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喝!”
一記聲若鬱雷的喝聲從黑鐵頭盔中傳出,在大地上激起滾滾煙塵,轟轟隆隆地向四方散去。喝聲中除了懾人聲威,還有著說不出的壓抑沉鬱。
空中六隻人麵鷹身的異鳥正急速俯衝撲擊,被這喝聲一激,登時驚得全身一僵。就是這麼一點耽誤,下方的鐵甲騎士已豎起雙尖鋼矛,抖出重重矛影,閃電般向空中虛刺六記!
六記破空聲完全彙合成了一記,那六隻異鳥頭顱忽然爆開,炸成一團血肉混合的血雨,然而身體仍然維持著俯衝下擊的姿勢,隻是一個個都失了方向,撲撲通通地栽落在那騎士的周圍,翅膀猶自撲個不停。
最後一隻異鳥正貼地從後飛來,直撲騎士骨馬後腿。它飛得太快,雖然已經看到了同伴們一一倒下,但充滿了殺意和興奮的腦袋根本無從反應這樣的事實,依然維持衝勢,一雙利爪抓向了骨馬後腿的關節。這並不怪它,在這片土地上異鳥是強悍的存在,就算與酆都鬼府的巡城甲馬一對一戰鬥時都不落下風,何況此時是以七敵一?在異鳥的眼中,數量少於自己的巡城甲馬也是一塊肥肉,不過是長了幾根刺,吞下去時要小心些而已。
就在它利爪快要抓到骨馬後腿時,那匹骨馬忽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原地轉身,變成側對著它,然後馬上騎士俯身探手,覆蓋著鐵甲的大手一把握住它的脖子,輕輕一擰,就令得它頭顱徹底轉了一圈。
它驚慌失措,拚命以無堅不摧的利爪抓著騎士的手臂。但平時可以輕易撕開的鋼鐵這一次卻顯得無比堅硬,它掙紮著望去,才發現騎士甲胄上浮著一層淡淡黑光,輕而易舉地擋開了它的利爪。
斬殺最後一隻異鳥後,吾家終於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殺這七隻異鳥於他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己,想當年流放外域時,所遇到的那一隻妖魔不比這些異鳥強上個十倍八倍的?他之所以用上了震魂吼,不過是想要發泄一下胸中鬱結不去之氣。
吾家向南方遙望,若再向前前進個七八百裡,才會找到一些能夠讓他活動開筋骨的妖魔,這附近就不要奢望了。他猶豫半天,還是撥馬向酆都城行去。倒不是他怕單槍匹馬的深入險地,而是再不回城,就要錯過下一次帶隊出巡,這可是違律之事。
過了弱水,酆都就在遠方浮現。
吾家放慢了座騎,慢慢向酆都行去。他實有些不願回酆都,倒是十分懷念在外域流放的生涯。
一條路總有儘頭,吾家走得再慢,酆都大門還在出現在眼前。吾家剛要上前要鬼卒開門,胯下骨馬忽然人立而起,一聲長嘶!吾家雙目血光大盛,黑鐵頭盔縫隙中幾乎噴出長長的血色火苗,雙尖鋼矛矛尖處也浮起了一層烏光。
他回身望去,血色目光穿透重重迷霧,但見弱水邊一葉擺渡輕舟剛剛停靠在岸邊,從舟上下來一個素衣如雪的女子。
她發如墨,衣勝雪,然則一點朱唇,在這灰蒙蒙的陰間顯得如此耀眼。
吾家的身體不住膨脹收縮,掙擠得盔甲吱吱嘎嘎地響個不停。這是因為他心神驚疑不定,引致體內鬼力起伏所致。他心中驚詫不己,隻不過是看到了她一眼而己,怎地自己就險些要亂了真元心神?
而且這女子又是何人,竟然能令自己心中如此不安?當年就是南疆那幾頭有名有姓的妖魔也未曾給過自己這等威壓!
那女子遙望巍巍酆都,就這麼看了片刻,忽而掩口輕笑,一時間似乎將這死氣沉沉的陰間也笑得春暖花開:“啊嗬嗬嗬嗬,我蘇姀又回來了!”
.這一聲笑,刹那間己傳遍千裡!
吾家根本來不及去思索她話語的張狂放肆與她婉約風儀何以會有如此大的反差,還在驚疑不定時,那女子己如閒庭信步般向酆都城行來,每一步都端莊如儀,卻又隱含脈脈風情。
可是吾家哪還有心情欣賞她無雙儀容,他駭然盯著那女子飄飄如仙的裙擺,心神幾乎都要炸開!那女子款款走著,身形忽隱忽現。以陽間距離來計,從弱水之畔到酆都城下何止百裡?
但她也沒走幾步,竟然就到了吾家身邊,與他擦肩而過。
恍惚之中,吾家似乎覺得她與自己擦肩而過所耗去的辰光,比她從弱水到酆都所用去的辰光都要長些。
“原來是隻小鬼啊,氣勢倒還不錯。”那女子如歌般的聲音在吾家耳邊回蕩著時,人已經立在了酆都城前。
蘇姀微眯著一雙鳳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高聳得不見儘頭的酆都城牆,半天才搖了搖頭,輕歎道:“這許多年不來,酆都原來還是老樣子,修得這麼厚實。看來地府這些大鬼小鬼老鬼少鬼一點長進也沒有。”
蘇姀目光似是不經意的掃過百丈外部都城牆上的一處,忽而玉麵一寒,喝道:“都愣在那千什麼?還不快去告訴你們那十個閻王,讓他們速速大開中門出迎!若是出來的慢了,小心姐姐我這就拆了你們的大門!”
蘇姀目光落處看似是一堵城牆,其實是一個隱藏在幻術中的城門,且大門左右兩邊各有一處經法術處理過的牆壁,守門鬼卒可以透過這兩處地方觀看到城門外的情況,必要時還可以啟動城牆上的機關陣法,以禦外敵。
此門乃是一道主門,守門鬼卒足有數百之眾。他們平日裡本是頤使氣指慣了的,但這次一見蘇姀,立刻嚇得魂飛魄散,不待頂頭上司吩咐,就有幾個飛奔向閻王殿報訊,就似生怕報訊晚了,蘇姀真的會把酆都大門給拆了一樣。負責守門的軍士也隻顧著縮起來發抖,當然沒有功夫去責難手下擅自越權。
酆都城外,蘇姀又柔聲道:“你們這些小鬼真沒規矩,就讓姐姐我在這裡千等嗎,還不備座上茶?”
這麼淡淡柔柔的一句話,卻有著無以形容的穿透力,吾家一時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整個酆都都聽到了她這句話。
蘇姀聲音清冷深處透著一點柔媚,若細細聽來,足可使人瘋狂。可惜蘇姀所對的都是鬼卒陰官,隻感受得到她語聲中摧魂奪魄的大威力,根本無從體會那聲音中切切刻骨**之意。蘇姀倒也不是不知道這樣對著鬼卒說話實在浪費,隻是幾百年前的習慣使然,每一句話都是這麼說的,一時間改不過來而己。
吾家頭腦中忽然一陣清明,這才明白原來這神秘女子是來酆都找麻煩的,而且根本無懼十殿閻王。他想起了自己的職司乃是酆都巡騎護衛統領,護城可是職責所在,於是一提鋼矛,自胸中提起一道殺氣,大喝一聲:“妖孽狂妄,竟敢酆都來撒野?”
蘇姀聞聲回頭,麵上閃過一絲訝色,然後含笑道:“小鬼膽氣倒是足呀,不錯,姐姐就是要來酆都找事的,你待怎樣?”
吾家從鐵盔縫隙中噴出一團白霧,喝道:“當然是把你這妖孽拆骨碎魂,以戒效尤……”
看著蘇姀含笑的雙眼,吾家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沒能把這句話說完。他心中十分清楚,若與蘇姀決死一戰,被拆骨碎魂的多半是他。
蘇姀微笑道:“看來你這小鬼還算聰明,知道若惹怒了我,連鬼都沒得做。”
吾家聽得此言,突然大喝一聲,策動胯下骨馬,躍馬挺矛,反而向蘇姀衝去!一時間酆都城牆後一片驚呼,所有的鬼卒都沒想到他竟然真敢向蘇姀動手。
蘇姀如銀鈴般笑了一聲,道:“小鬼膽子好大!”
吾家尚沒什麼感覺,但骨馬聽到蘇姀這一句話,立刻抵受不住她語聲中的大威力,人立而起,掉頭就要逃走。
吾家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任那頭戰馬逃向遠方,揮動雙尖鋼矛蘇姀當胸刺去,一邊喝道:“與其被你嚇死,倒還不如戰死!”
也不見蘇姀有何動作,身周就亮起一層淡淡彩光,輕輕巧巧就抵住了吾家的鋼矛。
吾家暴喝一聲,手中鋼矛烏光大盛,靈力如撐山倒海般洶湧而出!蘇姀護身彩光乍現一道奪目光華,竟然被吾家一矛攻破!
蘇姀再次動容,笑道:“咦?倒是小看了你這隻小鬼。奇怪,難倒我真的老了,連人都看不清楚了?”
她口上如此說,身體輕輕一擺間己讓過了吾家的鋼矛,而後一隻素手向他肩頭拍去。雖然蘇姀身高隻及得上吾家的胸口,要高舉起手才拍得到他的肩膀,且那一隻絕不應屬於陰間的纖手看起來是如此柔嫩,若拍在吾家生滿了倒刺的肩甲上,還不得廢了?
但還未等她手落下,吾家就後退了一大步,刹那退出十丈,然後鋼矛指天,大喝一聲,一道淡黑色龍卷憑空生成,向蘇姀襲來!
蘇姀淡淡一笑,身體如落葉隨風,飄蕩而起,眨眼間出現在吾家身前,一隻纖手又向他肩頭拍去。這一次手落如電,速度比起剛才那一拍少說快了一倍,哪知吾家周身泛起黑光,速度也隨之倍增,再一次讓過了蘇姀的一擊!
蘇姀輕輕地咦了一聲,左手五指舒展如蘭,帶著五道水藍色光華,硬抓向吾家刺向自己胸口的一矛。爪矛相觸之際,酆都城外忽然響起一聲炸雷!
蘇姀傲立原地,吾家則騰騰倒退了十餘步,才算止住身形。然而蘇姀也未沒想到吾家竟然能夠硬接自己的一抓,看他這一矛上所顯的道行,比之初開戰時何止強了三倍?
一時間,酆都城外雷聲滾滾,煙塵衝天,吾家己與蘇姀舍生忘死地鬥在了一起!
酆都城牆後一眾鬼卒隻嚇得瑟瑟發抖,心中不住祈禱,隻求吾家不要真的激怒了這恐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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