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翌日下午,三人在排練室相聚。唐蘅沒有提項目的事情,安芸好像也忘了似的,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排練了整整一個下午,到傍晚時,三人均是渾身大汗,蔣亞打鼓打得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唐蘅也覺得力氣都被抽空一般,格外疲憊,又格外痛快。
“不行了,不行了,”蔣亞靠在牆角,氣若遊絲地說,“你們他媽的抽風啊?累死老子了。”
安芸抹一把額頭的汗珠:“吃飯去吧。”
唐蘅沒搭話,隻是把吉他裝進了包裡。三人走出排練室,安芸問:“想吃什麼?”
“燒烤!”蔣亞喊道,“老子非得吃它五十串羊腰子。”
安芸翻個白眼沒搭理他,轉而問唐蘅:“你想吃什麼?”
“我隨便,”唐蘅頓了頓,“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最後去了一家有雅間的燒烤店,蔣亞嘟嘟囔囔地說吃燒烤來什麼雅間啊都沒感覺了,安芸拍他的腦袋叫他閉嘴,而唐蘅還是淡淡的,沒什麼反應。
直到他們點的烤串都被送上來,蔣亞才後知後覺地問:“兒子,你不高興?”
安芸看看唐蘅,無奈地說:“這不很明顯麼。”
“昨晚他就不對勁了!”蔣亞眉頭一皺,“怎麼,那個直男真是直男?!徹底沒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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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蘅:“你閉嘴——”
“噢,”安芸像是愣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道,“哪個直男啊?我怎麼不知道這事?”
唐蘅低罵:“彆他媽裝了。”
“我早就和你說了他是直的,”安芸歎氣,“你還不信。”
蔣亞滿臉震驚:“早就?等等,安哥你認識那男的啊?”
“吃你的腰子,”安芸說,“那你現在確定他是直的了吧?”
“確定了。”
“這樣最好,本來麼,就算他不是直的……你最好也彆招惹他。”
“為什麼?”
“兔子不吃窩邊草啊!”安芸理直氣壯的,仿佛自己對田小沁沒有半分歪心思,“他是你大伯的學生誒,你說萬一你倆鬨翻了,多麻煩?而且就在你大伯眼皮子底下談戀愛啊?肯定得被發現。”
“你這話我不同意啊,看上了就追唄,倆大老爺們哪有那麼多顧慮,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人家是個直……我操,唐蘅,”蔣亞緩緩放下手裡的羊腰子,“你不會看上那哥們了吧?就田小沁的同學,那個李什麼來著?”
唐蘅沒說話,算是默認了。片刻後他抓起一串烤麵筋,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也沒戲了,就這樣吧。”
“我再給你說個事兒,你就明白了,”安芸又說,“你知道這次的項目為什麼突然給了經濟學院嗎?其實就是咱們送給人家的。”
唐蘅愣了愣:“為什麼送給他們?”
“我聽我爸說之後有個大項目,發改委牽頭,原本沒咱們的事兒。圖院長想和經院合作,這不就得拉關係麼,所以唐老師才拿個小點的項目送給張白園,做人情呢。”
“……你確定?”
“八九不離十吧。”
唐蘅一時無語。他倒不是特彆意外——類似的事情他從大伯那兒聽說過不少,無非是利益交換。他隻是不明白大伯為什麼不告訴他,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
“你也彆多想,唐老師可能是覺得這事兒未必能成,所以不想說太多,”安芸喝了口啤酒,繼續說,“所以你們做那項目現在就送給張白園了嘛,張白園又和潘鵬關係很好,你知道吧?潘鵬和李月馳都是師大畢業的,聽說本科的時候有點矛盾。”
“靠,”蔣亞插話,“這他媽的,還有枕邊風環節啊?”
“所以潘鵬讓張白園把李月馳踢出去?”
“嗯,好像是潘鵬追過的妹子喜歡李月馳吧,就那些事。”
“我知道了……”唐蘅一時間有些語塞,竟然是這樣。怪不得李月馳那麼乾脆地退出了項目組,他還真的以為全是為了他,原來還有更深的原因。
“你想啊,你如果為了李月馳鬨事兒,等於是把唐老師和張院長對立起來了,唐老師多難做?”安芸苦口婆心地勸道,“所以要我說,李月馳的事兒你就一點都彆摻和。”
“那哥們也夠慘的,”蔣亞邊聽邊搖頭,“辛辛苦苦做的項目,這下白送給彆人了。”
“其實唐老師也算在保護他吧,他不和潘鵬他們接觸,就不會出彆的事兒。”
“多憋屈啊——你們文化人也太陰了。”
“關我屁事,”安芸瞪他一眼,“這項目我沾都沒沾。”
“按你這說法,那個潘鵬,老陰逼啊。”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你可叫田小沁小心點!”
“嗯,我和她說了……”
唐蘅默默聽著他們的話,心思卻根本不在上麵了,甚至,他並不感到十分憤怒。他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李月馳——李月馳被潘鵬他們踢出項目組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挫敗,無助,或者憤怒?唐蘅發現自己竟然想象不出來。他總覺得李月馳骨子裡是個十分傲氣的人,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兼具聰明和勤奮的人並不多,而聰明勤奮且英俊的人,就更少了。李月馳遭遇了這種事,令唐蘅感到惡心,不是替李月馳惡心,而是一種單純的旁觀者的惡心——這感覺類似於看見某人在斷臂維納斯雕像前吐了一口痰。
當然安芸說的也對,從實際的角度講,李月馳退出項目組其實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李月馳一定也明白。歸根結底這事兒輪不到他來打抱不平。
“那你倆,真的沒戲了?”安芸小心翼翼地問。
唐蘅點頭。
“天涯何處無芳草嘛,”蔣亞湊過來摟住唐蘅,“不就一男人麼,哥給你找更好的。”
唐蘅斜他一眼:“你的審美還是算了吧。”
“你還真彆和我嘴硬,我和你說啊,漢陽美院有個小孩兒,才大一,是‘deny’的鍵盤手——安哥知道嗎?”
“美院的啊,”安芸若有所思,“是不是長得很白淨?留個蘑菇頭。”
“對對對,可乖了,”蔣亞壞笑起來,“我聽說他也是彎的。”
唐蘅冷漠道:“你這麼有興趣,你上吧。”
“彆啊,我幫你牽個線,認識一下唄。”
“不用了,沒空。”
“你他媽……”
“算了算了,”安芸打斷蔣亞,“反正他還有一年就出國了,到美國泡洋鬼子嘛。”
後來唐蘅還是見了那個鍵盤手——被蔣亞騙過去的。確實是個白淨乖巧的男孩兒,大眼睛,蘑菇頭,一米六八的個子,怎麼看怎麼像高中生。他有個和自身氣質極其不符的名字,吳誌豪,大家都叫他阿豪。
唐蘅向阿豪坦白自己沒想談戀愛,阿豪點點頭表示理解:“我也想找個比自己矮的。”
唐蘅:“……哦?”那是不太好找吧?
“你是不是誤會了,”阿豪羞澀道,“我是1啊。”
唐蘅:“……哦。”確實看不出來。
兩人就這麼陰差陽錯地成了朋友,在這個暑假的末尾,唐蘅再沒見過李月馳,他要麼和蔣亞安芸一起排練演出,要麼和阿豪一起閒逛。阿豪是土生土長的武漢人,對武漢gay吧熟悉到比自己家還熟,兩人勾肩搭背地一家一家逛過去,一個是為了尋找比自己更矮的男朋友,一個是百無聊賴,打發時間。
再之後就開學了,唐蘅和蔣亞升入大四,安芸開始念碩士。按說她和李月馳都是大伯的學生,應該經常一起上課。但唐蘅從未聽她提起過李月馳,想必是故意的。其實唐蘅覺得無所謂,他沒那麼脆弱矯情,九月初社會學院舉辦講座,主講人是芝加哥大學來的教授,恰好是唐蘅有意申請的學校。那場講座他當然去聽了,意外碰見李月馳——其實也不意外,畢竟都是一個係的。唐蘅去得晚,坐在演講廳中間的位置,而李月馳坐在他的右前方正數第三排。隔著一個個烏黑的或是禿頂的腦袋,唐蘅安靜地打量李月馳。近一個月不見,李月馳好像瘦了一點,總得來說變化不大。唐蘅以為自己會很難過,結果也沒有,隻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蜻蜓似的掠過心頭,一晃而過,不提也罷。講座結束後嘉賓先離場,然後學生們湧向前後門,一大群人,擠牙膏似的慢慢挪出去。就是這時唐蘅看見李月馳,李月馳也看見他。
李月馳的語氣既客氣又疏離:“學弟,你也來聽講座?”並且說了句廢話。
唐蘅說:“嗯,他講得不錯。”也是廢話。
李月馳說:“是的。”還是廢話。
然後他們就沒再說話,出了門,各自散去了。
唐蘅和兩個同班同學溜達到社會學院門口,晚上八點過,武漢又下起雨來。他倆商量著是冒雨跑回宿舍還是在這裡等等再走,又問唐蘅要不要去他們宿舍涮火鍋,唐蘅無可無不可地說:“行啊。”話音剛落手機振了一下,是阿豪的短信,約他明天去美院看展覽,因為其中就有阿豪的畫。還有蔣亞的短信,一個多小時前發的:周黑鴨辦了個校園樂隊大賽,你想參加不?
再往前,竟然是輔導員的短信——恭喜你呀,唐蘅,你通過國際交流中心的選拔了!下個月初去東京!
作者有話說:
明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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