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白渺的晴天娃娃起了作用,次日,天氣便轉晴了。
連續下了幾天陰雨,白渺和唐真真都覺得自己身上幾乎要長出蘑菇。
懷著出來曬曬太陽的心思,她和唐真真一大早便爬起來,提著木劍去求知堂上課。
一路上滿是去上課練劍的年輕弟子們。這些弟子一看到白渺便變了眼神,有些明顯的還會停下腳步,捂著嘴與身邊人悄聲議論她。
白渺不是傻子,自然察覺到了這奇怪的氣氛。
但她一向隨遇而安,從來不把這些莫名其妙的反應放在心上。
又走了一段路,偷看她的人越來越多,就連一向粗神經的唐真真都感到不對勁了。
“白渺,那些人是不是在偷看你呀?”
白渺很淡定:“沒見過美少女罷了。”
唐真真:“……”
就這樣,在無數或有意或無意的目光中,二人走進了求知堂。
求知堂裡已經坐了大半學子。他們大多是和白渺同一批入門的,與她相熟些,一見白渺進來,立即叫嚷著“來了來了”,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蜂擁而上。
“白渺,聽說劍尊大人收你為徒了,這是真的假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劍尊還有收徒的意向嗎?你能不能幫我舉薦一下?”
眾人將她團團圍住,表情狂熱,七嘴八舌,眼中的羨慕幾乎要凝成實質。
白渺:“……”
是哪個王八蛋這麼多嘴?她還沒打算說出來呢。
倒不是想低調做人,而是怕麻煩。
沈危雪那麼厲害,想要拜他為師的人肯定多得數不勝數。
她現在修為隻有煉氣,又沒什麼拿得出來的優勢,什麼劍骨靈根之類的金手指通通沒有,這要是被那些不服氣的人惦記上了,恐怕前途多舛。
係統:你可是虐文女主,金手指要等被虐以後才能開啟。
白渺:“滾。”
還被虐以後,生怕她忘了這茬是嗎?
白渺一臉晦氣,還要分神麵對眼前這些人的輪番轟炸。
“白渺,快告訴我們呀,你真的是劍尊大人的徒弟嗎?”
白渺不是很想說話,乾脆點了下頭以示回應。
眾人見狀,頓時一片嘩然,求知堂瞬間炸開了鍋。
連坐在一旁的唐真真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她可從沒聽白渺提起過這件事。
“什麼?你真的是劍尊大人的徒弟?”
“真羨慕啊,居然能被劍尊大人看中……”
“怪了,劍尊大人為何會收你為徒?莫非你天賦異稟,旁人看不出,獨獨劍尊大人慧眼識珠?”
“再天賦異稟能天賦得過柳韶嗎?柳韶也不過是被掌門真人看中而已……”
“你這話是何意思?難道掌門真人還入不了你的眼?”
“掌門真人自然也是極好的,但若和劍尊相比……”
這些弟子原本心裡還有一絲僥幸,以為這隻是無聊之人的謠傳。此時聽白渺親口承認,頓時目瞪口呆、心情複雜,言辭間也失了分寸,說著說著便吵了起來。
白渺見他們吵得火熱,趁機拉著唐真真換了個座位。剛一坐下,一根翠綠的柳條突然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渺抬眼,看到柳韶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身旁,嘴裡叼著細細的柳條,一雙漆黑清亮的眼睛盛滿驚訝。
“不會吧,你那個奇奇怪怪的師父真的是劍尊?”
看來他還記得之前沈危雪讓白渺好好吃飯那件事。
唐真真一看柳韶在這兒,立即自覺坐到隔壁桌,笑嘻嘻道:“你們聊你們聊。”
白渺:“……”
她一臉無語地看向柳韶:“你又是聽誰說的?”
“所有人都在傳啊。”柳韶聳了聳肩,“至於一開始是誰傳出來的,就不知道了……”
白渺忍不住揉揉眉心。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周慎和那個和他一起去棲寒峰的師兄,多半是他們回去說給自己的同門弟子聽,然後又一傳十十傳百,才變成如今這番局麵。
這些人嘴巴真夠大的。
柳韶見她走神,抬手在眼前晃晃:“你還沒回答我呢,那個奇怪的家夥真的是劍尊?”
白渺點點頭:“其實他也沒有很奇怪……”
柳韶挑眉:“是是是,不奇怪,隻是有點不負責任罷了。”
白渺:“……”
居然說劍尊不負責任,他還真敢。
想起沈危雪這段時間對她的照顧和包容,白渺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他沒有不負責任。”她慢慢斟酌用詞,“他隻是……在教導徒弟的方式上和其他人不太一樣而已。”
柳韶咬著柳條,含糊地應了一聲:“唔,哪裡不一樣?”
白渺想了想:“更自由,更隨性……?”
柳韶聞言,吐出柳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看來劍尊的魅力很大呀,這才幾天,你就這麼向著他了。”
白渺:“……”
那可是劍尊,難道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他的壞話嗎?
白渺白了柳韶一眼,沒好氣道:“你還是閉嘴吧。”
“好好好,不聊你那個寶貝師尊了。”柳韶伸了個懶腰,在她身旁大咧咧坐下,“選劍會的消息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怎麼樣,有沒有想法?”
白渺一臉懵逼:“選劍會?什麼選劍會?”
“就是一年一度的選劍會啊……”柳韶頓了一下,隨即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打量白渺,“說吧,是不是又逃課了?”
他一個三天兩頭逃課摸魚的人還好意思說彆人。
白渺直接翻白眼:“少廢話,說重點。”
柳韶聳了聳肩,如此這般地為她講解起來。
原來這選劍會是每年都會舉辦一次的小型活動,隻有當年入門的弟子可以參加,算是新生限定。
選劍會顧名思義,就是將最終獎勵定為劍器的選拔比賽。
參加選拔的弟子們進行一對一單挑,劍修對劍修,丹修對丹修,符修對符修,各打各的,互不乾擾,最後各決出勝者兩名,可以先後進劍閣挑選中意的武器。
白渺:“丹修和符修也能進劍閣挑東西?”
“當然了,劍閣雖然叫劍閣,但裡麵也不全都是劍。”柳韶摸著下巴,“像煉丹爐之類的東西,應該也是有的吧……”
白渺心想,這不就是一庫房嗎。
“我已經打聽過了,今年劍閣裡最好的兩把劍名喚眠霜、垂霧。”柳韶打了個響指,“我肯定是要拿走其中一把的,另一把,就留給你吧。”
“為何最好的劍是兩把,而不是一把?”白渺匪夷所思地看著他,“而且你憑什麼這麼篤定自己能得第一,選拔還沒開始呢,你就知道沒有黑馬了?”
“你問題還真多。”柳韶搖搖頭,“還好我有耐心,換做彆人早不搭理你了。”
白渺冷哼一聲,懶得和他杠。
師尊可比他有耐心多了,也沒看人家這麼吹噓自己。
“第一個問題很簡單,因為這兩把劍是同一位鑄劍師在同一時期鑄造出來的,兩把劍有如雙生,不分伯仲,所以並稱最好。”
“至於第二個問題嘛……”柳韶挑了下眉,明亮張揚的眉眼間滿是輕狂,“第一原本就是我的,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異議嗎?”
口氣不小。
不過他說得也是事實,他可是天才柳韶,比任何人都有說這話的資本。
白渺佩服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柳韶得意地勾起唇角,拍拍白渺的肩膀:“所以第一你就彆想了,努努力得個第二吧。”
白渺搖搖頭:“我才懶得比,隨便走個過場就行了。”
柳韶訝道:“你不想要那兩把好劍?”
“我又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白渺一臉漫不經心,“更何況我還不確定要走什麼路子呢,我覺得專精煉丹也挺好。”
不用打打殺殺,還能賣丹藥換錢,穩賺不虧。
這次換柳韶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了。
“可你的師父是劍尊啊。”他說,“身為劍尊的弟子卻不學劍,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白渺:“……”
好像也是?
柳韶繼續循循善誘:“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劍尊的徒弟了,你現在代表的不僅是你自己,更是劍尊的臉麵和名聲。若是在選劍會上輸得太難看……”
他話沒說完,白渺的表情卻越來越嚴肅。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丟不丟臉,但沈危雪對她這麼好,要是因為她的緣故害他丟臉,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白渺臉上的表情終於認真起來。
“你說得對。”她立即坐直身體,向柳韶虛心求教,“那柳老師,您看我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柳韶驕傲一笑,“你的腦子我清楚,從現在開始,認真練劍吧!”
白渺:“好!”
上清峰主殿內,空曠冷清,掌門站在沈危雪麵前,神色頗為尷尬。
“玄虛長老怎麼說?”沈危雪語氣平淡。
“說是那個弟子心思不正,還在他麵前胡說八道,現在已經被他拖回去關禁閉了……”
掌門已經將周慎找事的前因後果盤問清楚,並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沈危雪。
這類小事本不該由他一個掌門來做,隻是前來詢問的是劍尊,若是讓旁人來做,他反而不放心。
沈危雪撐著頭,黑發如流水般垂落:“他已經是長老了,自己沒有一點判斷力嗎?”
掌門歎氣道:“前些日子陰雨連綿,魔氣加重,他會這般失了分寸也情有可原……”
聽到“魔氣”二字,沈危雪神色微動,卻沒有再說什麼了。
“我已安排不言和元彥查看過護山大陣了,還好,沒有邪魔入侵的跡象。”掌門雙手負後,欲言又止,“隻是……”
沈危雪:“什麼?”
“如今宗門內都在傳白渺是您的徒弟,雖無大礙,但不免亂了輩分,清淮又還在閉關,要不要我去處理此事?”掌門沉聲道。
師尊和師祖的區彆可大了去了,沈危雪和宋清淮也不可相提並論,某種意義上,這誤會簡直錯得離譜。
沈危雪倒是不知道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
他神色緩和,眼睫輕垂:“我想想……”
他一向不拘泥凡事俗禮,不管怎麼說,白渺如今都是他棲寒峰的弟子,不論其他,這一點是錯不了的,也無需糾正。
一定要說錯的話也隻是在稱謂上有些差池,用掌門真人的話說就是亂了輩分。他們不像他,極其看重這一點,認為這樣不合規矩也可以理解。
隻是白渺自初識便喚他師尊,如今突然告訴她“師尊”這個稱謂是錯的……
她年紀小,臉皮薄,以後說不定會不自在,從此和他生分了也不無可能。
這麼一想,沈危雪覺得還是不要糾正比較好。
“罷了,隨便他們怎麼傳吧。”沈危雪輕聲道,“讓他們有些忌憚也好,省得再去找那孩子的麻煩……”
如周慎之徒,不就是因為看到白渺在收徒大典上受儘冷落,以為她是被挑剩下的,無人在意,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欺辱她。
現在他們都知道白渺是他的弟子了,就算心裡再不服,想必也得看在他的麵上掂量幾分。
掌門點頭應和:“那是必然的,那些弟子羨慕還來不及,誰敢去找她的麻煩?”
心裡卻暗暗驚奇,劍尊之前可是從來不管他那個天才徒弟的,十幾歲的男孩扔在一邊自生自滅,如今隻是換了個女孩兒,怎麼突然如此上心了?
難道劍尊重女輕男?
如果真是這樣,那清淮可太委屈了,這是打從娘胎裡就輸了呀……
在柳韶的督促下,白渺開始認真修行,勤勉練劍。
每天不是在打坐悟道就是在和唐真真搞實戰演練,沒過幾天唐真真就打不過她了,於是她又把演練對象換成柳韶,天天你來我往的,木劍都被練斷了好幾把。
短短半月,她的劍法已是突飛猛進。
係統對她的轉變歎為觀止:原來你也不笨啊……
白渺不爽:“什麼叫原來我也不笨,我本來就不笨好嗎?”
係統:那你為什麼連一個簡單的劍穗都編不好……
白渺:“我不擅長手工活不行嗎?”
這點她倒是沒有撒謊,她從小就不太有耐心,也不擅長這些比較精細的、需要靜心的事情。
什麼十字繡、羊毛氈、搭樂高……彆人能坐在那裡專注半天,她就不行。
她不把十字繡紮彆人身上就算好的了。
係統不解:但我看你練劍的時候倒是很專心啊?
“你不懂。”白渺擦了一把額上汗珠,繼續舉起木劍,“練劍就和學習一樣,隻要領悟了就會有效果。”
她的資質雖然不是最好的,但腦子卻不比柳韶差多少。
學習也好,練劍也好……這些對她來說,都是想要做好就能做好的事情。
某種意義上,它們比編劍穗要簡單多了——對她而言。
係統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奇奇怪怪的、捉弄人的法術,白渺一學就會了。
不是因為它們簡單,而是因為白渺聰明。
難怪她能和柳韶玩到一起,還真是應了那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一想到這個懶鬼宿主是為了男主才奮起,係統不由感到欣慰。
看來劇情還是在順利進行的,它應該不用太操心了……吧?
薄暮西沉,棲寒峰上霧氣氤氳,金色餘暉籠罩了溪畔竹樓。
沈危雪坐在桌案前,安靜地翻閱典籍,青鸞在一旁走來踱去,嘰嘰喳喳,比平日要聒噪許多。
沈危雪不理它,它便伸長脖子,“tui”的一聲,吐出一樣東西。
沈危雪用餘光掃了一眼,發現是一隻死透的蟲子。
青鸞縮回脖子,又開始在他麵前來回踱步,間或發出要吐不吐的動靜。
沈危雪知道,青鸞這是無聊了,故意在他麵前找事,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輕輕歎息,合上書卷:“怎麼了?”
青鸞立即眼睛一亮,氣勢洶洶地抬起翅膀,青翠翅尖直指窗外。
窗外屋簷下,白色的晴天娃娃正在隨風輕晃。
白渺已經有大半月沒來棲寒峰了。
青鸞習慣了和她玩耍,如今這麼久不見她,反倒覺得有些寂寞。
也不知她在忙什麼。
沈危雪收回視線,輕聲笑道:“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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