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1)

締婚 法采 2672 字 22天前

“是齊老太爺。齊老太爺前去安撫寒門考生,卻被那些人從高坡上推下來,摔在了一旁的石頭上恐要不成了!”

話音落在項宜的耳朵裡,耳中乍然一痛。

齊老太爺臨行前,她和譚廷還專程去看了他老人家,還說起了領水發生的混亂之事,他老人家隻道放心,說出不了事。

怎麼還是

項宜腦中空了一時,急著問了一句,“所以老太爺到底怎麼樣了?”

春筍搖了搖頭,剛要說什麼,就聽見廳裡有人聲音壓著,卻又沒完全壓住地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假惺惺裝些什麼?到底非我族類,心中有異。”

這話陰陽怪氣十足,項宜看了過去,看到了李三小姐本來姣好的麵孔,在刻薄的神色裡扭曲了幾分。

項宜沒有說話,亦不想同這樣的人理會。

她一心想著老太爺出了事情,老夫人在家得到了消息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老兩口的一兒一女都不在京城,海東齊氏的族人在京為官的也不多,眼下出了事,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項宜想著這些,就有些坐不住了,神色露出幾分焦慮。

但這焦慮落在有些人眼中,卻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尤其李三小姐。

她初初看到項宜的時候,其實甚是驚訝。

她以為能拿著婚書自己上門的女人,必是粗鄙不堪的人,卻沒想到竟生的端莊秀美,落落大方。

但若不是項氏沒臉沒皮地擋了她的道,說不定她當時就嫁進譚家了,哪有後來夫婿墜馬摔斷腿成了廢人的事?

當下齊老太爺的事情傳來,見這庶族出身的項氏果然坐不住了,她心下總算痛快了一下。

但這一點痛快,是不足以抵掉她這幾年難過的日子。

這會見著苗氏和秋陽縣主又要給項氏解圍,將她叫到了新生兒旁邊,還將孩子放到了她手邊。

李三小姐哼了一聲,似若無意地同各位世族的女眷說了起來。

“齊老太爺這樣的人,桃李滿天下,那些人可怎麼舍得下手?他們待齊老太爺都這般態度,對我們這些尋常的世族子弟,還不知恨到什麼地步?說不定便暗地裡使陰招,咱們可得小心,被害了也不知道。”

這話落地,眾人的目光緊隨著也都落了過來,而項宜的手指剛剛碰到小嬰兒的手。

項宜知道苗氏和秋陽縣主都不會介意,可還是在這話裡,衝著小孩子笑了笑,慢慢將手收了回去。

李三小姐越發得意起來,說得話也重了起來。

“那些卑劣的庶族心裡不知藏著怎樣毒辣的心思,便是科舉中第做了官,也必是貪官汙吏吧”

越說越有所指,在座的誰不知道項直淵便是庶族出身的貪官,而譚夫人項宜就是項直淵的親女兒。

秋陽縣主第一個看不過去了,但她還在坐月子,嬤嬤不許她出內室,而苗氏因著出身小世家,素來不怎麼在這些大世族的女眷麵前說話,此刻一愣。

不想卻有人在這時走了進來。

“是我來晚了,隻是怎麼一進門,便聽見些厲害的話?”

她說著,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最後看到了李三小姐身上。

“在說什麼呢?”

項宜不認識此人,隻見她年紀比她們稍長,穿著件秋香色繡萬字紋的對襟長襖,眸色冷淡中暗含幾分威嚴。

但項宜卻突覺此人眼熟,再聽那李三小姐和李家眾人上前叫了她一句“二嫂”,一下明白了過來。

原來此人是槐川李氏的宗家二夫人,但她還有個本來的身份,是燈河黃氏的二小姐,黃四娘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黃二娘。

槐川李氏的宗婦在槐川老家,而京城的一應事宜,都是二夫人黃二娘打點。

在座的槐川李氏的女眷敬她,項宜卻在明了她的身份之後,沉默了一陣。

彼時在船上,很顯然林姑母是要將黃四娘和那位大爺撮合在一起了,但最後也沒能成。

黃二娘是黃四娘的親姐姐,也許也想讓妹妹嫁到譚家

項宜知道自己早晚是要走的,無意久占那個位置。

她一時沒說話,李三小姐卻在想到什麼之後,跟黃二娘說了一句。

“我是在為齊老太爺抱不平,順便提醒大家小心些,免得被庶族的人害了。”

她料想黃二娘必然會向著她說話,黃四娘跟著譚家的船上京的事情,她可是聽說了。

眾人也都看著黃二娘的態度。

誰想黃二娘忽然笑了一聲,轉頭問了李三小姐一句。

“要是照三妹這麼說,以後咱們也彆上街了,街上許多酒樓茶館綢緞鋪子,可都沒法進了。”

她笑著說,這話說完,李三小姐一臉不可思議地愣在了那裡。

而黃二娘又說了一句更加明白的。

“兩族都是□□凡胎的尋常人,誰又想賠上自己去害旁人呢?”

她這話幾乎是把李三小姐方才的言語,原原本本駁了回去。

李三小姐在婆家日子不好過,大多時候都是黃二娘幫襯她,眼下黃二娘這麼說了,她想反駁都張不開嘴了。

李氏的族人也都不好再說什麼,紛紛閉了嘴。

倒是項宜一怔,向黃二娘看了過去。

她看過去,恰黃二娘也看了過來,冷淡眸自不知何時轉成了柔和,跟她輕輕點了點頭,坐到了一邊。

苗氏連忙上來,把話題扯去了一旁,這事暫時消停了下來。

洗三禮自是一番熱鬨,李程允和秋陽縣主的兒子嗓門洪亮,嗷嗷哭了好幾聲。

一眾女眷都在一旁,看著著新生的小兒笑。

這時項宜聽到有人在樹叢後叫了她一聲,她轉過頭去,樹叢裡站著的正是黃二娘。

項宜上前跟她行禮,正要謝她一句解圍之恩,她卻先開了口。

她聲音不大,但穩穩當當落在項宜耳中。

“舍妹年紀小不懂事,家父又一味聽從伯父安排,小妹亦不知推拒。項氏夫人大人大量,沒有同她計較,讓她難堪,二娘心裡甚是感激。”

和項宜所想完全不同的是,黃二娘自聽了胞妹黃四娘臉色尷尬地說了船上的事情,不禁後怕連連。

若是項氏是那等心思深沉的婦人,此番稍稍使些手段,就能把四娘的名聲毀得一乾二淨,讓四娘從此委身作妾,也不是不可能。

可項氏完全沒有,反而在騷亂中救了六娘一命。

這是何等人品?

黃二娘當時就訓斥了妹妹,又將這人情牢牢記在了心中。

此番洗三禮,黃二娘也猜到以李三小姐的氣量,今次必然要與項宜不痛快,隻是有事絆了她一下,這才來晚了。

她正正經經謝了項宜,甚至要給項宜正經行上一禮。

項宜隻覺對黃二娘也好,六娘也罷,不過是憑著本心為之罷了,當不得大禮。

她連忙扶了黃二娘,“二夫人不必如此客氣,小事罷了。”

她越是這樣的氣度,黃二娘越是打心裡起了敬佩之情。

不過她還是給項宜好心提了個醒。

“齊老太爺的事情我亦聽說了,接下來幾日夫人隻怕不好過,也不曉得這般什麼時候是個頭。”

項宜暗暗歎了口氣,謝過了她的提醒。

有李家的女眷找了過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這個從嚴寒中走出來的春日、一些溫暖的東西。

但兩人誰都沒有多言,仍舊是不甚相熟甚至根本不認識的李夫人和譚夫人。

洗三禮很快就結束了,秋陽縣主也累了,小嬰兒苦惱了一場,這會也靠在母親懷裡睡著了。

眾人漸漸散去,項宜也辭了秋陽縣主,苗氏一直將她送到門外。

“今日人太多了,我改日再請你過來玩。”

項宜到了門前,卻沒見到譚廷的身影,隻見到正吉匆忙趕了過來。

“夫人,齊老太爺出事,大爺怕齊老夫人也出了事,臨時趕去了京外的齊家,夫人先坐車回家吧。”

項宜點頭。

隻是眾人的馬車是排著隊離開的,他們都是結伴而來,或者相互認識,有說有笑地一起返回,項宜不便插隊,就在一旁等著。

譚廷匆忙去了一趟齊家,老夫人得了噩耗人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但她仍舊強撐著,“老頭子還沒兩隻腳都踏進鬼門關裡,我總不能在他之前死了,都放心,我撐得住!”

譚廷見老夫人這般,心下一陣敬意。

他幫著齊家安排了些人手,又派了自己的人手,趕去了老太爺出事的地方,眼見著天色不早了,就急急忙忙奔馬趕回了京城。

他琢磨著李家的洗三這會可能剛散,直奔李府去了。

他到的時候,果然剛散場,眾賓客正陸續離開。

牽了馬從人群裡走過去,正要找人問一下妻子在何處,就看到了站在牆下的妻子。

旁人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隻有她自己一個人,落單等候在了牆邊。

那些世家女眷也都看到了她,但她們誰都與她不相熟,誰都沒有上前跟她哪怕打個招呼。

她們隻極快地看她一眼,便又都回過了頭來,小聲議論著。

有說著身份之間的差彆,也有說起她作為項家女的名聲,還有人說起她曾拿著婚書上譚家的門

一陣風吹過來,將她耳邊的碎發吹落下來,她這才微微動了一下,安靜地抬手將碎發挽了上去。

譚廷心下驀然一酸,快步逆著人群向她走了過去。

眾人也都看到了他,不免對兩人的關係產生了好奇,不少人短暫地停下腳步,向著兩人看了過去。

項宜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抬起頭來。

“大爺”

話音未落,譚廷大步走上前來。

眾人都等著看譚家宗子要如何對待項氏。

卻見他解下披風,徑直裹在了女子的肩頭,恰在這時譚家的馬車也從後麵跟了過來。

他拉著女子的手,攜著她一起上了馬車。

路上一時間沒有了譚家夫妻的影子,眾人的三三兩兩嘀咕的聲音肅然一清,又都相互對看了許多眼神,才在意外之中,陸陸續續上了自家的馬車離開了。

譚家的馬車裡。

“大爺怎麼趕回來了?”

譚廷沒有著急回答,抿著嘴低頭看了看妻子,見她神態平和,還想著問了他一句“老夫人怎麼樣了”。

他默默歎了口氣。

“老夫人沒事,還撐得住。”

項宜又問起了老太爺的情況,譚廷沒有回應,老太爺畢竟年紀大了,又從那麼高的坡上摔下來,誰也說不好。

反倒是推他老人家下來的人,竟消失在了人群裡,找不到了。

恐怕不是官府無能,而是此人本就是有目的而來,就算老太爺身邊有不少官兵保護,卻還是讓人趁亂得了手

這一鬨,局麵更加複雜了。

譚廷默默握緊了妻子的手,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在說話,乘了馬車返回譚家老宅。

前去安撫考生的齊老太爺受傷的事情,已經能在街頭巷尾聽到一二了。

而路上恰好發生了擁堵。

有間客棧突然將住在裡麵等待科舉的寒門書生全都攆了出去,說以後再不做庶族的生意了,有錢也彆想進來。

書生們全都聚在門前鬨起來,掌櫃的振振有詞。

“我們是世族的產業,你們連起齊老太爺這樣的大儒都要下手,就彆怪我們與你們劃清界限!”

客棧門前堵得水泄不通,有吵鬨的有看熱鬨的,更多的是議論紛紛。

原本隻是伏在水下的矛盾,卻被接連的浪頭,一波又一波地翻了起來。

雙方皆有各自立場,誰都不肯讓誰。

若說之前還是庶族單方的騷動不安,眼下雙方都皆有此感,敵對了起來。

譚廷越發握緊了項宜的手。

溫暖的力道傳了過來,項宜禁不住抬頭向男人看了過去。

他像那天在齊老太爺家中一樣,幾乎是用唇語的、極其輕聲地,同她說了兩個字。

“沒事。”

項宜心頭忽的一熱。

車外喧鬨不安,車內卻有種安定的氣息在慢慢流淌。

此事一出,翌日早朝又各執一詞起來,要禁考這些寒門書生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太子皺眉,卻一時間沒有言語。

皇上問了林閣老一句,“林閣老如何看?”

首輔林閣老留了美髯,一把年紀胡須頭發還是黑亮的。

他半垂著眼細細思量了一陣。

“臣亦覺得不該將他們逼上絕路,但齊老大人這般,必然是不能安撫了,也不知道什麼人還能去安撫。”

林閣老倒是沿用了之前太子的意思,但是接下來,如果還要繼續安撫,那麼讓什麼人去的問題,又重新繞了過來。

當朝確實沒能論出合適的人選。

畢竟齊老太爺出了事,世庶之間更加緊張,誰又願意去冒這個風險,安撫庶族,為庶族說話?

下晌,東宮太子書房。

顧衍盛和徐遠明以及其他輔臣都聚於此。

太子還是持有之前的觀點,不想朝廷開了禁考庶族的路。

“還是要派人前去才行。”

徐遠明上了前。

“臣願意去。”

徐遠明既不是庶族也不是世族,他是軍戶出身,通過舉薦又科舉,才到了朝中,又是太子近臣,總也有些分量。

但也有輔臣提出了疑問,“之前齊老太爺前去,其實是代表世庶兩方態度,若是隻有徐大人前往,隻怕這層意思要差一些。”

兩族越鬨越僵,隻有一方現身,著實不能完全說明朝中各方的態度,那些書生不如尋常百姓好說話,徐遠明去了,可能還是會讓他們不安。

但身份能代表世家的,願意在這中危機時刻前去的,恰就在京中的人,掰著手也找不出來了。

太子提了一個人。

是黃六娘的父親、燈河黃氏的黃三老爺。

燈河黃氏是大世族,黃三老爺也為官多年,頗有些官聲,眼下就在京城。

可下麵有輔臣搖了搖頭,“臣已經去探過黃家的意思了,那位黃大人倒是願意去,可是他宗子長兄卻不願意插手這件事,之前便寫信讓他不要出京。”

這話一出,太子便不禁冷笑了一聲。

“這些世家的權柄真是夠大,連朝廷都支使不動朝廷的官員,反倒要看他們的意思。”

這便是他為何肯為庶族發聲的原因。

沒有了寒門出身的官員,滿朝都是世家的子弟,才是朝廷最大的隱患。

顧衍盛一直在旁沒有出聲。

他倒是有個人選在嘴邊,但在這般緊張的情形下,顧衍盛也隻是想了想沒有開口。

那譚家大爺譚廷畢竟是譚氏一族的宗子,真的敢去蹚這趟渾水嗎?

若是譚廷出了事,宜珍又要怎麼辦

顧衍盛一時沒有開口。

他想除非譚廷自薦,不然他亦不便提出。

但譚廷尚在補官之中,又怎麼會自薦這等不合的差事。

可沒有能代表世家的人,隻徐遠明一人,並不能成行。

書房裡一時間陷入了黑雲壓城一般的寂靜之中。

太子重重歎氣著捏了捏眉心。

恰在這時,有太監疾步上前,驟然打破了這寂靜。

“殿下,有人遞牌子求見。”

顧衍盛眼皮莫名一跳,太子問了一句。

“是何人?”

“回殿下,是清崡譚氏的宗子、譚廷譚大人。”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