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玉與高長恭以及謝玉璿帶著一眾部曲家仆們從鄴城驛站出發去往朔州時,鳳凰將五百騎百保鮮卑軍士也交到了高長恭手中。
“這也是段大都督給你的,這五百軍士曾經跟隨過你數次上戰場殺敵,也算是你的舊部了,北朔、北恒、北燕三州也時常有突厥兵襲擊,那裡的邊兵不如這些百保軍士訓練有素,也許你去了之後,能將那些邊兵訓練起來,但還是帶一些軍士更為穩妥一些!”
高長恭點頭,施了一禮:“好,代我多謝段大都督!”
鳳凰還了一禮,又看向蕭錦玉,忍不住還是叮囑了一句:“卿哥哥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鳳凰得回晉陽複命了!以後若是有需要鳳凰的地方,一定寫信給我!”
“好!鳳凰,你也要好好保護自己!”
此時的鳳凰心中已暗暗下定了決心:倘若他能在晉陽這邊壯大自己的勢力,將來是否也有能力相助於卿哥哥一把?
“我說你小子,到現在了還不改口叫王妃,她以前女扮男裝時,你叫哥哥是可以,可現在她都嫁人了,是我家郡王的王妃,你還是一口一個哥哥的叫……”盧煜忍不住嗤了一句。
“哼!我樂意!你能把我怎樣?”
鳳凰瞪了盧煜一眼,又眷戀不舍的看向蕭錦玉,動了動唇,片刻後終是沒再說一句話,便揮鞭打馬奔馳而去!
算上這五百鮮卑軍士,蕭錦玉與蘭陵王所帶領的這支隊伍也有了將近一千的人數,與從鄴城悄悄趕來的高延宗與高孝珩道了彆,這一千人的隊伍便浩浩蕩蕩駛向了北朔州。
越往北,越是寒風刺骨,冰天雪地,蕭顯十分擔心蕭錦玉的身體,一路相送,這一送竟然不知不覺便送到了朔州城中,而這個時候已是二個月以後。
北朔州乃是齊周邊境專門防禦突厥和北周的重鎮,也是晉陽門戶,這個地方雖然算不上繁華,但也貴在城牆堅固雄偉,亦是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
城門打開後,便有地方官吏前來行禮拜見新上任的刺史。
知道鄴城派過來的刺史是蘭陵王,前來迎接的官吏都極為恭敬,數十個文士打扮的人夾道歡迎。
城中亦有士兵駐守,看起來這座城似乎還被治理的不錯。
在官吏的指引下,他們經過了一道泉池,池邊立有石匾,上麵寫著“趙郡王泉”!
“天保八年的時候,趙郡王殿下也被文宣帝派到這裡擔任北朔州刺史,當時這裡無水,趙郡王殿下便命人在這裡挖井鑿池,所以,人們便管它叫作趙郡王泉。”官吏介紹道。
“原來如此!”
“隻可惜他隻呆了一年,後來來的刺史就都……”那人話說一半便閉嘴沒有說下去了。
將他們帶到了官署後,在其中一名文士的介紹下,蘭陵王認識了一下北朔州的地方官員,蕭錦玉也在一旁旁聽。
待官員們走後,幾人才坐下來生火做飯。
在這一行人的庇護下,蕭錦玉一路上都被裹得嚴嚴實實,這會兒生起火來倒是有些熱了。
待阿秀將飯做好後,大家又圍在了一起吃起了燙好的肉、魚、菜,香味頓時飄向四野。
“這種寒冷的天氣吃這個最好了!”
“阿秀,你這廚藝不錯嘛!這又叫什麼,怎麼做得這麼好吃的?”謝玉璿越吃眼中越亮,連連讚道。
“都是王妃教我的!”
“又是阿姐教的啊!阿姐你怎麼什麼都懂?郡王娶了你可真是娶到寶了,能上朝堂,還能下廚房的,這天下女子,誰能比得上你啊?”
“我可沒有下廚房,這些都是阿秀做的,是阿秀的廚藝好!”蕭錦玉笑著接了一句。
“不管怎麼說,至少有一句,她說對了,我確實是娶到了寶,我得到了世上最好的你!”
謝玉璿感慨,沒想到高長恭這般不愛說話的人竟然還能如此深情款款的當著眾人的麵說情話。
謝玉璿在心裡暗暗妒忌了一把,轉而看向蕭顯,突地問:“對了,蕭家郎君,我聽說你好像是去年才剛剛及冠,是吧?”
“嗯!”
“那你成親了嗎?”
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過來!
蕭顯沒有答話,蕭若靈倒是代為答了句:“我七叔還沒有,祖母倒是想給七叔議親,找一個女郎成婚,可七叔不願呢……”
“哦……”
不願?為什麼不願呢?難道是沒有碰到心儀的女郎?
謝玉璿陡地眸光一亮,抬起頭再問了一句:“那你能接受……入贅嗎?”
噗——
盧煜再次被嗆了一口水,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唯有蕭顯頗為吃驚的看向她。
而蕭錦玉與高長恭卻是頗為吃驚的看向這兩人!
一頓飯結束後,蕭顯便要告辭了,蕭錦玉便專門挑了謝玉璿去送,而這一送,謝玉璿又送至了晉陽城外。
兩隊人馬即將分彆時,謝玉璿再次鄭重說了句:“蕭氏顯郎,我謝玉璿看上你了,你回到南陳後要不好好考慮一下,是否願與我成婚?”
說完,謝玉璿便掉轉馬頭,帶著十來名部曲揚長而去了。
留下蕭顯一眾人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怔忡了良久。
“七叔,她好像是陳郡謝氏的女郎,也就是阿姐曾經所假扮的那個謝臻的妹妹,論門第倒是與七叔相配的,不過,我們回到南陳之後,還會再來嗎?”
這時的蕭顯才突地笑了起來。
“會,當然會!因為你阿姐在這裡啊!我們在南陳所做出的那麼多努力,不也是為了她麼?”
“是啊!其實阿靈也想與阿姐在一起,最好是住鄰居,這樣就可以每天都能相見了!”
……
回到朔州之後,謝玉璿被盧煜狠狠的嘲笑了一把。
盧煜道:“謝家娘子可真是敢想,人家蕭氏顯郎是什麼人啦?是蘭陵蕭氏一家之主,你還想讓人家一家之主入贅,哪來的迷之自信?”
“你懂什麼,女人能帶著十裡紅妝出嫁,男人就不能帶半壁江山入贅啦?況且我還有靠山呢!”謝玉璿說著,來到了蕭錦玉麵前,挽起了她另一隻手,“是吧?阿姐,有我阿姐在,什麼樣的男人搞不定?更何況,肥水不流外人田呢,這麼好的一個郎君可不能讓彆人搶了先了!”
“阿玉,你得幫我!”
蕭錦玉目瞪口呆,就連一旁的高長恭都有點想笑又無語。
“謝家娘子還真是不害臊!”盧煜尷尬的笑了一句。
“我這叫直抒胸意,曠達為誌,乃是南朝士子們所推崇的名士風範,誒呀,說了你也不懂!”
“好,我不懂!我不懂!”
盧煜徹底認輸,跑了!
蕭錦玉正色問:“阿璿,你是真的喜歡我顯舅舅嗎?還是因為我說,想讓你成個家,所以……”
“阿玉,你對你這位顯舅舅也太沒信心了吧?如他這般容貌出眾才華橫溢又性情濕潤的男子,我想南朝的那些女郎們應該沒有不喜歡的吧?”
蕭錦玉這才笑了一笑。
“那好,下次寫信時,我會問問顯舅舅的意思!”
“真的?那我得好好謝謝你了!”
“我們來從鄴城來到這裡,一路上過了有兩個月了吧?”蕭錦玉忽然肅容問。
“是啊!因為下雪路不好走,足足走了兩個月呢!”
“那現在是河清四年三月!”
“河清四年三月,又怎樣?”謝玉璿問。
蕭錦玉便抬起了頭,望向天,並指向天。
“你們看!白虹貫日,彗星現!”
高長恭、溧陽公主、衛娘子以及淩夜等人與她一同望向天,果然就見天際劃過一道極長又極亮的白色長虹,那長虹直穿過了那一輪冬日裡並不算耀眼的太陽。
“而我們的計劃也就要開始實施了!”
“什麼計劃?”
“殺和士開的計劃!”
……
“白虹貫日,彗星現!果然啊!”
與此同時,鄴城之中也是一片喧囂,無論是皇宮還是大街上都似炸開了鍋,自古以來,白虹貫日便被視為不吉之兆!
彗星更是有掃把星之稱!
李謐與崔恒看著這天空異象,不由得想起二個月前鄴城驛站外與蕭錦玉、高長恭告彆,蕭錦玉給他們的三個錦囊,以及最後的一句話。
“這也是我給鄴城裡那些幫助過我們的人一些回報!”
這每一隻錦囊裡都預料了一件事情的發生,以及應對之策,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這白虹貫日、彗星現的異象發生,此異象預示著國將易主,陛下會將皇位傳給年幼的太子高緯,而幼主繼位後朝堂之上更是奸臣當道,多位賢臣及名將會因此而殞滅,齊將在十年之內迅速的走向衰亡!
“王妃算的可真是準啊,如鄭道謙這樣的術士之流在她麵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崔恒道:“但陛下信術士!所以像鄭道謙這般招搖撞騙的人還不能殺,不過,倒是可利用!”
“不錯,小娘子將此事交給了我們來做,那我們絕不能讓她失望!”
……
一個月前,李謐便找到了略微有些落魄的術士鄭道謙。
“我知道因陸令萱之死,你多少受了點牽連,畢竟你這位術士當初也是陸令萱舉薦給陛下的,陛下當年想要舉事謀反殺了孝昭帝高演再上位,是你占卜說不利舉事,靜則吉,後來陸令萱果然毒死了孝昭帝,又在高歸彥等一班大臣的勸諫下,孝昭帝將皇位傳給了高湛!”
“其實這並非是你的占卜靈驗,而是你早就知道孝昭帝命不久矣,而太後也站在了陛下這一邊,所以才敢那樣說的,是嗎?”
在李謐略有些“陰險”含笑的逼問下,鄭道謙嚇得是臉色慘白,連連磕頭。
“李常侍,此事可不能亂說,若是傳出去了,鄭某全家老小性命都不保啊!就連我鄭氏一族都要受牽連啊!”
“鄭公,我李某也不是什麼咄咄逼人之人,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再說出來確實也改變不了什麼,不過,如今這陛下身邊小人當道,陛下甚至聽不進忠臣之言,就連蘭陵王這般忠厚仁孝之人也差一點遭到他的毒手,如今更是被貶至邊塞,今日找你來呢,是想讓你再發揮發揮你的特長,做一件對國有益之事,順便呢,你也能再回來做穩這術士之位!你覺得如何?”
鄭道謙抬首望向他,問:“李家郎君想讓鄭某做什麼?”
李謐整肅了儀容,正色道:“當初高王在時,曾有術士言,亡高氏者乃黑衣,因此高王每每外出,都不想見到沙門,鄭公不妨就在這一預言上再作一下文章,讓和侍中成為這黑衣中的黑,如何?”
鄭道謙瞬間明白了李謐的意思。
“鄭公放心,你全家老小的命,我保著呢!”
……
白虹貫日異象出現後,一群太史官們急急的跑進了太極殿,與他們一同趕來的還有和士開、祖珽和高元海。
“陛下,天現白虹貫日,彗星出現,這預示著除舊布新之象,需要有新的皇帝出現,才能壓製住白虹貫日所帶來的災難!”
“請陛下禪位於太子,令太子早踐帝位,上應天道!”
昭陽殿中,以和士開為首的一乾大臣正激烈的上諫著,高湛目光掃了掃眾人,他的神情有點古怪迷離,似乎又看到了一個彆人看不見的人,問:“謝卿,你說呢?朕應該早日傳位於太子嗎?”
“朕記得你說過,白虹貫日,彗星現,國危!”
“那到底是誰會危害到我大齊江山呢?”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一陣後,又將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和士開,突地問:“士開,你今日為何要穿黑衣啊?”
祖珽陡地一陣哆嗦,再也不敢言。
“你們都退下吧!此事朕會考慮,容後再議!”
“和侍中留下!”
“是!”
一群太史官速速離去,祖珽也溜得極快,和士開滿麵堆笑,諂媚的走上前來。
“陛下,雖然傳位於東宮,可您是太上皇,朝中大權依然掌控在您的手中,太子隻是轉移那些居心叵測的大臣們的注意力而已,您站在太子身後,可以更清楚的看到那些對陛下不忠之人!”
“而且將那些繁瑣之事交給太子,陛下您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享受美酒美人啊!”
高湛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一天快活勝萬年嘛,這也是你曾經說過的話,可朕正是聽了你的話,這身體好像一日不如一日了!”
“士開,倘若朕死了,你是否願意與朕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