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1 / 1)

締婚 法采 2270 字 22天前

翌日。

秋照苑裡熱鬨非凡。

離家三年的宗子回了家,便是消息還沒廣泛的傳出去,家中也不由得熱鬨喜慶起來。

趙氏最高興,乾脆讓管事照著逢年過節的份例,給一眾仆從都發了錢。

眾人無不歡天喜地。

早飯就擺在了秋照苑。

譚廷先關心了一下妹妹,他離家的時候,譚蓉也才十一歲,三年過去,已經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

接著譚廷又叫了二弟譚建到跟前來,二話不說地就考較了學問,直把譚建問得滿頭大汗,譚廷眉頭皺了起來。

再問幾個答不上來的問題,譚建覺得今天的飯他就不用吃了

他緊張的不行,偏房中趙氏正同譚蓉說話,奴仆門忙著擺飯,沒有人能幫他把這一茬錯過去。

直到一眼看到了旁邊的大嫂。

大嫂也看到了他。

可是在大哥的眼皮子地下,譚建也不敢求助。

隻是大嫂卻仿佛能讀懂人心一般,極快地讓仆從把最後的飯菜都端了上來,然後溫聲道了一句。

“母親,大爺,用早飯了。”

譚廷的考問暫停,不滿的目光從譚建身上暫時收了回來。

譚建大鬆了口氣,連番給項宜投去感恩神色。

要不是大嫂,他今天得死在這

一家人聚齊不易,吃得倒也熱鬨。

項宜與這熱鬨並不怎麼相融,不知是不是昨日在風裡坐久了,著了寒氣,今日頭腦有些脹熱。

不過趙氏昨日的頭痛未消,項宜伺候著她用了半程飯,最後才坐下吃了半碗粥。

飯後,譚廷暫時留下有話要同趙氏說。

多半是世家之間的事。

他沒讓項宜留下,項宜自也無意去聽,揉了揉發脹的額頭,去料理他帶回來的諸多物什。

三年前,譚廷中了進士之後,選館入翰林做了庶吉士。

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庶吉士正是翰林的一種。

譚廷十九歲中進士,是本朝最年輕的進士,之後順利入選庶吉士,可謂前途無量。

如今譚廷結束了在翰林院的觀政,接下來便是正式做官。

有林氏這門顯赫的姻親在,之後譚廷正式授官,必是京中緊要差事。

因而此番返鄉帶回來的東西不多,可見之後仍會繼續返回京城。

這樣算來,他攏共在家的時間也不過兩三月而已。

項宜有條不紊地指揮人收拾箱籠,將譚廷隨身用物件放入房中,剩餘的便是帶回來給眾人的,如給趙氏的燕窩、給譚蓉的各種玩意、給譚建的書和墨,以及各種木料香料等等。

喬荇卻發現一個沒有歸屬的紅木箱子。

她打開一瞧,忍不住“呀”了一聲。

“夫人快看,好鮮亮啊!”

項宜這才走過去,看到箱子裡竟然是上好的毛料。

尤其最上麵放置的,是一塊暗紅色的狐狸皮,水亮光滑,映著雪天過後剛露出的太陽,極其好看。

而在紅狐狸皮下,還有純白無雜色的白狐皮,白色狐皮下好似還有其他皮毛。

喬荇看呆了,小心地撫摸著那塊紅狐皮,“夫人,這皮毛又厚實又順滑,手指尖陷進去都覺得生暖。這也是大爺帶回來的東西嗎?”

項宜不是很清楚,叫了譚廷的小廝正吉過來。

“也是大爺的東西?可說是什麼用途?”

正吉跟她行禮,“回夫人的話,這是京裡雁之皮貨行的新貨,搶手得不得了,爺特特讓買來帶回家裡來給各位主子的。”

雁之皮貨行。

項宜之前隨著父在京做官的時候聽說過,是家屹立百年的老字號。

喬荇又摸了摸下麵的白狐皮,忍不住問正吉,“這真是給各位主子的?”

正吉微頓,飛快地看了項宜一眼,才點頭道是。

喬荇沒留意他的神色,數著箱中的皮子,“這塊暗紅色的定是給老夫人的,白色的是給大姑娘的吧?”再往下是一張油亮的棕色貂皮,“肯定是給二爺的”

再往下的第四張,一定是夫人的了吧。

喬荇高興地想著,夫人若是有這般好皮子做件厚實衣裳,似昨日那般出門整日,也不會著了寒氣了。

可她再往下翻去,手指碰到了底層冰涼的木板。

沒有第四張了。

喬荇一愣,小廝正吉心下一緊,跪在了項宜麵前。

“夫人息怒,大爺差小人去買皮子,不想那雁之皮貨行有個古怪的規矩,不管排隊多長時間,一次最多買三張皮,所以小人就隻買了三張回來”

他這般解釋了,項宜還沒說什麼,喬荇瞪住了他。

“一次隻能買三張,那就再去一次啊!”

正吉第二日原是又要去的,但家信到了京城,還要旁的物什要采買,譚廷就說不必再去了

正吉正要解釋,夫人就擺手止了喬荇,示意她不必再問了。

可喬荇不甘心,看看那三張各有歸屬的好皮毛,忍不住道。

“夫人怎麼就不該有一張皮子了?”

大爺惦記著家裡的每一個人,卻獨獨沒有替他照看母親、弟妹、族人的夫人。

憑什麼?

喬荇是火炭一樣的脾性,但項宜不欲在此事上糾纏,同她搖了搖頭。

然而卻在此時,譚廷到了門前。

譚廷未進院門就聽到了喬荇的話,但他大步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慌張跪在地上的正吉,也看到了他立在廊下高高在上的他的正妻。

眸色沉了下來,譚廷示意正吉不必再跪,站起身來。

他想起昨日潮雲河上,因他那位嶽父偷工減料開裂的大堤,深壓目光在項宜臉上不耐微落。

“京城事多,回程時緊,難能萬事周全。不過是幾張皮子,譚家庫房裡多的是,你想要便自己去挑,不必在此鬨騰,惹人笑話。”

他不指望她如何溫文爾雅、知書達禮,莫要無事生非、鬨得家中雞犬不寧,也就是了。

話音落地,他負手錯開項宜,大步進了室內。

庭院角落裡的枯草嘩啦啦被風吹響,襯得院中出奇的寂靜。

正吉低著頭不敢出聲。

喬荇驚詫,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要替夫人辯解。

夫人怎麼可能是大爺口中那般人品?

這時,院中的風掠到了簷上,簷上厚厚的積雪窸窸窣窣地下滑,又成塊砸下來。

喬荇見夫人毫無慍色,反而唇邊掀起極淡的笑意。

“大爺說得是。”

第二日雪化了許多,譚廷去了維平府。

他沒有交代自己去了哪裡,項宜也沒有問。

他前腳走了,喬荇就重重鬆了口氣。

“大爺還不如不回家,夫人這兩日越發不自在了,連刻石頭都沒時間了。”

項宜坐在喬荇在後罩房的小屋子裡,將手頭上剛刻好的印章打磨了一遍,細細吹著上麵的塵沫,笑了笑。

“你少說點話比什麼都強。”

喬荇氣堵,後麵要說什麼都忘了。

項宜笑著將印章放到巴掌大的小匣子裡。

“把這個送去吉祥印鋪,跟掌櫃的說一句抱歉了,耽誤了兩日的工夫。”

喬荇把小匣子收了,“夫人也太客氣了,以您如今的手藝,多等您兩個月也不敢多說話的。”

她又高興起來,“若是能賣得高價,夫人也打一套像樣的頭麵吧,奴婢見老夫人給大姑娘新打的一套金絲點翠頭麵,又靈動又耀眼。”

夫人沒什麼嫁妝,首飾也少的可憐,攏共也就幾隻銀釵並些簪花而已,梳妝台前的匣子空蕩蕩的,有幾個品相好的玉鐲,都留著見麵時送人。

項宜也瞧見了譚蓉的新頭麵。

“我倒是不用,但若能給寧寧打一套就好了,放進嫁妝箱子裡也漂亮。”

項宜有一雙龍鳳胎弟妹項寧和項寓,兩人比項宜小五歲,到了下半年才滿十五。

念及弟妹,項宜眸色和軟下來,吩咐喬荇。

“彆忘了問一下,有沒有家裡的來信。”

喬荇得了吩咐,很快去了縣裡的吉祥印鋪。

掌櫃的見她來了,讓夥計沏了茶,小聲問。

“聽說譚家大爺回來了,夫人是不是不得閒了?”

吉祥印鋪本來生意一般,一邊製印賣印,一邊幫木工石匠介紹活計,賺的錢剛夠維持店麵。

但項宜嫁過來之後,常做閒章委托售賣,有時也接定製的篆刻。她的印製得慢,品相卻相當不錯,尤其近兩年製藝純熟起來,頗為能賣的上價錢,吉祥印鋪也跟著轉了起來。

項宜並不想出名,隻想換些錢罷了,因而這事沒什麼人知道。

喬荇哼哼兩聲,“確實,夫人越發不得閒了。”

不過喬荇琢磨著大爺也不會在家太久,便道,“忙雖忙,但若是有好品相的玉石,還是煩請掌櫃給我們夫人留著。”

旁的都是靠不住了,連夫人自己都說,唯有本事靠得住。

喬荇又問了掌櫃有沒有項家的來信。

項寓不喜譚家,不願意把信直接送進譚家,於是半月一封信,都是捎到吉祥印鋪。

可這次,掌櫃的一口氣竟拿出兩封信來。

一次兩封信,可見是臨時有旁的事發生,才又補了一封。

喬荇不敢再停留,連忙帶著信回家去了,隻是她沒留神,有人在大街上一眼瞧住了她。

那人嗑著瓜子,將皮隨口吐在地上。

正是在街上閒逛的譚有良家的。

當下,她眼見喬荇離開吉祥印鋪的步履匆忙,仿佛嗅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似得,眼中精光一閃。

喬荇前腳走遠,譚有良家的後腳就進了吉祥印鋪。

她想問出些什麼來,可惜掌櫃和夥計皆是嘴緊,什麼都沒問出來。

隻是她越想越不對。

掌櫃夥計嘴這麼緊,看來項氏在這裡確實有事啊。

什麼事呢?

她非常好奇,然而憑空想象是想不出來的,隻好暫時離了去。

前後腳接連來了兩封信,項宜看著也有些奇怪。

不過,若是更加緊急的事情,項寓定然忍著不耐,直接送到譚家來。

項宜先拆開了第一封。

是尋常的家信,妹妹項寧執筆,說了些兩人的近況。

父親死後,姐弟三人在老家守孝。孝期結束項寓便要去報名科舉。

他並未因為父親項直淵的事絕了科舉之路,可卻沒有人答應為項寓科舉作保。

本朝科舉必得有人作保才能報上名,項寓無法科舉,項家就再也沒了翻身的可能。

項宜便是在這般情形下,嫁到了譚家來。

譚家是世家大族,名號響亮,譚家人甚至不必出麵,隻要有名號鎮著,項寓便可踏入科場。

他極爭氣,兩年連考三場童生試,順利中了秀才,之後就同項寧一道,搬到了維平府青舟縣住,眼下就在青舟書院讀書。

青舟書院原本隻是山間小私塾,在眾多世家大族的族學麵前不起眼。但卻是無依無靠的寒門子弟僅存的能讀書的地方。

項直淵任維平知府時,一手將這小私塾辦成了小有名氣的書院。

書院的先生都與項家人相熟,項寧項寓過得順當不少,且距離項宜所在的清崡縣路程不遠,姐弟之間相互有個照應。

項寧先說了些平日裡的瑣事,接著項寧說了項寓讀書的事情。

項寓中了秀才還不滿一年,想去參加今歲秋的鄉試,書院的先生認為他這般年歲不可能考中,就沒準備讓他去。

隻是項寓是個執拗的性子,非要先生出鄉試的題目給他作答,若是答好了,便去考一回試試。

沒想到,項寓還真就交了一份讓先生驚喜的文章,幾位先生一商量,就準了他。

考不中也不要緊,繼續學便是了。

項宜看得眼睛發亮,接著便瞧見項寧清秀玲瓏的字跡下,出現一行飛揚淩厲的字。

“今次鄉試,寓勢在必得,屆時讓長姐臉上多添幾分光彩。”

是項寓的字。

不等他中舉,項宜就已經止不住翹了嘴角。

下麵仍是項寧乖巧乾淨的字跡,小姑娘委婉地認為,項寓雖然驕傲地像一隻公雞,但一舉中第也不是沒有可能。

項宜眼角眉梢都翹了起來。

喬荇在旁探頭探腦看著,突然問了個問題。

“要是咱們家小爺考中了舉人,會不會接夫人回去呀?”

她總有些新奇的想法,項宜笑看她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喬荇道,“夫人您想呀,小爺這麼疼您,肯定舍不得您在譚家受委屈。中舉之後,就沒人敢再在小爺的科舉路上使絆子了,小爺也算有了好的出身,說不定想讓您和離回家呢。”

她說得似乎順理成章。

弟弟項寓才剛考中秀才不久,還沒人想過他中舉之後的事。

項宜在喬荇的話下,愣了一愣。

一陣風從窗外擠進來,掃蕩著桌案,將另一封未打開的信吹落在了地上。

喬荇連忙將信撿了起來,“夫人在想什麼?信都掉了,您要看嗎?”

是第二封信。

項宜這才回過神來,收斂了心神,將第二封信拆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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