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這邊,在女子走後,他不知為何並未離開,反而回身看著那道青色的倩影。
負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
“皇上?”
蘇培盛見狀,試探的喊了一聲。
他心裡此時卻在想,皇上如今不同尋常的表現,是否是因為那個人是廉親王的人,要不然說不通皇上為何如此關注?
雍正聽到聲音,回神,淡淡道:“走吧。”
但他終究因為見了那個人心神有些不寧,更何況熹妃對她,似乎並不安好心,誰知道這會兒為何叫她入宮。
想到此,雍正腳步微頓,折返了回去:
“去永壽宮。”
蘇培盛聞言心跳起伏,卻不敢有異議,跟在了雍正身後。
……
永壽宮
端坐主位的熹妃撩著茶蓋,有一搭沒一搭的抬起眼皮往門外瞧。
看起來似乎渾然不在意,但她比往日更精致的妝容和服飾卻出賣了她心裡的急迫。
等了不知多久也沒見人來,她心頭浮起了淡淡的急躁和不耐,摸了摸發髻上的珠釵,她道:
“柴嬤嬤,你出去看看,香薰到底是怎麼做事的,怎麼那麼久也沒把額娘和五姐帶來。”
柴嬤嬤知道自家主子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太久了,也怕她發脾氣,遂福身:“老奴這就出去瞧瞧。”
過了好一會兒,柴嬤嬤終於回來了,麵上神情卻有些怪異,熹妃沒多想,徑直詢問:“過來了?”
“過來了,如今正在外麵等著,隻等娘娘您的召見了。”
柴嬤嬤點頭回應,但一想到剛才香薰說的遇到皇上的事,就有些欲言又止,這種事若是不如實交代的話,娘娘後麵知道後肯定會遷怒於她,可如今娘娘正在興頭上,該怎麼開口才好?
熹妃倒是沒注意到她的神情,招手喚來宮女:“把鏡子拿上來。”
宮女立刻把鏡子呈上,熹妃對鏡自照了一下,看著裡麵華服著身襯得富貴滿身的自己,滿意的把鏡子還給了宮女,又看了看周遭華貴的裝飾,清了清嗓子,道:
“讓她們進來吧。”
“是。”
宮女福身出去後。
熹妃一瞬間坐直了身子,唇角噙上了一抹自認無懈可擊的笑容,高高在上目下無塵,已經做好了被恭維羨慕的準備。
聽到動靜,她隨意的抬眼望過去,目光就落到了從外麵蓮花移步進來的青衣女子身上,當看到她並不如自己想的是個黃臉婆時,熹妃臉上的笑意瞬間就僵住了。
“臣婦見過娘娘。”
“妾身見過娘娘。”
熹妃一瞬不瞬的盯著福身跪拜的女子,看著她清麗如初甚至更顯憂鬱楚楚的眉眼,護甲倏然握緊,又見盛歡自進來後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無波無瀾時,更是覺得破防。
難道她如今的成就,都不能讓自己這個好姐姐羨慕是嗎?熹妃不得不承認,她沒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不說,心裡更是平添了鬱悶。
“娘娘。”
見熹妃似乎走神了,香薰連忙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這時她才發現柴嬤嬤正看著自己,很明顯是在催促她說遇到皇上的事。
香薰見此沉默了一會兒,顯然並沒有做好準備。
熹妃終於回神,也沒注意到心腹之間的眉眼官司,她端起一個皇妃該有的氣勢,走上前來:“額娘,五姐,你們來了,何必多禮,起來吧。”
“謝娘娘。”
盛歡剛起身,她的手就被熹妃給抬住了,感覺到她身上不懷好意的氣息,盛歡眸光輕閃。
“啊?!”
果然就在下一刻,她的衣袖被熹妃狀似無意的撩了起來,露出了衣袖下並未完全康複的疤痕。
“五,五姐你的手?!”熹妃似乎被嚇到了,驚訝的捂住了嘴,眼裡飛快的劃過了抹笑意,眸光卻又落到了疤痕上,難得的輕鬆。
盛歡無動於衷,聲音並沒有任何起伏,杏眸依舊沉靜:“陳年舊傷罷了,嚇到娘娘了。”
這傷口還是她克製後恢複的結果,畢竟燙傷那麼嚴重,不可能兩個月間恢複如初,但也沒有熹妃表現的那麼可怕、醜陋。
熹妃這誇張做作的樣子,明顯是想讓她失態,在她踏入永壽宮時,就明顯能感覺到熹妃那種想要炫耀的氣息。
“……五姐受苦了。”
熹妃見狀,她的心在這一刻像是被什麼堵住,不上不下,又像一拳砸了棉花,絲毫沒有痛快的感覺。
怎會如此,她們兩人如今天差地彆,怎麼盛歡難道就感覺不到落差?!
盛歡搖頭:“多謝娘娘關心。”
“都是自家姐妹,五姐太客氣了。”熹妃心裡沉思,話頭一轉,似乎含著深切的關心:“五姐在家裡的這兩個月,可適應了?”
盛歡頓了一下,就在熹妃以為她會露出痛苦的神情時,就聽見她道:“承蒙皇上和娘娘恩典,妾身歸家後,一切都好。”
熹妃不信邪,這種情況歸家怎麼會好?府裡下人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給逼死,那種被所有人隔除在外的感受恐怕也會把人逼瘋,怎麼此刻見她情緒並無起伏?
熹妃暗暗想,難道是盛歡裝得太好了,她揮手,就有宮女端了茶盞上來。
鈕鈷祿夫人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她暗暗打量著熹妃,心下暗暗在計較著什麼。
茶水一上上來,熹妃就開口了:
“這是碧螺春,最上層的那一岔,皇上分了三份,永壽宮裡就得了那麼一份。”她眉眼帶了抹自傲:“額娘和五姐嘗嘗,若是覺得好,一會兒出宮時本宮讓香薰給你們帶些回去。”
鈕鈷祿夫人聞言,覺得這茶水燙嘴,連忙拒絕:“這如何使得,既是皇上賞的,娘娘自用就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用不得這麼金貴的東西。”
“額娘說的什麼話,皇上既賞了本宮,那就是本宮的東西,自然是任由本宮處置的。”
她看向盛歡,眉眼微挑,傲氣十足:“五姐,你覺得這茶怎麼樣?”
盛歡自然點頭,甚至誠懇的誇讚了一句:“入口甘甜,回味無窮,是好茶。”
熹妃聞言,一噎,哪裡想聽這種沒有營養的話,她要聽的是她的羨慕,想到此,她眉眼間劃過了抹不悅:“五姐既覺得好,一會兒就帶一些回府吧,本宮這裡多得是,來日沒了,皇上會賞些下來的。”
“妾身知道娘娘是好意,但妾身粗茶淡飯慣了,也不想糟蹋了好東西。”盛歡聞言,臉上並未露出向往,似乎因為太久沒和人說過那麼長的話,神情還有些喏喏的。
熹妃覺得,自己打著讓盛歡進宮羞辱的主意壓根沒有用,她這個姐姐被關了這麼多年,恐怕腦子都被關傻了,還平白讓自己受氣。
心裡煩躁中,就看到了柴嬤嬤和香薰的眉眼官司,似乎是有話要說,她心裡一沉,看向香薰:“怎麼回事,是有什麼事?”
香薰心裡一跳,看了一眼盛歡和鈕鈷祿夫人,再對上熹妃不耐的眼神後,也不敢猶豫,上前,湊近了她的耳朵,低聲說了:
“主子,剛才奴婢帶著夫人和五格格過來時,遇到了皇上。”她一頓,感覺到了熹妃的怒氣,她心裡一橫,不再藏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清楚,末了,她道:
“皇上還和五格格說了幾句話。”
下首的盛歡和鈕鈷祿夫人見她們主仆耳語,很貼心的垂頭,閉眼聽到,隻不過誰都沒發現,盛歡捏著手帕擦嘴的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