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製基地會議室裡。
會議剛結束,葛雲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她身後的長桌上擺著一疊紙。
這疊紙最上麵那張寫的是:紙風車樂隊,所屬公司,騰翎娛樂。
有人推門進來,喊她:“葛老師,叫的車已經到了。”
葛雲萍轉身:“行,我一會兒就下去。”
會議室裡除了她,還剩下沈城,沈城從手機屏幕裡抬頭,調侃道:“葛老師辛苦,葛老師慢走。”
葛雲萍和沈城是老朋友,她神情放鬆下來,手插在口袋裡問:“你什麼時候走?剛開會看你刷半天手機了。”
沈城:“我再刷會兒微博,你看今天熱搜沒有。”說到這,沈城語氣雀躍,“我的歌掛了一天——你覺得最後誰會贏?彆的不敢說,但是vent這支樂隊能走到最後挺進三強絕對沒問題。”
葛雲萍:“按實力來說確實沒問題,隻是……可惜了。”
沈城微愣。
葛雲萍拎起包,往門口走:“我原先對這支樂隊關注度很高,或者說在地下有這樣一支各方麵來說都具有主流特質的樂隊,讓我感到意外。”
葛雲萍伸手開門,手握在門把手上:“我也想繼續觀察下去。”
哢噠一聲,門開了。
葛雲萍走出去:“……但很可惜,他們這次隻能走到這裡了。”
另一邊。
陸延摁著高翔的脖子叫他趕緊把手機拿出來,高翔無奈隻能下床,掀起床墊,在床墊下麵的一個夾層裡掏出了手機,行事畏縮:“喏。”
陸延接過:“出去之後,這份恩情我會還給你的。”
高翔:“……”
還出去之後。
這氛圍真整得和坐牢似的。
陸延雖然經常找他借手機,但除了上線幾分鐘看看肖珩的聊天框以外,很少會去搜這個比賽的相關動態,免得看了之後想太多容易分心。
這還是頭一回。
陸延點進新出的投票榜。果然,投票榜上紙風車樂隊一騎絕塵。
vent樂隊靠著陸延第一期的幾個經典鏡頭和亮眼的舞台表現,話題度一直不少,按理來說票數不會低。
但紙風車這個討論度明顯低一截的樂隊投票數卻是他們樂隊的兩倍。
陸延看了兩眼票數後又退出去,登錄微聊賬號,點開肖珩那個乍一看還是一片黑的星空頭像。
肖珩今天淩晨發過來的一句話是掛在七區樓外的土味應援裡的,不過是改編版。
-延延勇敢飛。
-你爹永相隨。
看到第一句的時候陸延還有點感動,然而第二句一出來,他隻剩下一個念頭。
老子他媽打死你。
陸延在高翔寢室裡坐了沒多久,南河三中途洗完澡進來,兩人簡單聊了兩句。
“翔子說的廁所惡霸就是你?”南河三問。
陸延被剛才刷票的消息震得還沒緩過勁來,腦子裡亂得很,也不去糾結‘惡霸’這個詞:“我就借個手機,你們樂隊鍵盤手不至見誰都說我一頓吧。”
南河三似笑非笑:“長大了。以前你出了名的冷,好些小姑娘想接近你都不敢找你要手機號,後來找的我,我一周得給你打發掉不下十個。”
陸延在霽州那幾年確實不喜歡接觸人,行事想法也幼稚:“那會兒……叛逆期。”
南河三又問:“紙風車的事我聽說了,這才第二場,你們打算怎麼辦。”
陸延沉默一會兒。
南河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陸延問南河三借了根煙,坐在他們宿舍把煙抽完。
走之前他最後看一眼肖珩的改編版應援語才把手機還回去。
這個點大家基本都準備睡了,走廊上空無一人,陸延回到自己宿舍,大炮和許燁因為各自支持的女偶像又開始互相嘲諷。
“她跳舞跳成這樣你也喜歡,你去品一品我家這位的美貌!”
“美什麼美,她跳舞雖然一般但唱歌好,聲音特空靈……你去聽一聽這天上有地上無的神仙聲音!”
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一個上鋪一個下鋪,恨不得隔著床板打架。
陸延打斷他們:“你倆停一下,我有個事要說。”
“在說之前你們做一下心理準備,特彆是李振,老振你最好躲遠點,我不敢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李振:“怎麼還扯上我了。”
“由於我團鼓手手氣實在是太好,”陸延說,“我們樂隊這次對上的是個刷票隊。”
自以為手氣最佳的李振:“……”
簡單講完來龍去脈後,全隊沒有一個人說話。
最先開口的是大炮,他脾氣炸,嘴裡全是臟話:“他媽的……”
許燁問:“那我們怎麼辦?”
陸延也還在理頭緒。
和資本比起來,他們v團實在過於渺小,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輕輕鬆鬆能把他們捏死。
但陸延從來不信命,也不認命。
更加不會妥協。
陸延最後隻確定下一點:“不管怎麼樣,明天排練照常。”
他們這幾天剛把編曲做出來,為此熬了好幾個通宵,已經在隱隱期待下一個舞台,即使這個消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噩耗,但在沒想好對策之前,他們能做的也隻是全力以赴。
次日,他們是在午休時遇到的海王樂隊。
自從上回舞台上見過一麵之後,紙風車這支樂隊很少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他們也很少花額外的時間排練,攝像機錄不到的地方就見不著他們。
這天中午,紙風車樂隊吃完飯從餐廳回來,經過他們排練廳門口時,有一位成員笑了一聲說:“他們還挺努力。”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隻是因為這一聲笑和六個字。
也許含義並不是大炮想的那樣,但大炮現在看見他們就不爽,控製不住覺得對方就是在嘲諷他們。
大炮畢竟年紀輕,在霽州那地方土生土長十幾年,什麼事都習慣直來直去,他直接把琴放下,走到門口:“有事兒嗎你們。”
他語氣太衝,紙風車樂隊其中一個人說:“怎麼著,這過道是你修的?我還不能在這說話了。”
大炮原本就滿肚子火,從昨天晚上憋到現在,說出來的話也不怎麼好聽:“能,但是不會說話還是建議有些人把嘴老老實實閉上。”
紙風車:“你小子說誰,怎麼說話呢。”
陸延來不及阻止,喊:“大炮,回來,彆動手。”
大炮這會兒哪兒還聽得進陸延的話:“說誰心裡清楚,刷票的也敢在這亂吠。”
刷票這個詞一出,氣氛立馬炸了。
“我操,你誰啊,小子做人彆太狂。”
然而大炮遠比他們想的狂多了:“我是誰?老子是你爺爺。我記得你,你那吉他彈得跟屎一樣,學了多久,我猜不超過十天。”
混亂中。
說什麼的都有。
大炮幾句話將原本並不算大的矛盾徹底激化,紙風車樂隊有人譏諷地說出一句:“還練什麼,彆練了,我勸你們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得了——”
大炮對著對麵幾張臉,暗暗握緊拳頭,眼睛也紅得跟他前陣子染的頭發一樣。
陸延頭皮一麻,心說肯定要出事。
這孩子還太小,他不知道這個社會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每件事都有道理可講的。
這事如果換成四年前的陸延,他也忍不了,他甚至都不會走過去問“你們有事嗎”、然後充滿火/藥味地跟對麵嗆幾個來回,他沒那麼多話,保準二話不說直接揮拳頭上去——哪怕這賽不比,哪怕爽完立馬扭頭走人。
“戴鵬,”陸延冷著喊,“叫你彆動手你他媽聽沒聽見?!”
李振試圖打圓場:“大炮,冷靜點……”
許燁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沒打過架,隻被同學單方麵欺負過的人:“是啊,有話好好說……”
大炮壓根不聽勸,一拳直衝著紙風車樂隊其中一位成員的鼻梁而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
話語和人物在這個場景裡顯得尤為混亂,前後不過幾秒鐘時間,在大炮那一拳打出去的瞬間,李振和許燁兩個人離得遠,沒來得及攔住他,心說這下完了。
然而一陣□□過後,本以為會出現的場麵卻並沒有出現。
吵得不可開交的幾個人集體陷入某種詭異的安靜。
無形的硝/煙逐漸散儘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大炮身側那個帶著眉釘的男人身上,眉釘再冷也冷不過他此刻的神色。
陸延站在大炮邊上,一隻手握著大炮的手腕,他手指指節泛著不正常的白,手背上青色的脈絡明顯突起,臉色也白,這一拳攔得很費勁。
大炮垂下眼,目光觸及到陸延攔著他的那隻手……手腕上的那片黑色紋身,幾個尖銳的角正對著他,渾身熱度立馬消退,頭腦也清醒不少。
“大、大哥……”
李振更是說不出話,話卡在嗓子裡:“老陸。”
陸延用左手生生擋下了大炮這一拳。
大炮頭腦是清醒了,但他還是想不通:“打就打了,怕什麼,有什麼好慫的!”
午休馬上結束,結束後就進入下午的錄製時間,紙風車樂隊和其他排練廳跑出來看熱鬨的人很快散開。
走廊上隻剩下他們幾個。
“鬨夠了?”
陸延說:“這一拳下去,之後呢,真想收拾包袱滾蛋?由於不良影響被迫退賽你想過後果沒有,以後誰提到大炮都知道是那個打人的混子——傳出去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牛逼?”
陸延剛才站的位置隻能用左手,右手根本伸不過去,他忍著疼又說:“他們隊的票有多水、我們這次能不能打不打得過暫且不論……戴鵬你想過沒有,給我們樂隊投票的幾萬個人都在等我們下一次演出。”
陸延說的這些是大炮完全沒想過的問題。
大炮愣在門口。
陸延說完這句,沒再看大炮有什麼反應,轉身去洗手間。
陸延走後,李振心情複雜地拍拍大炮的肩說:“我去看看他。”李振走之前忍不住多說一嘴,“還有你大哥那不叫慫。”
“揮揮拳頭上去也不叫強,那太容易了。”
大炮緩緩蹲下身,抓著頭發沉默。
李振看著大炮這樣,知道他是明白意思了,於是沒說後半句。
李振跟著進洗手間的時候,陸延正在用涼水衝手腕。
整個洗手間裡隻剩下水龍頭的嘩嘩聲。
李振:“你手沒事吧,我記得這好像有醫務室,過去看看?”
陸延:“沒事,過會兒應該就好了。”
李振:“去開個什麼藥膏,止疼噴霧之類的也好。”
陸延衝了會兒,把水龍頭關了:“那些東西我都有,真用不著。”
陸延又靠著洗手池說:“不就是一拳嗎,老子一個大男人,彆說是一拳了——”
“得,話說到這差不多就行了啊。”李振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就知道你要裝逼。”
陸延笑笑:“你媽的。”
隔了會兒,李振又說:“那孩子還是太小,彆跟他計較,我看他也知道錯了。我像他那麼大那會兒脾氣比他好不了多少,長大也得有個過程是不是。”
“是,”陸延胡亂用衣擺擦擦手說,“沒打算跟他計較,我就是剛才憋完大招,手疼,又想來個完美帥氣又有威懾氣勢的退場……”
“對了。”陸延說到一半,話題一轉,“關於海王隊,我昨天晚上想到個對策。”
五分鐘後,樂隊四人聚集在排練室裡。
大炮見陸延進來,猛地站起身:“大哥,對不起,我……”
陸延往麥架邊上的高腳凳上坐,腿被拉得老長,男人之間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他比了個靜音的手勢:“這頁翻篇了,下回長點記性。”
大炮:“我一定牢記大哥的教誨!”
陸延:“我說個事。”
陸延的對策很簡單,票數作假不可能查不到痕跡,不管是哪種方法,假的成不了真。
“所以我們先得證明它是假的,然後再網絡曝光?”李振聽明白了,“可我們怎麼證明它是假的?”
許燁好歹是個計算機專業的學生:“現在是大數據時代,它很大可能是用刷票軟件盜用其他用戶的賬號刷上去的,要是現在給我一台電腦,我可以試試。”
連手機都沒有,電腦就更彆提了。
李振頭疼:“那咋整。”
幾個人頭對頭湊在一起,圍成一個圈。
陸延在這個圈裡,伸手打了個響指:“所以我們第一步,找外援。”
高翔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個沒有睡好覺,被惡霸拽起來問“手機在哪兒”的夜晚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這回惡霸長了四個腦袋。
他用力揉眼睛,確認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今天晚上確實來了四個人。
高翔:“陸延你不是人,你不但自己要用我的手機,你還要帶那麼多人過來一起蹂/躪它?!!”
陸延這天穿了件戴帽子的衛衣,他動手前將頭微微向後仰,帽子順勢滑落:“少廢話,東西呢。剛在你床底下摸半天沒摸到。”
高翔起來給他們拿手機:“……在我洗臉盆裡,用毛巾蓋著的,不是你們那麼多人要乾什麼啊?”
陸延說:“老子今天要逆天改命。”
高翔:“……”
熄燈後的宿舍漆黑一片。
幾個人圍著高翔的手機蹲成一圈等手機開機,高翔也感到好奇,加入進這個圈跟他們一起蹲著。
手機開機後,連上網,陸延還沒來得及把高翔的賬號退出去,就看到通知欄裡跳出來一個消息:驚!紙風車樂隊被曝投票數據造假!
這消息震得陸延下一步都不知道要乾什麼了。
高翔解釋說:“那是我關注的一個推送號,每天都推送一些咱比賽的大小八卦動態什麼的……不過海王怎麼這就被曝了?這屆網友這麼優秀的嗎。”
陸延沒有說話,但他心跳越來越快,他心底隱隱有個預感。
直到他動動手指點進去,完整的推送博展現在幾人麵前。
今天下午,網投通道才開不到一天,一位網名叫xh的網友深度解析了紙風車樂隊的一係列刷票操作。近三萬票居然都是由五台電腦操作完成的!從這名網友放出來的圖裡可以清楚看到,這些投票賬號登錄使用時的電腦ip完全相同……
從截圖裡看,xh這條微博發得言簡意賅,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
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很多字,但這些字逐漸變得模糊,最後剩下的隻有兩個英文字母。
xh。
陸延半天沒說話,李振卻看得萬分激動:“這位網友真是好人啊!蒼天有眼!”李振激動完,回過味來,“不過這位xh……等等,xh,怎麼感覺那麼熟?”
高翔也被這樣一出轉折弄得特激動:“怎麼著,認識?”
陸延說:“認識。”
高翔看向他:“誰啊?”
陸延盯著那個xh,心頭一動,又想到昨天晚上,肖珩發過來的那句土味應援。
-延延勇敢飛。
於是陸延脫口而出:“我爹。”
作者有話要說:dbq,雖然晚了!但我長了!
【晉江半夜容易抽,老是替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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