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的季節過去了,李北鎮還是冷得厲害。不過好在大雪連天的季節過去了。
馬車到城寨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夕陽漫天,金紅的光給城寨披了一層光輝。因為提前給孫玉山打過招呼,有人早就等在城寨門口。周憬琛有事緊急趕去了輪台,這邊如今還是孫玉山坐鎮。馬車進了城寨,就被人直接引著去周憬琛的營帳。
葉嘉這次過來不一定會待多久,隻是想看是不是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所以帶的行李不多,也不需要孫玉山特意接應,隻自己安頓好了便是。
西北防線是否堅固關係到整個西北的安寧,也關乎到整個周家的生死存亡。葉嘉自然很在意。
與此同時,城寨外麵孫玉山還在親自監督將士們施工。
說起來,葉嘉來之前城外的監工和主事人就為修繕這事兒吵過好幾場。
鑒於趙煒清曾經參與過彆宮和橋壩的修建。周憬琛沒有彆的能用的人,自然將修繕的監理權交給了趙煒清。他人不在城寨的這段時日,修繕上的事情由趙煒清全權負責。由於此地的重要性,趙煒清甚至不用對孫玉山交代,直接對周憬琛負責。
顯然趙煒清的能力撐不住過高的姿態,修繕工程陷入了瓶頸。
二月中旬有一座瞭望塔修建完工,雖說以泥漿和磚為主要材料修建,可最難的是通風問題。為了保證瞭望塔的堅固,此次修繕重點增強的牆體的厚度。但由於瞭望塔本身占地並不廣,牆體增厚會擠壓內部空間。在內部空間縮減以後,最大的問題是瞭望塔中難以長期有人駐守。
通風和排水的內部問題解決不了,一旦打起來,有人往裡麵投煙火之類的。煙氣出不去,可能會將人悶死在裡頭。弊端太明顯,弊大於利的東西,效用自然就會大打折扣。
趙煒清呈現的東西一搬出來就被周憬琛給否決,此時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葉嘉從主帳過來,城寨外麵的將士與工匠們已經停下歇息了。瞭望塔暫時得不到解決,城垣卻比較方便。換成泥漿去築雖有些頗耗費人力,可一旦成型確實比木質的柵欄要堅固太多。
這調製的也是桃花漿,可能配比的比例不一樣,沒那麼黏稠。
葉嘉撚了一點在手上,若是粘稠些,估計粘黏得更牢固。若說最牢固,肯定是混凝土更好。不過如今社會還沒有混凝土這種東西,生產技術達不上。不過這種程度的桃花漿也足夠了。不敢說堅持幾百年,七八十年肯定是可以。
她看了會兒,拍拍衣服又晃悠到地基那邊去。
因為要建造的瞭望塔內部結構沒確定,地基目前隻打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基本框架。其實瞭望塔本身就起到一個放哨的作用,內部構造並不複雜。隻要保證視野,內裡儘量簡單就夠。葉嘉在這地方轉來轉去,哪怕穿著灰撲撲的衣裳也十分引人注目。
城寨裡本身女子就少,妙齡女子就更少。好些人發現此地忽然多了個女子,一時間自然好奇。
說起來,城寨這邊也有女子。大部分是城寨中維持生計和日常運營的後勤。主要負責照顧傷患,或者負責夥食和采購。靠近東邊還有一個妓營。有不少流放來的軍妓生活在此處,必要時為邊疆的將士紓解生理。不過出來走動的,大都是些李北鎮離得最近西北邊防村落裡的婦人。
這段時日著急修繕城寨,人手欠缺。為了支援,儘快修繕好城寨,有時候也會有年輕的姑娘出入此地。但似葉嘉這般貌美的從來沒有過。
葉嘉圍著地基轉了一圈,又去到城垣處打量。
“去問一下,那個趙大人如今人在哪裡?”葉嘉此次來此地除了孫玉山和一些主帳的近衛知曉,外人是不知曉的。她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換了身灰撲撲方便行動的襖子。
展臨點點頭,立即就上去問了。
幾人轉過頭,目光落在葉嘉的身眼睛噌地一亮。注意到她身後跟著兩個看著不好惹的人後,麻溜地收回眼神指了指東北方向。
城牆外頭趙煒清特地設了棚,葉嘉帶人進去的時候他正在裡頭畫圖。
“照大人這個圖紙建的話,怕是整個喀什縣兩年的稅收都供不起咱們這邊一個城寨的修築。”葉嘉悶聲不吭地看著,忽然出聲嚇了趙煒清一大跳。
趙煒清突然轉過頭,見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子,頓時眉頭就皺起來:“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葉嘉眨了眨眼睛,倒也沒在意他的態度,指著他的圖紙道:“……瞭望塔可以用三合土灌頂。等乾涸了拆掉木板便能用,並不需要用這種造價略貴的大瓦。一來不適用,北邊風沙大,瓦片易被刮落。二來成本高,城寨這邊修繕的經費估計不夠用。”
“你到底是何人?”趙煒清根本就沒聽葉嘉說什麼,先前的失誤讓他丟了顏麵,格外的暴躁,“我做事用得著你說三道四?哪來的女子胡亂闖入要地,來人,把她給我趕出去!”
葉嘉:“……”這個什麼趙大人不像是能乾實事的。
城寨這邊在忙,輪台這邊周憬琛在與李聞竹商議好了戰略部署以後,便緊急撤離往回趕。李聞竹的作戰經驗自然不需要質疑,有他守著冀州,朝廷的人根本就突破不了。
倒是葉家與嚴家這邊的處境有些難堪。這事兒就有些說來話長,要從去年年末說起。
葉家為何那般著急抓葉五妹回去,實則是嚴家跟葉家都著急將這樁婚事給定死。葉青山守在洛桑鎮回不來,葉青河人在碎葉鎮。如今跟葉家父母父母住在輪台校尉府的隻有葉青江。巧的是,葉青江彆的本事沒有,家裡地位水漲船高以後他就有些飄了。
嫌棄妻子醜陋粗糙,木訥不會說話,連人家大戶人家婢女都不如。偷偷摸摸地跟輪台一個窮書生的女兒搞上了,肚子大了以後。被那窮書生給拿捏了話柄,要求葉家老二休妻另娶,還得附贈天價彩禮。葉童生哪裡能拿得出手這個彩禮?
但他沒有,嚴家有的。剛巧的是,嚴家這邊也正著急這麼婚事定下來。一來是為了盤上葉家,由此跟周憬琛掛上關係。二來也是嚴家幼子越來越荒唐,私下裡鬨得身體都有些毛病了。亟需娶媳婦過門,把幼子給死死管住。出手將他在外頭那些個肮臟的關係給斬得一乾二淨。
正巧,兩家都有難言之隱,一拍即合。葉青江那事兒比較緊急,窮書生那女兒的肚子等不了。葉蘇氏跟葉童生兩人哪裡舍得兒子被人指指點點,尤其是到了輪台以後。葉青江又開始讀書了。
葉童生還等著老二出息,考一個功名回來。自然是把小女兒抵出去換兒子。
這事兒隻有他們私底下知曉,葉五妹被帶回輪台,兩家的婚事直接定在了來年正月。而兩家尷尬就是尷尬在這,葉五妹出嫁前夕,那嚴家幼子短袖之事被人捅出來,公之於眾。
這一次熱鬨鬨得那叫一個滿城風雨,嚴家幼子與男子在輪台元宵節當日被發現在都護府花園之中行苟且之事。彼時李聞竹以副手之名,暫代蘇勒圖宴請輪台富商武將,恭賀元宵佳節。當日可謂是城中的貴客名流雲集於此,最是嚴肅不過的場合。
那不堪入目的場麵一瞬間嚇到了幾乎所有在場的高官女眷,葉家老夫妻也是親眼目睹。且不說這樁事給葉家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就說嚴家因為此事徹底成了全城唾棄的對象。
嚴家的顏麵徹底丟儘,葉蘇氏跟嚴家主母更是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樁事一出,葉家跟嚴家的婚事就成了笑話。都已經發生這樁事,葉家還願意把女兒嫁過去,那真是把自家的臉皮扔到地上去猜。葉童生最是要臉不過的,當初為了臉能拴緊全家人褲腰帶去養葉張氏的妹妹,如今自然也能為了臉皮不吃嚴家畫好的大餅。
不過大餅他們也吃不上了,嚴家自打除了這個醜聞以後,生意上麵也是一落千丈。就跟八字被粘上血黴似的,鋪子鋪子沒了生意,田地裡的出息也受到了人為的傷害。
這兩廂一夾在一起,嚴家自顧不暇,都顧不上給葉家交代。葉家這邊就更尷尬,拿不出銀兩給老二付彩禮,又被人舉報拋棄糟糠之妻。葉青江好不容易拜入的學院,直接把他給除名趕回來。窮書生那邊拿捏著不鬆口,那大肚子的女子日日上門來哭……
葉家愁雲慘淡的,想不出法子解決。最後實在被逼得沒辦法,寫信來東鄉鎮找葉嘉要錢。不過這信最後沒落到葉嘉手裡,被周憬琛給攔截了。換了個途徑傳到葉青山的手中。
葉青山的處理方式乾脆利落,甚至可以說有些狠辣。他彆的沒說,隻給了葉童生一個抉擇。
是要葉青江還是要他,是要全家綁在一處還是保住他的名聲。
葉青山的話也說的不重,就是給葉童生點名了兩件事。一是自己要想繼續往上升,官聲是重中之重。提了一嘴葉青河在碎葉鎮也小有成就,往後也是要往上爬的。老二做的這些事,勢必會耽誤葉青河和家中侄子侄女們說親。就這兩條,讓他選。另一樁事自然是強調葉家名聲對自己跟葉青河的重要性。若是葉家做不到高風亮節,直接會影響到他跟葉青河的官聲。讓他往後務必謹言慎行。
話說的絕對,但唬住葉童生是夠了的。
葉童生在看完信之後果然沒有猶豫地做了抉擇,他直接把葉青江一家子給分出去。
雖說許多事情上葉童生拎不清,但涉及到家中最出息的大兒子和他命根子的小兒子,那自然就是腦筋清楚得不得了。他不僅把老二一家給分出去,還為了防止老二一家打著老大的名頭壞事兒,特地將人全給趕出了輪台。以家中大家長的威風勒令他不準回輪台。
至於葉五妹,在婚事被取消以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帶上自己所有的家當趁夜跑出了輪台。
這回她沒有再回東鄉鎮尋葉嘉,她自己一個人走的。因為她知道隻要她人在北庭,葉家人總是會找到她。這回她不能再膽怯,不破不立。她逃出校尉府當日就跟著一個商隊,出了輪台一路向南。葉五妹決心要去到一個葉家人找不到她的地方,好好的活出一個人樣來!
柳沅接受周憬琛的命令處理了葉家跟嚴家的事情以後就沒有關注過葉五妹,自然不曉得她早已離開了北庭。等他發現不對,已經是二月底。
此時且不提,就說因為這事兒感覺到歉意,柳沅特意給葉嘉寫了一封信。
不過葉嘉人沒在東鄉鎮,信她沒收到。她此時人在城寨,倒是先收到了一封來自葉五妹的信。信寄出的時辰比較早,告知了葉嘉她的打算,並告知了她若是安頓下來會給她寫信。
葉嘉有些震驚,同時也免不了佩服,葉五妹是真的夠膽兒。
知曉她沒事,葉嘉就放下心來。她如今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該把這個趙煒清給換下來。原本她覺得這邊是專業的,自己過來瞧一瞧。如今一看那個設計圖,葉嘉覺得這個東西交給趙煒清,十年他都搞不出像樣的東西來。城寨這邊本來情況就危急,沒那麼多閒工夫給他浪費。
思來想去的,她回屋給周憬琛去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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