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野覺得隨著一起寂靜下來的,還有自己的心跳。
他很確定,電話裡傳過來的,就是槍響。
那槍聲越是響亮,就表示離沈聿越近。
“哥?”許星野好一會兒才緩回自己的聲音,從喉嚨發出一聲呼喚。
可聽筒那邊,沒再有回應。
第二次了,沈聿消失在他電話中的第二次。
第一次,沈聿就在他屋外,是他的大意,被晏清河鑽了空子,害得沈聿消失幾日,染上了癮。
他明明因為這一次的大意,在私下裡無數次內疚自責。卻又讓同樣的經曆,發生了第二次。
他不想限製沈聿的自由,也不想改變沈聿原有的生活,可每次給沈聿自由的代價都太殘酷,他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
許星野無法想象沒有沈聿的生活是什麼模樣,那將比死了還難受。
“哥,你怎麼樣了,說話!”
許星野的聲音帶上冷,語調壓著,顯得陰鷙。
對麵還是沒有聲音,但在這句話後,一直保持著通話的手機中斷了。
許星野再打過去,就變成已不在服務範圍提示音。
沈聿肯定是遇到了危險,不然不可能掛電話。
許星野不敢確定,剛才電話裡聽到的那聲槍響,有沒有落到沈聿身上。他迫切想要確定沈聿是否平安,急得快要發瘋。
一想到沈聿未知的處境,許星野就覺得有股抑製不住的暴戾情緒往上泛。瞳孔顏色在正常和猩紅中轉換了幾遍後,許星野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抬手蓋住了眸子,迅速鑽進了就近的廁所。
等再出來,他已經用衛衣的帽子套住了頭,徑直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等許星野開車到機場的時候,周時予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了,身邊還站著18和07。
因為變異的位置轉移的緣故,這兩人臉上的黑斑散去,乍一眼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少年沒什麼兩樣。
許星野重瞼微掩,壓住了半邊眸子,朝人看過來的時候壓迫感很重,“為什麼他們也在?”
“畢竟我們幾個住在一起,他倆少年心性,跑過來看熱鬨很正常。”周時予手指在護照上摩挲了幾下,補充,“也怪我,上次瞧見你的變化後回去繪聲繪色講了一遍,他倆被吊起了胃口,不信有人能越變越好看,非要來看看。”
07看了許星野一眼,調侃,“確實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
雖然被衛衣帽子蓋住了大半個腦袋,但許星野鬢角還是有零星的暗紅色發絲散落出來。
發色和瞳孔的改變讓許星野原本精致得有些偏女氣的臉上那股柔徹底泯滅,於是陰鷙和狠戾占據主導,全身的侵略和強勢感覺濃鬱。
07挑眉,“真想找機會見識見識,你這副模樣,到底強化了哪兒?”
“你還是祈禱,沒這個機會吧。”
許星野接過周時予手裡的護照,轉身去登機。
周時予望著人順利通過身份認證,進入了登機通道,他的目光才收了回來。
看來他猜得不錯,許星野瞳孔異變,會改變他的視網膜組織,使原臣的鎖定失效。
原臣利用自己關係網,在許星野成為幸運兒的那一年,就對許星野的視網膜進行鎖定,限製了他的出境。所以不管他是造假護照還是改變身份,隻要最後一步人臉識彆掃到視網膜,許星野都會被找出來。
但那次異變後,他倆發現了這個bug。唯一的問題,是猜不準異變的時機和持續效果。
“人都已經上飛機了,還看什麼?不是要去超市嗎?”耳邊的聲音拉回了 周時予的思緒,他微轉眸,就看到18雙手插兜,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等著他。而07,已經走遠。
周時予走過去,伸手搭上18的肩,“不是跟你說過,盯著07嗎?你盯著我乾什麼?”
“他不歸我管。”18的聲音冷淡,他臉微微側了側,望見周時予垂在自己身側的手指時,瞳孔微微晃動了一下,心裡是歡喜的,卻還是嘴硬地開口,“至於你,你什麼時候把老子脖子上這破鏈子拆了,老子保證離你遠遠的。”
“是嗎?你能這樣想最好,不然你這麼乖,我都快以為你愛上我了。”
周時予架在18肩膀上的手突然收攏,將人往自己這邊扯近了幾分,聲音嚴肅冷峻,“彆對我動感情,不然下場會比現在慘。”
18唇抿緊,牙齒咬合住,連帶著連下頜骨輪廓都明顯了些。
但馬上,這表情就放鬆下來,眉眼間那抹情緒被收斂住,“我還以為你01的編號代表的是實力,現在看來,是自信嗎?果然,男人自信就無敵。”
——
法國巴黎。
沈聿坐在椅子上,旁邊有穿著製服的服務員小姐幫他處理手上的血。
傷口不深,不需要手術處理,但碎玻璃飛過來時,波及到的範圍不小,他扶著方向盤的雙臂被紮了好幾處。
那服務員小姐拿著鑷子幫忙將碎玻璃夾出來後,又是止血又是塗藥,很是儘心儘力。
沈聿配合著,可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有些坐不住了,開始問服務員,“我剛發過去的短信,還是沒有回應嗎?”
服務員看了一眼手機,“沒有呢先生。”
沈聿蹙起眉。
那時手機自動接聽了許星野的電話,所以許星野肯定是聽到那聲槍響了。
但那一槍沒打中他,而是擊中了他車前麵的擋風玻璃。擊碎的玻璃碎片飛濺過來,紮進了他的皮膚裡。
當碎片飛到臉上時,沈聿下意識閉了眼,所以導致車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撞到了路邊的大樹,手機也不知道被甩到哪裡去了。
身後的車頃刻間追上了他,卻在下了主道路靠過來時,被一輛疾馳而來的重型皮卡撞飛了出去。
隨後,他就被帶來了這裡。
這一切發生得都太快太密,沈聿完全摸不清楚狀況。等有時間借手機給許星野打電話時,撥過去的提示音已是關機狀態。所以沈聿隻好發了短信,給許星野報了平安。
但一直到現在,對方都沒有回應。
這有些不正常。
不過更不正常的,是他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地方看起來像星級酒店,可睡覺的房間卻隻占了一半。沈聿進來時特意留意過,整棟酒店有十層,但酒店住宿卻隻開通了6層,剩下4層設了權限,不對外開放。
沈聿住的房間就在第6層,即便隔著音,他坐在這裡的時候處理傷口的時候,都還是能清晰的聽到樓上傳來的響動。
像是很多人的歡呼和喊叫,但都是一陣一陣的,所以也聽不清楚在喊什麼。
“好了先生,傷口已經全部處理好了。”服務員將托盤裡的紗布和鑷子整理好,站起了身。
沈聿道了聲謝,將撩上去的袖子放了下來。
看著人要離開,沈聿出聲將人叫住,“之前帶我來的那位先生現在住在哪一間?我想當麵去給他道個謝。”
“您說邊先生?那您不用去找他,他交代過,等您的傷處理好,他會親自來看望您的。”服務員說到這裡,轉了話題,“如果沒什麼其他事兒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等等,我手機丟了,你幫我買部手機上來,型號要xx,多的歐元算小費。”
“好。”
拿到手機,沈聿登錄上自己的郵箱,找到了Louis助理的電話,讓他幫忙聯係Louis媽媽,他好確認那位女士的安全。
沈聿跟Louis媽媽通話後,對方告訴他為了怕再生事端,Louis已經提前下葬,至於自己,一切都好。
沈聿鬆了口氣,又關心了幾句後,語氣凜了下來,問起那群人找的東西是不是在他身上的藍寶石吊墜。
雖然沈聿不懂意大利語,但他不是傻子。當時那群人明明是衝著棺材去的,可在看到他胸口掉出來的項鏈後,目標就變了。
項鏈是Louis媽媽臨時給他戴上去的, 如果她知情,那就是故意拿他當靶子引開人。
沈聿不喜歡被人利用。
“對不起,他們的確找的就是這個。但我之前說的,並沒有一句假話。”Louis媽媽語氣很抱歉,“這個項鏈的確是Rapha?l的,而且,它是個鑰匙。”
“鑰匙?”沈聿蹙眉,“什麼的鑰匙?”
“我不知道,我兒子並沒有告訴我。我當初給您戴上,是覺得這藍寶石成色好,沈先生如果不想要,還可以賣給典當行, 應該能值很多。”
可不是嘛,差點值他這條命了!
沈聿掛了電話,將那條刻了“F”的藍寶石吊墜握在手中,對著頭頂的吊燈看了看,還是沒從外形上看出什麼端倪。
這個吊墜並非不規則圖案,正這種形狀太常見,又沒有任何缺口,所以絕不是那種可以開鎖的鑰匙。
比起“鑰匙”這個說法,沈聿更傾向於這東西是“通行證”。
但具體是通行什麼的,他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等見到那位開皮卡救了他的邊先生,道了謝,他就動身回國。
可服務員說的邊先生,沈聿一直到等到晚上7點,才見到他的麵。
是亞洲麵孔,但有法國的綠卡,不管走到哪裡身邊都有保鏢,看起來在法國地位不低。
“既然邊先生祖籍在河北,那也算是國人,我就以茶代酒,當做致謝了。”
沈聿舉起茶杯,敬了邊敘一杯,對方大方地受下,一飲而儘。
喝完才道,“法國最近對槍支管理嚴格,他們公然在主道開槍,我處理他們是為了治安,救你隻是隨便,所以沈總不用放在心上。”
這人開口直接喊他“沈總”,看來他住酒店的這段時間,邊敘就已經將他的背景了解透徹了。
沈聿眉峰挑了挑,沒點破,隻象征性地回了一句,“不管怎麼說,這恩情是賴不掉的,以後不管是在生意上還是其他事情上,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眼下,還真有一件事沈總可以幫忙。”邊敘將沈聿的客套直接轉變成現實,讓他連推都推不掉,“不用鼎力,這事兒對沈總來說,輕而易舉。”
邊敘勾唇,說出自己的要求,“我想上10樓。”
見沈聿不理解,他揮了揮手,他身邊的兩個保鏢就自覺退到了三米開外的地方。
邊敘原本跟沈聿麵對麵坐著的身子往前傾,離沈聿更近了些,聲調壓低,“沈總脖子上掛著的寶石,就能帶我們上10樓。我在將你從車裡拉出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這就是你那麼多酒店,偏偏選了這裡的原因?”
“對。”邊敘又重複了一遍,“我想上10樓。”
沈聿沒有絲毫猶豫,抬手就去掏放在西裝口袋裡的藍寶石,將它朝著邊敘遞過去,“你喜歡送給你,你拿著上幾樓都行。”
藍寶石是邊敘救了他之後才發現他有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邊敘一開始救人的目的沒有不純。
正巧這破石頭他早交出去早脫手。
“我拿著沒用。”邊敘沒接吊墜,反而望著沈聿的臉,“得沈總這張臉拿著這個,帶我上去才有效。”
沈聿想到自己跟Rapha?l相似的臉,馬上就理解了邊敘的意思。
他往頭頂望了望,問邊敘,“10樓到底是什麼?”
“意大利古羅馬人形競技訓練場。“邊敘爆出一個專有名詞,但馬上就又將這個詞簡化,“簡單點稱呼,就是三個字,叫‘鬥獸場’。”
鬥獸場,又是鬥獸場!
沈聿一直以為,鬥獸場是原臣那個老變態為了滿足自己對權利的欲望而滋生了一種變態地下黑拳場,可沒想到,這鬥獸場不單單隻有國內有,就連法國也有!
難不成,這10樓的鬥獸場,也跟國內的地下場一樣,也用那些孩子或者無辜的人互相決鬥?
難不成,法國的鬥獸場也與Favorite試劑有關?!
隨著猜得越深,沈聿臉上的表情就越奇怪。他捏著藍寶石吊墜的手指收緊, 目光望向邊敘。
“幾點開場?”沈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