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黑了(1 / 1)

[新]

學校的超市並不大,兩人找了一番,發現根本沒有花椒,當然,也沒有他們以前常買的四川泡菜。

最後隻好買了一瓶青花椒油,一袋韓式辣白菜,兩盒午餐肉,一排雞蛋,以及一包五袋裝的出前一丁。這種麵條其實就是方便麵,在港澳地區很常見,其他地方似乎就不怎麼吃。

李月馳拎著籃子,從唐蘅手中接過食物,一件一件放進去。最後他們又買了一罐老乾媽。唐蘅在學校待了兩年,第一次知道超市有老乾媽賣。

回到家,唐蘅從儲物櫃裡搬出嶄新的鍋和餐具——新到連包裝都沒拆。李月馳挑眉問道:“彆人送的?”

“嗯,我剛入職的時候徐主任送的,”唐蘅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說這個鍋特彆好用……我也沒試過。”

李月馳說:“今天試一下。”

家裡沒有圍裙,唐蘅隨便找來一件舊襯衫,俯身為係在李月馳的腰間。李月馳順勢摸了摸他的頭頂:“你去等著吧。”

唐蘅說:“不用我幫忙?”

“你能幫什麼?”

“……打個雞蛋還是可以的。”

李月馳笑道:“你去坐會兒,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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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蘅走出廚房,當然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他坐在餐廳的椅子裡,掌心托住下巴,目光筆直地盯著李月馳。李月馳背對唐蘅,身體遮住了手上的動作,但通過那些闊彆已久的聲響,唐蘅知道他都做些了什麼。

“哢”地一聲脆響,是他在灶台上磕開雞蛋。拇指一摳蛋殼,蛋清和蛋黃就嘩啦流進碗裡。他磕了四隻雞蛋,然後開始攪拌,咵嗒咵嗒,是木筷與瓷碗碰撞的聲音。可以想象蛋液被他攪動得非常細膩,以至於表麵上浮起一層細小的泡沫。

油熱了,他把蛋液緩緩倒入鍋中,滋啦作響,煎蛋的香味立刻飄出來。唐蘅動動鼻子,忍不住問:“李月馳,鍋怎麼樣?”

“不錯,”李月馳的聲音夾雜在滋啦滋啦的背景音裡,“一點都不粘。”

唐蘅掏出手機,默默在備忘錄裡寫上“新家要買一個不粘鍋”。

李月馳用鍋鏟把煎蛋切成一塊一塊,盛出來放在旁邊。然後他洗鍋、燒水,很快水就開了,唐蘅忍不住湊上前,幫他把出前一丁的包裝袋拆開,三塊麵餅丟進咕嘟冒泡的水中。李月馳將泡菜切絲,午餐肉切塊,和雞蛋一齊下鍋,再倒入花椒油和出前一丁自帶的調味粉包。

麵條的暖洋洋的香氣衝入鼻腔,令唐蘅有點發愣。李月馳扣上鍋蓋,略帶遺憾地說:“如果超市有蔥和蒜就好了。”

唐蘅咽下口水:“沒事……晚上去外麵的超市,都有。”

廚房地方小,所以兩人手臂貼著手臂,挨得極近。李月馳側臉望向唐蘅,目光像是被熱騰騰的水汽融化了,變得非常柔軟。

唐蘅心跳不已,正想伸手去攬他的脖子——

“咕……咕!”

唐蘅;“……”

就是挨得太近了,所以李月馳也清晰聽見了他肚子的叫聲。

唐蘅頓時倍感尷尬,隻好佯作一聲咳嗽:“好香啊,那什麼,待會兒我洗碗吧。”

李月馳忍笑道:“行啊。”

“麵好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李月馳掀開鍋蓋,關火,“拿碗吧。”

餐桌上放著滿滿兩大碗麵條。出前一丁和煎蛋都是金燦燦的,午餐肉是粉色的,韓式泡菜上裹著的辣椒醬被洗掉了,呈現出淡淡的翠綠。唐蘅盯著眼前的麵,有一刹那甚至不知如何下筷子。

他從未覺得一碗麵能如此漂亮,如此美味,甚至令他不忍心吃掉。

空氣中滿是食物的味道,花椒油的麻味,煎蛋的油香,泡菜的鹹辣……想不到有一天他家也會飄滿這些味道,不知在樓道裡能不能聞到?隔壁的夫婦都是內地人,來自北京的丈夫喜歡吃涮肉,家裡時常飄出麻醬味,來自四川的妻子喜歡吃鹵菜,家裡時常飄出鹵水香,有時唐蘅很晚才從辦公室回家,趕上他們吃夜宵,滿樓道都是香味兒——那些時刻他簡直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個世界之外了。

他覺得這種想法很矯情,所以隻讓它一閃而過。

“唐蘅。”

“嗯——”唐蘅回過神來,對上李月馳的雙眼,“怎麼了?”

“吃啊,”他黑漆漆的雙瞳寫滿催促,“不是餓了嗎?”

“嗯……好。”唐蘅捏起筷子,神情幾乎是鄭重地,夾起一塊煎蛋。

看著唐蘅把煎蛋嚼碎了、吞下去,李月馳立刻問:“怎麼樣?”說完又搖頭笑了一下,“當我沒說,煎雞蛋都是一個味兒還能怎麼樣……”

唐蘅突然意識到,他和自己一樣緊張。

唐蘅說:“還行,如果再嫩點就好了。”

李月馳愣了愣:“可能是煮久了。”

唐蘅點頭:“嗯,這東西也沒什麼捷徑,多學多練吧。”

李月馳:“……好的,”然後他又笑了,“以後有勞唐老師試菜。”

他們奔波一天實在很累。吃完麵,洗了澡,兩人倒頭就睡。澳門人的習慣是天大的事兒也等到工作日再說,所以並沒有人聯係唐蘅。

就這樣一口氣睡到下午六點過,唐蘅不太舒服地睜開眼。後背都是汗,額頭也是,一縷溫暖的海風從窗戶縫隙裡吹進來,拂過他汗涔涔的臉。

唐蘅恍惚片刻,才反應過來現在的情形。他翻個身,對上李月馳的雙眼。原來他已經醒了。

“空調突然停了,”李月馳說,“是不是沒電了?”

“哦……應該是,”唐蘅想起身去拿手機交電費,可是酣睡過後的身體懶洋洋的,於是他躺著沒動,“把我手機拿來,放客廳充電了。”

剛說完,眼睛又合上了。

他聽著李月馳窸窸窣窣地下床,走到客廳,又折回來。

“給你。”李月馳說。

唐蘅張開雙眼,隻見李月馳的臉龐忽然放大。

李月馳赤著上身,雙手撐在唐蘅的枕頭上,俯身輕吻他的眉心、鼻梁、嘴角,然後探入唐蘅的雙唇之間。他的動作緩慢而克製,鼻息卻有些急促,像警覺的野獸麵對獵物時,有種按捺不住的衝動。

這樣吻了幾分鐘,唐蘅喘著粗氣推他:“等等……哎,歇會兒……”

他“嗯”一聲,卸了力氣趴在唐蘅身上。

海風吹進來,將輕薄的窗簾掀起一角。

唐蘅眯起眼,看見窗外夕陽西下,天空紅得像潑開的血。原來今天有火燒雲。澳門的夏天經常出現這樣誇張的落日,好像太陽就在前方幾十公裡處,邊緣模糊如一團熔化的鐵,將要把萬物都吞噬。

當然也包括唐蘅。

李月馳忽然抬起手,溫暖的手掌慢慢摸索,從唐蘅的發梢,到他的耳廓,再到他的臉頰。

最後,李月馳捂住了唐蘅的雙眼。視野變得漆黑,他看不見那燒紅的天空了。

“還親嗎?”李月馳笑著問。

“嗯……”

於是他的吻輕輕落下,唐蘅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說:

“彆緊張,等我們親完,天就黑了。”

作者有話說:

“等你睡醒,又是春天了”“等我們親完,天就黑了”,李哥風韻不減當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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