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離過於激動後,隻覺得一陣暈眩,腹中也隨之一陣低鳴,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到什麼東西了,唯一見到的食物就是那盤——
惡!
想起那盤“梅乾菜扣肉”最後的下場和去處,她麵色瞬間轉為蒼白,捂著嘴乾嘔不已,無奈胃中空空,也吐不出什麼來。
她含淚怒視麻將——都是你害的!
麻將骨碌轉著綠瞳,毫不客氣的瞪回去——都是你先拿“梅乾菜扣肉”戲弄我!
一人一貓正在瞪個不停,梅選侍見她實在餓得淒慘,連忙瞥了一眼正在幸災樂禍的姬悠,“還楞著做什麼啊,你趕緊去弄些吃的來。”
姬美人一蹙眉,薄嗔仍是風情無限,“你難道沒聽過聖人有雲,君子遠庖廚?”
“你現在不是君子,而是個小女子。”
梅選侍橫了他一眼,語氣麻辣不善,“你去不去?”
姬悠後退兩步,仍是死鴨子嘴硬,“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去就不去。”
“很好。”
梅選侍居然不怒,反而微微一笑,嫵媚雙眼中蘊含精光,讓姬悠心裡咯噔了一下,“既然如此,老董,你就為你家主人代勞吧。”
這個凶婆娘今天怎麼這沒好說話?
姬悠越發感覺不祥,果然梅選侍下一句就戳中了他的死穴,“老董你去小廚房準備飯食的時候,‘順便’把你家主子藏在木架下的冷熏鳳爪,香辣鴨脖什麼的也拿來,既然君子遠庖廚,某人就不必三更半夜去廚房偷吃了。”
這一句簡直堪比武林高手絕世一招,旁人還沒反映過來,姬悠的麵色便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紫,最後崩出一句——
“不要啊!!!”
這一聲調長音尖,好似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之事,驚得歸巢的烏雀都撲棱棱飛起四散。
“咦,不是某人說,君子遠庖廚的嗎……難道是我聽錯了?”
梅選侍嫣然一笑,作勢拍了拍小巧耳廓。
“你——!”
姬悠咬牙切齒的說不出來,終於一跺腳,轉身朝著小廚房而去。
“你可彆揀那鹹菜豆腐給丹離妹妹吃啊,拿我今早備在那裡的那一份材料去做,那正是丹離妹妹的家鄉菜。”
梅選侍對著他的身影繼續叮囑道,她說什麼丹離完全沒注意,直到一雙明亮美眸好奇的對上她的額頭,這才哇的一聲驚了過神。
“妹子,先吃著墊饑,你好好說說,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丹離接過梅選侍手絹中包著的荷香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還是梅姐姐你好!你可不知我昨晚有多麼倒黴啊……”
她一邊吃一邊憤憤說著,中間因為氣憤抬頭,還被麻將搶了一小塊去,“梅姐姐你來評評理,我大姐平時都不正眼看我,她串通唐國複辟分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把我關到詔獄裡去?!”
“這,我隻能說,這真是池魚之殃啊!”
梅選侍聽得雙目連閃,也隨之讚同,丹離覺得自己有了聽眾,更是來勁了,“還有那個什麼左相,簡直是個死木頭臭冰塊,居然嚇唬我,還逼我去擦整間囚室的牆壁和地板啊!!!!”
說到這裡,丹離想起離開詔獄時的波折,氣得更加頭昏眼花了——
原本皇帝一聲令下,中午時分她就該出獄,沒想到那獄卒拉著苦瓜臉在左相耳邊一陣嘀咕,慕吟風便目露冷笑,吩咐她把自己弄臟的囚室打掃乾淨,不然就不許她走。
天可憐見,那整麵牆,半邊地上全被那盤“梅乾菜扣肉”的醬汁肉末潑得淋漓,她一點一點的擦著,中間還被稻草絆倒,在醬汁肉末裡滾了幾滾,就成現在這副尊容了!
丹離想起自己打滾時,那惡心的氣味,粘膩的汁水,頓時又是一陣反胃抽搐,她氣得幾乎哽咽,還不忘白麻將一眼,“都是這隻死貓弄的,還要我收拾殘局!”
“喵喵喵喵喵——”
麻將也不甘示弱,瞪起眼睛大聲抗議。
正在鬨著,隻見姬悠端了一盤菜肴,大步流星的走來,臨走近便是香味濃鬱,讓人食指大動。
“姬悠的廚藝還是挺不錯的……來來來,你也餓了一天了,來嘗嘗你的家鄉菜吧!”
梅選侍低下頭指點介紹著菜色,因此沒看見丹離盯著菜肴,好似見著鬼的驚悚神情——
“這是梅乾菜扣肉,是你們江南名菜,我今早特意為你準備的,快趁熱吃——”
梅選侍說到這裡,終於發覺不對了,她抬起頭,卻正見丹離麵色發青,雙目直勾勾盯著那道梅乾菜扣肉,嘴唇無力的顫抖著,完全失去了血色——
“嘔——”
她再也忍耐不住,剛吃下去的點心立刻便吐了個一乾二淨,被陰影刺激的胃卻仍在抽搐。
“看樣子,她對梅乾菜扣肉都起了陰影了,真是可憐哪……”
一盤的姬美人搖頭晃腦,越發幸災樂禍了。
“你給我閉嘴,既然你這麼閒,這一地狼藉就由你收拾!”
女暴君一言既出,頓時引起尖利哀號——
“不、不是吧?!”
夜色已瞑,寢宮內的燈燭卻隻點了半數,皇帝靠在榻邊藤墊上,冷冷的看著風塵滿身的薛汶,“你是說,無翳公子不在?”
“他的一對隨侍說他不在。”
薛汶仔細糾正了他話語中的差異,又道:“焉知不是主人故意不見?”
昭元帝幽沉雙眸微抬,薛汶便感覺一陣無形壓力撲麵而來,“既然主人有事在外,再隔了兩日,你重去拜訪。”
“是……”
薛汶有氣無力的答應著,苦笑著歎道:“這種跑腿的事一向歸我,微臣真是勞碌命啊!”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滿意,可以跟左相換個位置,去做他那份活。”
“萬歲您饒了我吧……我隻是發發牢騷還不成嗎?”
薛汶頹然抱頭求饒認輸,隨後他一反平時的嬉笑,認真問道:“萬歲,我也不過是一說,您卻好似對這位無翳公子抱有很大的希望——其實天下間奇人異士頗多,並非隻能倚重於他。”
他迎著昭元帝冷然詢問的黑眸,繼續道:“比如清韻齋,他們一向以蒼生危難為己任,最是清聖崇高,您不如——”
他下半截招徠的話戛然而止,隻因他無意中瞥進昭元帝的眼——
異常冰冷,卻偏偏浮現怒焰之華,好似壓抑著極為恐怖的風暴!
如此危險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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