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彆時的一句話讓蕭顯頗為迷惑不解,不過他也沒有多問,便帶著風動與李謐、崔恒等一眾年輕的郎君一同前往法華山,也便是徐陵主辦清談雅集的地方。
法華山亦是佛門聖地,自南梁以來,以皇帝為首世人皆多信佛教,而當朝天子陳頊更是率群臣禮敬慧思、智顗等佛法高僧,在此欲建立天台宗。
因徐陵這次舉辦的清談雅集邀請了南北兩地各大世家中的青年才俊來參加,故而這一日,建康世家凡是收到請諫的郎君們可謂是傾巢出動,能去的都去了。
是故蕭錦玉帶著鳳凰走在大街上時,發現原本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人群少了很多。
這一日也是她計劃以謝臻之名揚名的一日,但在這之前,她需得去一趟杏花煙雨樓與衛娘子談一樁生意,同時求證一件事情。
未想剛出了澗西胡同,卻見蘭陵王的車駕停在街邊路口。
經曆了那一場亦幻亦真的夢,再次見到高長恭,蕭錦玉總感覺胸口有灼燒的痛感。
“小娘子,今天又有事要出去啊?”見到她後,盧煜率先問。
“嗯!”
她含笑點頭,抬起頭來時,發現高長恭正看著她。
“那可真是遺憾了,本來今天咱們郡王還想邀你也去參加那徐尚書舉辦的清談雅集,小娘子,以你那辯才,說不定也能在此雅集上揚一揚名呢?”
這可真是說到她心裡去了,可她卻不能以蕭錦玉之身份揚名。
“對了,小娘子這是要去哪裡?”盧煜又問。
“杏花煙雨樓。”她亦直接答道,“找衛娘子,做一筆生意。”
“小娘子前幾日不是找蕭家要了五萬貫,現在還缺錢用啊,對了,上次托小娘子的福,咱們也贏了一萬兩,不如我代郡王將錢借你一用,如今那杏花煙雨樓還欠著我們五千兩呢!”盧煜一臉興奮自作主張的說道。
高長恭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看著他,沉默沒有吭聲,對於這個時常“出賣”主子的下屬,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是做生意,不是缺錢,何況就算有錢,也不能做吃山空啊!”
蕭錦玉含笑答道,提步欲走。
盧煜一個抬步,又攔住了她,嘻嘻笑道:“做什麼生意,跟我們郡王也可以做生意啊!咱們郡王不僅有封地,還管著一個好大的窯瓷場呢……”
話未完,便察覺到高長恭投過來的冷凜目光,這才住了嘴。
不過,北齊皇帝令高長恭看管徐州彭城的磁州窯,這事也算不得什麼秘密。
白磁器本就是北齊首產而出,隻不過現在顏色還不夠純正,亦沒有太多新鮮的圖紋設計。
蕭錦玉略一思忖,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些考量。
如果在磁器的燒製方麵能與北齊的陸令萱抗衡,那麼她不愁這個生意做不起來,而且倘若將來若再去北齊之地,有很多事情辦起來就會方便很多。
於是她抬頭看向高長恭,含笑道了句:“可以啊,若是郡王願意與我做這一筆生意的話,我亦願意一試,令你北齊的磁器名滿天下,
但是,若郡王不願,阿玉亦當今天的話全沒有聽到過!”
說罷,她再次向高長恭施了一禮。
“想必現在法華山上的清談雅集已經開始了,郡王本是參加文會而來,還是莫要耽隔了,阿玉今日就不去了,告辭!”
這句說完,便真的沒再停留,帶著鳳凰一起向杏花煙雨樓走去。
待她一走,盧煜便急了。
“郡王,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啊,不是你想要邀這小娘子去法華山的嗎?”
高長恭冷冷的看著他,那神情似乎在說:真是出賣得夠徹底!
“我其實也沒說什麼吧?郡王,那小娘子的為人,你還不信嗎?她也不會亂說什麼,何況我也沒有泄露什麼軍機要密……”
高長恭實在是不想再看到盧煜這張欠揍的笑臉,冷然沉默了片刻,忽道:“今天我不想再看見你,彆再跟著我了!我一人去法華山即可!”
說完便真的拋下他,自己騎上駿馬奔馳而去了,留下盧煜在身後大叫狂奔……
……
而此刻已經到杏花煙雨樓的蕭錦玉心中總有些不安,似乎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尤其是自景陽街上行來,總感覺周邊似有隱藏在暗處的目光窺視。
“怎麼樣?小娘子,我提出的這個條件,你可答應?”坐在她對麵的衛娘子說完了自己的條件,但見她一臉沉思沒有回答,便催促道。
蕭錦玉這才驀然驚醒。
“你剛才說什麼?”
“小娘子,奴家看你今天有點心神不寧呢,奴家剛才是說,也不要小娘子的錢了,隻要小娘子每隔十日到我杏花煙雨樓裡來一次,就跳一下那畫舞什麼的,給我這裡漲漲名氣就行了,隻要這名氣有了,奴家不愁掙不到錢呐。”
她話未完,鳳凰便冷道:
“我卿哥哥又不是舞姬,怎能在你這跳舞?”
衛娘子臉色微紅,忙擺手道:
“奴家不是這意思啦,誒,算了算了,那不如你教教奴家做那美容養顏的茶,如何?還有你吃的那什麼涮牛肉,上次見你們做了一次後,我這裡的司射也學著做了一次,覺得還不錯,咱們也可以一試……”
“這倒是可以考慮,那些士族子弟在你這裡玩樂的時候,可以順帶著賣一些養生茶或者吃食。”鳳凰接了一句。
衛娘子目光閃了閃,似乎覺得這主意還不錯。
“不過,衛娘子真的隻打算在這建康城做下去麼?你這裡上交的商
稅應該不少吧?可有你營收的一半?”
蕭錦玉一問,衛娘子的臉色很快便垮了下來。
“何止啊!自從那始興王做了這揚州刺史,可沒少在我這裡搜刮民脂民膏,我這賺的錢可都要進了他的王府之中了。”
停頓了片刻,蕭錦玉再次肅容認真的問:
“那麼衛娘子背後的東家是誰?”
衛綺的神色倏然一變。
“我不就是這裡的東家嗎?”她指著自己嗤笑問。
蕭錦玉便搖了搖頭,笑道:“除非衛娘子你的身份就很不一般,否則,你身後若沒有一個背景強大的東家,杏花煙雨樓不可能在這建康城開下去,因為……”說罷,湊到衛娘子耳邊,低聲道,“這不止是士子們的玩樂之所,還是一個收集情報之所,不是嗎?”
這時的衛綺已經完全繃不住了,頓時撇下了所有偽裝,神色轉冷道:
“你如何知道?難道你真的如他們所說,能以畫入心,洞察人性嗎?”
蕭錦玉便笑道:“你看,連兩日前東宮裡所發生的事情,你都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你這便是收集情報之所嗎?”
東宮裡的消息可不是這麼容易能傳出來的,除非她在東宮裡本就有內應。
衛娘子一時語噎,無話可說,隻得歎了句:“小娘子當真是七竊玲瓏心,能把雲隱公主都氣個半死的,奴家可說不過你,甘拜下風!”
頓了一聲,又道,“不過,奴家也不能告訴你,奴家背後的東家是誰,這是個秘密。”
她既然如此說了,蕭錦玉也不再追問。
而是轉而問:“那你可知,蘭陵王為何會來你這杏花煙雨樓?”
這一問令得衛綺的臉色再次下沉。
而捕捉到這一細微變化的蕭錦玉更是疑竇叢生。
“罷了,衛娘子不便回答,我也不會多問,今日的來意我已經說明了,便是與衛娘子合作一樁生意,等你想好了,錦玉會再來拜訪詳述!”
匆匆告辭之後,蕭錦玉便帶著鳳凰速速出了門。
鳳凰見她神色有異,似極為擔憂害怕,不免問道:“卿哥哥怎麼了?”
“適才在景陽街道上,鳳凰可有感覺到異常?”
“確有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現下卻沒有了!”鳳凰回道。
蕭錦玉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倘若這些人不是衝著她而來,那麼必定是因為蘭陵王,
難道她的感覺一直是對的,那種不安的提醒,是在告訴她,高長恭有危險嗎?
“快,去法華山,找蘭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