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野一直覺得自己是有主意的。
之前計劃在集訓營裡活下來,他先示弱再反殺;後來計劃讓周時予們逃出來,研究幸運兒解藥,他主動為質,讓周時予與他不得不長久保持聯係,成為利益共同體;包括後麵,他計劃讓沈聿留在他身邊,先是搶婚囚禁,再放他出去,賭他回來……
樁樁件件,遊刃有餘。
以至於他從沒想過,他計劃很久的求婚,會出岔子。
還是出的自己人的岔子。
自己籌備打算求婚的地方,自己還費儘心思把要求婚的人都領到跟前來了,結果對方直接反客為主,先他一步,把這兒當成便宜湊巧的野場子,打算跟他求婚了?!
許星野的身子愣成一道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此刻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該驚嚇。
“哥,哥要跟我求婚?在這兒?”許星野問,語調都有些磕巴。
沈聿挑眉,“不行?”
行,有什麼不行的,反正結果都一樣,隻要沈聿屬於他就行,他怎麼都不虧。
許星野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當然可以。哥想怎麼樣都行。”
“那你會答應嗎?”
“會,你不求我都答應。”
許星野給了沈聿絕對肯定的回答。
沈聿勾起唇,從兜裡當真掏出來一個紅色緞麵的盒子出來。
許星野望著那盒子,心跳突然加速起來,有些期待,又有些無奈。
心情很奇怪。
“眼睛閉上。”沈聿輕聲吩咐,“然後頭稍微低下來。”
“啊?”
短短的幾分鐘,許星野二次意外。
沒聽過求婚需要對方閉眼的啊?不是該跪地表白,說心裡話嗎?
“乖~照做。”
沈聿伸手摸了摸許星野的腦袋,許星野便依言閉眼低頭。
身前有細小的窸窣聲,沈聿應該是從那盒子裡拿出了什麼,然後手朝著他靠近。
但沈聿沒來碰他的手,反而雙手舉到他脖子兩側,給他戴上了一條項鏈。
許星野眼皮晃動了兩下,項鏈一扣上,他的眼睛就不聽話地睜開。
許星野順著胸前項鏈上掛著的東西望過去。入眼,就是兩枚熟悉的戒指。
是他在空中花園當眾表白,卻被沈聿踢了一腳,以至於掉入人工造景池裡消失不見的那對戒指。
戒指內圈,刻了他和沈聿的名字。擺在一起,字母尾端能拚成一顆完整的心。
“這是我當初跟哥表白時的對戒!不是丟了嗎?怎麼會,怎麼會在哥這裡?”
許星野的指尖摩挲著戒指內圈的刻字,情緒有些激動。
“哦,那天晚上我就撈出來了。畢竟,還刻著名字呢,我不想被保潔撿到,戴著到處招搖造謠的。”
沈聿的解釋很牽強。
如果僅僅是因為怕造謠,那戒指上,刻著的是他的名字,又不是沈聿的?造謠也是造上麵名字的造,誰能聯想到沈聿?
況且,那種情況下,沈聿怕是連戒指有沒有刻字都不知道。
但他還是去撈了。
許星野就知道,他在沈聿記憶出問題的那幾日的感覺不會錯。
沈聿不是在囚禁裡,因為藥物原因沒法抵抗,產生了潛移默化的順從心理,才漸漸喜歡上他的。
而是在跟他說絕情的話的時候,沈聿就已經將他放心裡了。沈聿說服了自己按照原計劃報複他,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可卻控製不了自己,在他走後,去撈了那枚戒指。
所以,他與沈聿的這場情,從一開始,就是雙向的。
並不是他的單戀。
許星野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隻覺得心潮澎湃著,看見戒指模樣的那刻,竟比他幻想中,看見沈聿跟他表白求婚的場麵還令他愉悅。
它就像是彌補了他,在那一時刻的遺憾和不甘,並將這種遺憾和不甘,以更濃烈的愛意傳遞過來。
“星野。”沈聿輕輕喊了一聲許星野的名字,許星野垂眸望著戒指的視線就轉回到了沈聿的臉上。
四目相接的瞬間,沈聿伸手,捧住了許星野的臉。
“這地方確實是個表白求婚的好地方,但我想了想,還是沒將戒指拆下來,戴在你手上。”
沈聿說話的語氣溫柔得很,卻也一如既往的理性成熟。
“你還小,人生的選擇還很多。我愛你,但我不會這麼早就用婚姻這種責任感的承諾束縛住你。人生很長,你的眼界和閱曆會跟隨你的年齡而成長。我願意等你成長到足夠了解婚姻含義的時候,再跟你承諾下一步。”
就像他自己在二十二歲剛畢業的時候,就從沒想過人生這麼快就會跟某個人綁在一起。
談戀愛和結婚不同,即便國內現在不認同同性婚姻,但若是真求了婚,那許星野就真正是他的人,在他眼裡,許星野這輩子,都得跟他綁在一起,沒有分手的可能和權力。
除非他死,或者他先弄死許星野。
他不想這麼極端,所以他可以等。
但……
沈聿沒想到,他這段話剛說完,許星野就在他麵前,單膝跪了下來。
“我知道哥覺得我年紀小,還承擔不起婚姻賦予的含義。可比起等著我自己去探索,我更願意跟哥一起,共同體會。”
許星野伸手,拉過沈聿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眼眸再抬起來時,手裡已經舉起來了戒指。
“我渴求了哥很多年,做夢就想跟你綁死在一起。所以,請你束縛我吧,給我個能光明正大陪在你身邊的名分。”
這一番求婚的話說得怪人妻的,所以沈聿聽著,並不覺得自己的老公地位有受到威脅。
“我可以給哥戴上戒指嗎?”許星野問。
許星野雖然問的是可以不可以的選擇性問題,但似乎並不想給他拒絕的退路。
因為那隻抓著他指尖的手指力道,隨著許星野的問話而加重。他就是想將手抽回來,也抽不動。
沈聿瞧著自己的手。
無名指的位置,上次被綁架時劃出的那一刀,愈合後還有道淺痕,與他其他光潔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的確適合戴個什麼裝飾一下。
沈聿動了動手指,沒說答不答應,隻是狀似無意地道了一句,“戴上看看,不好看我可會摘掉的。”
“不準!”
許星野知道沈聿也就是答應的意思,隻是沒好意思直接明說。趕緊拿了戒指給他套上。
那戒指上鑲嵌的鑽在不明顯的位置,不至於顯得太招搖。戴在沈聿手上,將他矜貴的氣質放大,愈發貴氣沉穩。
沈聿唇角微微勾了勾,“還不錯。我家小朋友的眼光,隨我。”
“那是,這個也是我自己找人做的。世上僅此一對。”
許星野語氣中帶著寵溺和驕傲,正要自己拿起另一枚給自己戴上時,沈聿就先他一步,親手給他戴上了。
沈聿戴著戒指的手搭在許星野的手上,兩個戒指疊在一起時,沈聿盯著許星野,說了話。
“路是你自己選的,星野。就算你以後說後悔,我也不會放你走了。”
許星野沒急著說不後悔這種說辭,隻是將之前沈聿跟他說過無數遍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是哥的。”
而後,在這句話後,又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了下一句:
“哥也是我的。”
這兩句話乍聽起來沒什麼,可對於經曆過這一切的兩人來說,這句話可以包含一切,也勝過一切。
一開始,為了能把控許星野,沈聿擔心許星野對其他人產生興趣後,會不利於馴養,所以不停跟他強調,許星野是屬於自己的。
但許星野總想在後麵加一句,讓兩人同時都是對方的。
那時沈聿以為,許星野不過他養在身邊的狗,他想丟就丟,許星野沒有說不的權利,也沒有能得到他同等情愛的權利。
可人終究會被情感反噬,也為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負責。
“嗯。”
沈聿認真的,鄭重的應了一聲。
他搭在許星野手背上的指尖收攏,攥緊了許星野的手指,想將他從半跪的姿勢下拉起來,將餘下的半句話補充完整。
可還沒開始拉,就聽到那片花燈後,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而後,是外公的壓低了聲音,可還是清晰傳過來的咆哮,“你小聲點,被小聿發現了,咱們還怎麼聽他們說這些肉麻的對話?”
“我也想啊,可我就是忍不住。”外婆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帶著吸鼻子的聲音,“我淚點低嘛,上次阿寧出嫁,我也哭得稀裡嘩啦的。”
“那個,外婆,你哭就哭,能不能彆把擤鼻涕的手,往我衣服上擦啊?我……”周時予的聲音帶著無奈,“我這個人有點輕微潔癖。”
“就是就是,溫執啊你管管你老婆。”唐方允也跟著插話。
“我靠這倆到底誰攻誰受啊?我聽許星野在教室裡那麼吹,還以為他是上麵的,怎麼聽他的表白內容,又不太像啊?不會許星野才是嫂子,嫂子是老公吧?”
“多半是沒跑了。畢竟沈總好歹也是總,總能在下麵嗎?”
幾人的話音剛落,之前在畢業聚會上聊得嗨的那幾個男生的聲音就馬上跟著傳了過來,用詞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
外婆外公估計是沒聽懂他們這話的意思,異口同聲開問,“你們說的什麼東西呢?”
雖然花還擋著,從沈聿的角度看過來,倒是誰都看不見,但對話一句沒落全聽清了。
沈聿不知道這場地裡麵到底還有多少吃瓜的,放下打算去扶許星野的柔情,瞬間就換成了鋼鐵般的聲調。
“搞什麼東西,丟死人了,快起來。啊,有點餓了,又有點困了,我先回去了。我先走一步,你隨意。”
說罷,轉身就走。
許星野趕緊自己站起來,跟了上去,“哥~等等我啊。我剛看你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你剛要說什麼?”
“一堆人看著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我也是剛知道。我表白,也沒請他們來湊熱鬨啊。”
“哼哼,不信。就算你沒請,肯定也默許了,想找一群人見證是吧。”
“真沒有,哥……”
聲音漸漸遠了,花燈後麵的人才開始抱怨推搡起來。
“都怨你出聲出聲,這下沒得看了吧。”
“還說我呢,就數你聲音最大。”
“我?那還不是因為你在人家時予身上擦鼻涕。”
“你們吵吧,反正小聿後麵肯定得跟我回去。”
“我呸,跟你有什麼關係?”
“幾位。彆吵,這人都走了,不值得。”
外公外婆跟唐方允推搡起來,沈岸周時予那幾個同學一起幫著勸架拉扯。也不知到底是誰推了誰,唐方允先向著花燈那邊摔過去,順手就捎上了溫執一起。
然後一群人就這樣全摔在花燈上,將鮮花裡麵的花燈都壓得爆炸了幾個,嚇得人又是一陣鬨騰。
與這邊的雞飛狗跳不同,到家的沈聿和許星野就和諧很多。
當然,這和諧主要是字麵意思。
求婚成功顯然給了許星野極大的刺激,再加上在酒桌上小酌的那幾杯酒助興。
等許星野將沈聿撲倒的時候,兩人的衣裳已經從玄關開始,鋪到了床腳下。
許星野的動作急切中帶著興奮,故意沒關燈,握著沈聿的手,反複地看兩人相扣的指尖上,那對戒指。
戒指上的晃動的鑽石在燈光的折射下,在牆麵投射出如星辰一樣耀眼的光。
許星野勾住沈聿的腰,將人往自己懷裡拉近,腦袋靠在沈聿頸間,吻了吻他額角的汗。
“哥拉我起來的時候,到底想跟我說什麼?我總覺得你有話被打斷了,沒說完。”
沈聿眯著眼,臉上的表情享受中,又因為強烈的刺激而蹙緊著眉。
美人越是破碎就越是顯得美,看著許星野都又加重幾分。但他耐著性子,隻拿下巴摩挲著沈聿的肩,唇在他後背輕啃,等著沈聿的回答。
沈聿轉過臉,伸手繞後過來,捉住了許星野的下巴,將他扯到唇邊,主動地靠過去,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的唇。
而後,許星野聽到沈聿回答:
“我是你的。”
這是沈聿那時想說的話,也是現在和以後想說的。
從那場以愛為名的馴養之舉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結局。
人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他曾說,隻要許星野乖一點,他就是許星野的。如今,他說到做到,
他,是許星野的。永遠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