就打就罵,隻半月功夫,就死了七八個,死了也不拉出去埋了,就往後院樹底下挖坑一埋……”
周圍百姓聞言駭然,那七八個青衣奴仆大罵,甚至不顧裘良和兵馬司的丁勇,就想上前來搶人。
賈薔大喝一聲:“鐵牛,讓他們閉嘴!”
鐵牛如今當真是今非昔比了,一個跨步上前,衝那七八個豪奴大罵道:“再敢聒噪,撕了你們的鳥嘴!”
那七八個豪奴被這怪物所驚,一時麵色發白閉上了嘴,鐵牛居然有些得意,回頭朝賈薔咧嘴一笑。
賈薔抽了抽嘴角,看向那“陌生”丫頭,道:“你叫甚麼名字?說的可是實情?”
女子閨名自然不好外泄,但官問則不同。
那丫頭含羞道:“奴家名叫孫琴,說的俱是實情,大老爺若不信,可去胡同第三家,就是門前有老槐樹的那一家,後院裡一挖就知。”
賈薔對商卓道:“立刻派人去順天府,告訴順天府尹韓琮,這裡出了大命案,讓他速速來查!”
商卓立刻派人前去,裘良卻大驚,顧不得周圍百姓指點,上前壓低聲音急道:“侯爺,這平原侯府與貴府可是世交之家啊!此事若是鬨到順天府,韓琮老頭是出了名的鐵麵判官,平原侯府蔣家非出大事不可!”
賈薔不理,對周圍百姓道:“天子愛民,民乃社稷之根基。不論是誰,敢殘害我大燕百姓,本侯第一個不允!”
周圍百姓如同看大戲一般叫好,賈薔帶人前往胡同裡,他本人留在外麵,讓親兵和西城兵馬司的人進去,果然帶出了幾十個麵色慘然的姑娘,又過了一柱香功夫,裡麵有麵色發白的兵丁出來報道:
“果真挖出了屍身,天氣冷,還沒爛透。”
周圍百姓一片嘩然。
沒多久,順天府尹韓琮親自帶衙役趕來,看到這一幕,老臉登時黑了下來,目光鋒利的看了賈薔一眼後,對身旁仵作道:“去驗!”
賈薔翻身下馬,對這個不怎麼摻和朝政,卻簡在帝心的老官舉手問候,老頭卻冷笑了聲。
賈薔也不在意,往路邊人群裡看了眼,登時,一個臟婆子模樣的婦人立刻闖了進來,跪倒就大喊道:“青天大老爺,民婦有冤難伸啊!”
甚至都不等韓琮讓人帶她回衙門說,自己就尖聲控訴起冤屈來:“民婦本是京城人士,隻因公公重病吃藥,家中無銀後,外子便在修國公府拆借了印子錢。總共借了十兩八分銀,可這些年還了五六十兩不止,連房屋也典賣了還不夠,又被逼著拿女兒去抵。女兒進去了沒幾天,修國公府就派人來說,得了惡疾暴斃了,讓家裡拿草席去卷了拉走!民婦和外子不服,想討個公道,誰料外子竟被他們帶去城外活活打死!民婦冤枉啊,民婦冤枉啊!”
這一個說完,立刻又有幾人進來,跪地喊冤,居然都是修國公府欺壓良善的勾當。
韓綜臉色鐵青,一揮手道:“全部帶回衙門,本府親自問案!”
說罷,又惡狠狠的瞪了賈薔一眼。
旁人隻道意外,但一直關注著他的韓綜卻明白的很,他這個堂堂三品衣紫大員,天下第一府尹,被這個膽大包天心狠手辣的少年給當刀使了!
前兒修國公府和平原侯府剛剛端茶送客拒絕了他,今兒就鬨出這樣的事來。
鬨就鬨罷,還把順天府拉出來到刀!
豎子可惡!
不過,想想修國公府、平原侯府和賈家的關係,韓琮也不得不欽佩一聲:
殺伐果決,狠辣無情!
待仵作從那命案之地出來,與他點了點頭後,韓琮深深吸了口氣,轉身上了官轎。
平原侯府,完了。
但他也有些豔羨,林如海找了個好姑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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