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道去了瓦市,葉嘉拉著周憬琛直奔買牲口的地兒。
那賣牲口的攤主不僅有騾子、驢,還有馬。不過轉瞬一想也正常,能雜交出騾子可不就得有馬和驢麼?那商販將牲口都關在一個簡易搭建的棚裡,繩子栓好,都放好了草料叫這些牲畜吃。葉嘉從棚子的頭看到腳,其實不大分辨的出這些牲口的好壞。
周憬琛跟在她身後也在看,眼睛落到牲畜的身上看得很隨意。
葉嘉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不過聽了商販介紹才知道。就算是騾子也得分種類,一種是馬騾。公驢和母馬交配生下來的騾子叫馬騾,身形似馬高大,善奔跑,能負重,力氣大,性情溫順。一種是驢騾。公馬和母驢交配生下來的叫驢騾。身形似驢,雖然不似馬兒善奔跑,但耐力強,壽命長。
“得看你想要哪種,一般來說,馬騾比驢騾的能力強,無論是負重還是奔跑。但論起壽命,馬騾的役期是十五年左右,驢騾能達到二十一二年。”商販瞥了眼穿著戎服的周憬琛,給介紹的很詳細。
“若是犁地的話,一匹馬騾能犁五畝地,驢騾約莫隻能離三畝地。”
葉嘉凝眉沉思了許久,問了句:“價格怎麼說?”
“價格來說,自然是馬騾比驢騾高些。”商販說了一通話裡頭雖說沒摻假,卻是有偏向的。馬騾價格高,自然是希望葉嘉買馬騾。
其實周家沒有多少地需要騾子來犁,葉嘉買個騾子不過是為了運貨方便。真要說的話,其實馬騾卻是比驢騾更合適。凝眉思索了片刻,葉嘉大致問了下價格。一隻驢騾約莫六兩,馬騾則得八兩。好一點品相的,要到十兩左右。
葉嘉其實也不懂,商販說哪種品相好,她外行看熱鬨根本看不出來。於是拉了拉周憬琛的袖子。
周憬琛彎了彎眼角,指著騾子的腰腹和蹄子指點葉嘉:“要選的話,得先看好蹄子。有道是蹲蹄騾子扒蹄馬,窄蹄騾子能很好的行走,耐力強。而後看脖子,長脖子的騾子力氣大,耐性極強。最後再看腰腹,腰長腿細的雖然好看,但中看不中用,不如四肢粗壯健碩的強。最後再看牙齒,跟選馬一樣。外觀上看不出來騾子年歲。掰開嘴看一下牙齒,牙齒健康的才好。”
葉嘉是懂非懂的聽著,一旁的商販臉色有些難看。他先前拉過來的一匹看起來十分高大的馬騾,原地踢踏了兩下蹄子,又被他悻悻地拉回馬棚裡去。
似乎是沒想到這地方居然有人這麼懂馬,存的那些小心思都收回去。
最後葉嘉挑了一個約莫兩歲左右的馬騾,因著品相確實是好,葉嘉痛快地給了十兩銀子。周憬琛看她喜滋滋的樣子,沒忍住伸手揉了揉葉嘉的頭發。被她瞪了一眼才收回去:“車廂要定製,可要我去的?”
定製車廂不難,找個木匠把需要多大的車廂說清楚,過幾日就能拿到。
“不用,”這個葉嘉自己就懂,牽著她新得的馬騾就衝周憬琛擺手,他仿佛一個被用完便丟掉的人,“你還有彆的事要忙嗎?我這沒事了,你要是也沒有的話就趕緊回駐地吧!”
記周憬琛被她趕人的態度給噎住了。
頓了頓,頗有些哭笑不得:“那行,我還有些事要會,你先回鋪子去。”
兩人剛準備在瓦市門口分道揚鑣,葉嘉撞見一個人牙子拖拽著一排人往瓦市裡頭走。那些人身上銬著鎖鏈,沉重的鎖鏈隨著他們的動作嘩啦啦的響。葉嘉連忙把腦袋偏到一邊去,但奈何最後一個小孩兒衝過來抓住了她的胳膊。說小孩兒也不算是,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
葉嘉著實被嚇了一跳,周憬琛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那個少年的手,臉色立即冷下來:“鬆手!”
那小少年被周憬琛冷冽的氣勢給嚇了一跳。手驟然鬆開,但下一瞬,撲通一聲跪倒在葉嘉的跟前。前頭人牙子拉扯不動鎖鏈,抓著鞭子繞過來。那少年就哭著叫嚷起來:“好心的姐姐救救我吧!我是被拐的,你要是救了我,我家裡人知道了一定會感謝你的!”
葉嘉有點懵,被抓住的當時沒能反應過來。但頓了頓,她立即躲到周憬琛身後去。
這一大街的人,這少年誰都不抓偏偏抓到她?葉嘉又不是真十幾歲不知事兒的小姑娘,這個感覺怎麼跟上輩子大街上拐人的仙人跳差似的,葉嘉下意識警覺。
那少年卻還在苦苦地哀求,前頭的人牙子聽到動靜衝過來。從腰間扯下一個拇指粗的鞭子就狠狠揮下來,一鞭子揮下來帶著破空聲,少年的後背立即就滲出血。他喉嚨裡頓時發出慘叫,瓦市裡頭逛的人頓時就圍過來,一個個指指點點的看起了熱鬨。
葉嘉覺得情況不對,那少年一麵挨打一麵把姓名籍貫報出來,還直言:“我是徽州東安府的人,家中做宣紙生意!求求你們救救我,我父親一定會重金酬謝的!!”
一句話出口,就叫人感覺不對。這人話說的又清楚又仔細,跟個剛被拐似的。葉嘉雖說有點爛好心,但她不是沒腦子。正常來說一個被拐的人不可能過得很好。隻需兩三日就該知道人心險惡了,不說呆呆木木,至少也會謹慎小心。哪有這麼大街上不分青紅皂白求人的?
且不說這邊離徽州有多遠,古時候沒有高鐵飛機,靠兩條腿至少得三四個月。就這個距離和時日,若這個少年當真是徽州安慶府來的,在人牙子手裡這麼久絕對不可能這麼愣頭愣腦的。
心裡想著,那一響鞭就甩了過來,又是一陣皮開肉綻。
葉嘉看的眼皮子一抖。雖說心裡不大信任這個少年的話,但看他被打得實在很慘也確實叫人動了惻隱之心。葉嘉攔住了人牙子的施暴:“住手!這個孩子若是賣,得多少錢?”
人牙子聽到葉嘉這麼說,頓時就停了手。
黑紅的臉上立即就跌起了褶子,那人牙子搓了搓手:“太太若是想要,至少得這個數。這個孩子再吃個兩三年的飯就是個壯勞力,什麼活兒都能乾。價格自然不便宜……”
說著,他用手給葉嘉比了一個數,意思是十兩。
葉嘉的眉頭揚起來,還沒說話。鎖鏈上掛著的一批人見葉嘉居然真的心軟,都有樣學樣,全撲過來跪下來求救。什麼各式各樣的身份都編的出來,有那說自己記是燕京高官走失的女兒的也有。
不過猶豫了一瞬,他們就被人給圍在了中間。
一群人哭天搶地的,說什麼離譜的話都有。有那人更是把葉嘉比作菩薩,仿佛葉嘉不出錢救她們都是對不起菩薩的稱謂。葉嘉還沒說要買,結果人把他們堵得走不開。一個個都伸手,想扒拉葉嘉。周憬琛默默將腰間的佩刀抽出來。
刀光一閃,哭天喊地的人瞬間靜下來。
“都退後。”周憬琛手腕緩緩地一動,輕巧的一個刀花。
凜冽的刀光比什麼都有威懾力。跪著的人就全爬起來,迅速退後了三四步,生怕那碩大的刀砍在自己身上。他目光冷冽地掃向人牙子,瞥了一眼少年,身上的戎服可算是叫人看清楚了,“奉勸你們彆動歪腦筋。到了這個地界兒,惹錯了人你隻會吃不了兜著走。”
人牙子麵色頓時訕訕,鞭子在半空中一揮,所有人都老實下頭。
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少年還跪在地上,破爛的衣裳上滲著殷紅的血色。他害怕周憬琛手裡的刀,不敢再衝過去抱葉嘉的胳膊。但眼中的哀求之意根本就藏不住。
最終,葉嘉還是把這個少年買下來了。
不是爛好心,也不是被人纏著走不開。而是周憬琛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個舉動,但葉嘉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暗中動作的意思。不得不說,拉著小少年和一匹騾子出來,葉嘉的臉臭得能嗆臭豆腐了。周憬琛卻一直翹著嘴角,仿佛很開心。
不過這個時機她也沒問周憬琛這動作什麼意思,隻回到鋪子裡跟五妹交代了一聲。讓孫老漢去木匠鋪子走一趟,定兩個樣式兒的馬車。然後自己則拉著騾子和小孩兒先回了周家。
回到周家,餘氏剛巧在院子裡磨澡豆。聽見動靜過來開門,一開門先看到騾子。若說以前餘氏看到價值千金的汗血寶馬都沒這麼高興過,這回差點沒被騾子給驚喜得原地跳兩下。餘氏是真高興,這才多久,一年不到。他們家從吃不起飯到如今都買得起騾子了!
“嘉娘,快進來。”
餘氏繞著騾子走了兩圈才注意到葉嘉的身邊還有個半大的孩子,“這,這是哪個?”
“瓦市上順手買的。”葉嘉去屋裡倒了碗水喝,一碗水喝下去才把碗放了走出來道,“剛買的,娘你問問他叫什麼名兒,會什麼。若是得空,你帶著他做事。”
這個半大小子,葉嘉不好帶在身邊的。
其實也不必葉嘉說,餘氏已經張口在盤問。餘氏或許做彆的事不如葉嘉葉四妹葉五妹靈巧,但論起管教下人,整個周家除了周憬琛沒人比她會。沒一會兒,餘氏就問出來。這個少年姓林,名喚澤宇。確實是徽州安慶府人,但家中不是從商的。隻是給一個官宦之家當莊頭。
莊頭葉嘉知道,就是古時候的官宦之家或者是大商戶大地主,家裡有莊子的。自家人不用去打理,讓手下信得過的仆從去莊子上管事。這個林澤宇就是一個姓佘的大官家裡莊頭的兒子。
“徽州姓佘的大官?”提到彆的餘氏沒什麼反應,倒是這個姓佘引起了她主意,“佘刺史家麼?”
記林澤宇沒想到餘氏知道,愣了一下:“回老夫人,是佘刺史。”
餘氏眉頭擰了一下,瞥到葉嘉看過來的眼神後嘴角斂了斂。彆的她也沒多問,就讓他自己收拾收拾在西側的空屋子住下來。這個林澤宇是識字的,幼年時曾給主家的公子當過書童。後來家中出了點兒事惹到了主家,一家老小被發賣,他自然就被賣倒這麼遠。
先前所說的宣紙生意倒也不算假話,他家確實有個小作坊。是他爹當莊頭時偷偷昧下主家錢財,私下裡開設的作坊。那個製宣紙的法子是他爹從主家的大鋪子裡學來的,賺的錢勉強糊口。
當然,這些內裡的事情林澤宇自然不會跟周家人說。他乖巧地聽令做事,但能感覺出新主家這個老太太對他的態度有些排斥。雖然不知為何,但他老實地不在餘氏的麵前晃。有事就出來做事,沒事就躲在屋裡不打出來。好在這家人不苛刻,不大為難他。
葉嘉不知餘氏跟這個佘刺史是有何糾葛,但也十分知情識趣,沒追問。
把人送回家,她就又去到鋪子裡。
回到鋪子裡的時候正好趕上生意的高峰期,葉五妹一個人忙不過來。她過去搭把手剛好,豬頭肉這邊賣的還剩下一小半,兩大鍋的肥腸就已經賣光了。
五妹今兒實在高興,一來是生意好,收錢收到手軟叫人心裡歡喜,二來是姐姐當眾給她底氣,叫她不用擔心被誰胡亂嫁出去。葉五妹一麵擦拭著砧板一麵就在樂顛顛的哼小曲兒。葉嘉無奈地瞥了她好幾眼,她也忍不住笑。今兒的東西格外好賣,不到申時就賣完了。
東西賣完了自己就關鋪子,畢竟還得回去做明天的份兒。孫老漢那邊已經把豬頭和五花肉買回來,肥腸也買了幾桶這麼拎回來。
他們剛準備關鋪子,門口又來了幾個熟。一看孫老漢都開始上關板,頓時就好生遺憾:“今兒怎麼這麼早?本來還想早點過來,被手頭瑣事兒給耽擱了。這就都賣完了?”
葉嘉笑了:“賣完了,要吃估計得等明日。”
幾個人沒買到非常心裡納罕,鎮子上愛吃豬肉的人家也不那麼多。明明往日都要賣到申時往後,怎地今兒這麼搶手。後來才打聽到是鋪子老板娘的相公今日來了,是個駐地的軍官。好些人不知是巴結還是怎麼的,都來這鋪子照顧生意。這一來二去的,那點東西就都賣光了。
“老板娘有相公啊?”男人們瞧著葉嘉長得好又沒見過她身邊男人,心裡都以為她是寡婦來著。誰知道真有男人,“真是駐地的軍官啊?”
“可不是?長得那叫一個俊!”有當時在場的道,“跟老板娘站一塊兒跟兩個天仙似的!”
心裡多少有點想頭的男人咂咂嘴,咕噥了兩句也沒敢說什麼。
這些事兒葉嘉不曉得,她帶著東西回周家時,周憬琛正好帶著幾個人在家裡。那幾個人葉嘉也熟,就上回來過周家的柳沅,孫玉山。還有一個曾經在李北鎮王家莊住時,來家裡喝過酒的異族大漢紮巴圖。幾個人坐在院子的木桌子旁邊,臉色都有幾分凝重。
那木桌子木凳子是葉嘉給弄得,特意找了木頭來打磨,照著木樁子原來的形狀弄的。看著粗糙,實則頗有點原始記的美感。
此時幾個大男人坐在一起,桌子上放著幾碟子熟肉和酒水。
葉嘉詫異地瞥了一眼過去,倒是沒有刻意去打攪。讓孫老漢把明日要用的東西拎到後廚門前的空地上,弄了幾個大盆,又提了幾桶水過去洗。
商量了許久,晚上自然是要在周家用飯的。
葉嘉心道還好家裡有菜有酒,不然還得去瓦市瞧瞧。她把洗好的肥腸弄到鍋裡去鹵,另一個灶台就用來做飯。灶台是前些時候葉嘉想用,找了人專門來改的。如今已經用習慣了,兩個大鍋,旁邊還埋了幾個悶水的吊罐。不僅做菜夠鍋用,如今連用熱水都方便了許多。
天氣漸漸轉涼,十月一過冷得特彆快,如今已經是吃羊肉鍋子的好時節。葉嘉今兒懶得做多菜,正好那些人要喝酒,她琢磨著不如乾脆弄個鍋子算了。
葉五妹埋頭在那弄菜葉子,一邊洗一邊還得看著鍋:“姐,駐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嗯?”葉嘉愣了一下,正準備弄碗雞湯麵給葉四妹送過去。她的月子做了快一個月,也是時候能起身走動了。經過這一個月的好吃好喝的喂,葉四妹人都圓潤了一圈,“怎麼了?”
葉五妹搖搖頭,把一盤洗好的白菘端進廚房:“姐夫那群人的臉色好難看。”
葉嘉眨了眨眼睛,瞥過去一眼。果然,臉色都不大好看。她想著不管什麼事周憬琛都能應付吧,正好把麵下好了盛了一大碗出來。她還沒說話,葉五妹猶豫了片刻又開口道:“姐,你聽說了沒?聽說最近五道村又丟了四五個年輕姑娘,鎮上人都說那群拐子又來了。”
“五道村丟姑娘了?”葉嘉這段時日忙著跟李北鎮程家搭上關係,四處打聽程家掌事人,倒是沒注意到坊間的傳言,“何時的事兒?”
“這鎮子附近一直都有拐子出沒啊。每年各個村子裡總要丟幾個姑娘孩子的。”葉五妹習以為常,“但是今年似乎丟的比較多,五道村丟了四五個,下麵三合村又丟了好幾個。幾個村子加一塊,都能有二三十人了。大多是姑娘,小丫頭,也有男孩兒,但少。”
葉五妹說著說著倒是提了一句:“還是得跟大娘說一聲,看好了蕤姐兒。”
葉嘉聽著總覺得哪裡有些蹊蹺,但古時候這種邊關之地的拐子也確實多。村子裡孩子生的多,一個看不牢就容易丟。兼之古時候人口買賣合法,拉到牙行或者市集去就是錢。
“我曉得了。”葉嘉點了點頭,把麵給葉四妹送過去。
阿玖一聲不吭地又出去了。
臨走之前,阿玖給葉嘉塞了十兩銀子。他一家人住在周家,雖說葉嘉沒開口要錢。但他們一家子吃喝都用的周家錢,阿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兼之先前拿了葉嘉的抽成,他更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為了叫周家人能多給他媳婦兒吃點好的,十兩銀子就搭在葉嘉的手裡。
葉嘉也沒跟他氣,他給她就收了。親兄弟明算賬,收了錢人家住的才安心。這個十兩銀子她也最後沒拿就給了餘氏,後來白日裡在家燉湯這些事兒都是餘氏給葉四妹弄。
兩雙胞胎長大了好多,一個月一過就褪去了紅,白嫩得像麵粉團子。孩子睜開眼了才看出差彆,其中一個跟阿玖一樣長了雙碧綠的眼睛,另一個是黑眼珠子。兩孩子都十分漂亮,就是誰看了都會心疼那種。連葉嘉這等不大喜歡小孩兒amp記30340人每日都要過來抱兩下。
葉四妹吃著湯麵,如今也不那麼怕葉嘉了。在一塊住著,她也看出葉嘉麵冷心熱。雖說還是溫溫吞吞的,但到底敢開口說話:“姐,我下個月就能起身乾活。家裡若是有什麼忙不過手的,你儘管叫我。”
“不著急,你身子還沒好透。”葉嘉哪裡要她一個坐月子的人乾活,“再說,你這裡可是有兩個小孩子要照顧。等你出了月子,我就沒那麼多工夫再給你做吃食。你得自己弄。小孩子什麼才這麼點大,白日裡給他們洗尿布都不夠時辰。你也彆著急給我乾活了。”
葉四妹被葉嘉這麼一說臉都紅了。
“行了,你安安生生地歇著吧。真有事兒,叫阿玖給我忙。”葉嘉捏了捏小孩子的臉頰,讓她吃完麵把碗放著,一會兒叫五妹過來拿。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後院的那兩分多地的辣椒葉嘉全給摘下來。曬乾的曬乾,沒曬乾的弄成辣椒醬,總之,各色各樣的辣椒吃法都給準備了點。此時取用也很方便,辣椒粉跟花生米孜然粉鹽芝麻等炒了個蘸料。沒有牛油,葉嘉用的羊油,加香料在炒鍋底。
此時葉嘉跟五妹在後廚,一個忙著切菜片肉,一個就在炒湯底。湯用的是雞湯,給葉四妹吃了一碗麵後還剩許多。這會兒正好能用。
不得不說,人到了絕境是真的能被逼出潛力的。葉嘉打死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靠回憶把火鍋湯底給搗鼓出來。雖然味道比起上輩子在店裡吃的差許多,但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難吃,切好的肉和菜拿筷子往裡麵一放,過了會兒撈上來蘸調料,味道香的不得了。
葉嘉給弄了兩個鍋,就拿先前餘氏給周憬琛煎藥的小爐子。弄了兩塊炭燒起來,配了點涼拌菜,鍋子擺在正中央。生菜就這麼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周憬琛柳沅等人一看這個架勢都有些懵。他們吃過不少新鮮吃食,這種生菜端上桌的還是頭一回。
辛辣的味道被晚間的涼風吹得又香又刺激。順著滾燙的鍋子冒出來,饞得幾個苦大仇深的男子眉頭都舒展開來。葉嘉怕他們不會吃,用公筷給他們弄了幾片羊肉下去。約莫數了十五下就給它都撈上來,直接放到周憬琛麵前的蘸碟裡:“相公先吃吃看。”
周憬琛的目光不其然跟柳沅睇過來的嫉妒眼神對上,默默移開。他拿著筷子便夾了一筷子肉放嘴裡。慢條斯理地嚼了兩下,眉目就舒展開來。
柳沅嫉妒的麵目全非,但葉嘉是周憬琛明媒正娶的正經嫡妻,自然不是外頭那等能隨意調笑的人。把到嘴邊的調侃咽下去:“弟妹也趕緊去忙吧,這裡我們自個兒會吃了。”
“嗯,先吃肉,肉吃完以後再放素菜。”葉嘉點點頭,“魚片最後放,會腥。”
幾個人都表示知道了,葉嘉才回屋裡跟餘氏他們坐下吃。
火鍋第一次吃都覺得新鮮,餘氏吃了太多葉嘉做的飯,如今已經不是一點小吃食就覺得好的。這個火鍋她吃一口就覺得好。這段時日家裡總會弄辣椒配點菜,如今都吃慣了這個味道。餘氏吃了幾口實在是喜歡,又忍不住歎息:“若是往後咱們生意做大了,是不是也能將這個往外賣?”
“賣自然是能賣,不過咱這邊沒有能經常吃amp3034記0人。”還是困於這個地界的百姓日子過得苦,好東西吃得起的人太少了,“若是往後要做,得往中原地區走才行。”
葉五妹一麵吃著一麵聽,她其實聽不大懂,但她總會將葉嘉的話記到心裡去。
晚上吃了美美的一頓,葉五妹將碗筷端進去洗刷。順便看看鍋裡鹵的肉好了沒,等忙完了,東西都盛出來晾著,孫老漢才幫忙燒水。
周憬琛那邊把送走,剛進屋就被餘氏給喊住:“允安,你過來一下。”
餘氏難得臉色不大好看,周憬琛都愣了下。不過他約莫也能猜到是什麼事兒,就歎了口氣跟著餘氏去了後院的空地。兩人才一站定,餘氏看了眼葉嘉所在的方位。確定葉嘉聽不見她才開了口:“聽嘉娘說,那個小子是你叫她買下來的?”
“是,”周憬琛當時捏了葉嘉的手一下,倒是沒想到嘉娘那麼懂他,“在瓦市碰上了。”
他話才一說完,就挨了餘氏一巴掌。
餘氏這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一張總樂嗬的臉繃得緊緊的。餘氏壓低了嗓音十分不悅地質問他:“你還說你對顧明熙死心了。你死心了你把佘家的下人弄回來做什麼?周允安,你能不能清醒些!娘給你娶進門的媳婦兒你不曉得哄,光把心思用在旁人身上做什麼!”
這佘刺史不是旁人,正是顧明熙的外祖家。
餘氏當初因著兩家的親事,跟顧家往來的多,自然知道的也比較詳細。顧明熙素來跟外祖家親厚,自幼身邊跟著的乳母就是佘家的下人。
“說起來,顧明熙的乳母夫家就是姓林的。”
餘氏這時候也恨自個兒記性好,都過去三年了她這點兒細枝末節的事情還記得,“允安,你老實跟娘說你到底怎麼想的?若是當真就那麼喜歡顧明熙,我看你也莫耽誤嘉娘了。儘早從嘉娘的屋子裡搬出來,往後等你事成了你去娶顧明熙,娘收了嘉娘做乾女兒。至於你與嘉娘的婚事也可以另算,畢竟當初拜堂你也沒回來……”
“母親!”周憬琛原本聽著臉色還算淡然,聽到後麵嘴角都崩成一條線,“你這是說什麼胡話!”
“我說的什麼胡話?我說的是人話!”
餘氏是真的生氣,氣得一天都沒好意思跟葉嘉說話,“你莫要忘了,家裡如今能有這樣的日子都是嘉娘在勞累操心。你能安安穩穩地折騰你的事兒,也都是嘉娘在背後支撐你!”
“你說的這些,我心裡都有數。”
周憬琛沒想到一個姓林的小子竟然能叫母親聯想到這麼多事兒:“這個事兒跟顧家姑娘沒有關係。我叫嘉娘買下那個小子也並非是為了掛念誰,這裡頭有事兒。”
“這裡頭能有什麼事兒!”餘氏才不信,同樣搪塞的話說三遍就假了,“負心多是讀書人!”
周憬琛:“……”
真的是冤枉,冤枉得他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餘氏見他不說話頓時更生氣了,想著當初景王府遭難,顧家亟不可待地擺脫關係。顧家那個女兒人沒來,卻叫姓林的乳母帶著信物上門退親,仿佛要擺脫包袱似的。餘氏尊榮了大半輩子就沒有受過這樣amp3034記0侮辱。雖說事後她也理解顧家作為,但理解歸理解,她一想起來還是會膈應。
“你今兒就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吧。咱家也不是沒有彆的屋,你往後也不必委屈自個兒往地上躺。”餘氏心裡都清楚,兒子兒媳是分床睡的。雖說睡一個屋,其實比什麼都清白,“這般正好也分清楚,省得連累嘉娘往後的名聲不清不楚的。嘉娘性子也好,聰慧又能乾,離了你也不是沒人……”
餘氏急吼吼地一通話說出口,原以為周憬琛會順水推舟。誰知道他這素來冷清的兒子臉一沉,那雙眼睛跟刀似的嚇人,硬邦邦的扔下來三個字:“我不搬。”
“你若是搬走正好……什麼?你不搬?”餘氏差點沒被他噎死。
“母親,你彆在這中間摻和了。”周憬琛捏了捏眉心,不好明說就含糊地道:“我與嘉娘的事兒並非你看到的那般。嘉娘是我的妻,我與她睡一屋天經地義。”
這回輪到餘氏被噎住了。她瞠目結舌地看著說出這種話的兒子,好半天不曉得說什麼。
“姓林的小子跟顧家關係匪淺是沒錯,他往後還有大用處。”周憬琛不好把顧家那些破爛事兒說出來,畢竟那些事兒如今還沒發生,“先放在家裡當個奴才使吧。”
丟下這一句,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近來鎮子上有些不太平,娘在家中看好了三個孩子。”
餘氏雲裡霧裡的,好想明白又不大明白。
她這時候才覺得難受,養了個心思深沉的兒子,摸不清他在想什麼真是糟心。原本還想趁機激他幾句,叫他對葉嘉的事兒多上上心,這會兒被他三言兩語的給帶跑偏:“鎮上發生了何事?跟孩子能有什麼關係?不對,差點叫給你糊弄了。周允安,你這話不說明白卻霸著嘉娘是個什麼意思!”
“如何叫我霸著嘉娘?”周憬琛眼中鋒芒一閃,“她本來就是我的。”
餘氏:“……”
“娘若是沒什麼事,我想回屋了。”
餘氏被他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給鎮住了。這一口氣噎到喉嚨眼般,古怪的難受。深吸了幾口氣把這口憋屈咽下去,她嫌棄地直擺手:“走走走,趕緊走,看見你就煩心!”
周憬琛轉身回了屋,葉嘉已經洗漱好,人在屋裡抹膏子。
因著上回的烏龍,她後來抹膏子就學聰明了。門鎖著,等弄完了才開門。周憬琛推了兩下門沒推開,在外麵喊了聲葉嘉。葉嘉快速地將膏子擦完,趿著鞋子下了床給他開門。
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周憬琛聞到這個味兒就容易想到彆的。不過還是很正經地走進屋裡,又去櫃子裡取出了筆墨紙硯。他一聲不吭地坐在桌前寫了許多東西,直到燈芯劈啪一聲作響,他才揉了揉肩頸放下筆。葉嘉還沒睡,坐在床上數銀子。
聽見動靜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葉嘉問起了下午的事兒:“到底什麼事兒,你們幾個臉色瞧著不對勁?”
周憬琛一般有些事會跟葉嘉說一說,不會深談,但多少會提醒點兒。此時愣了下,就將沈家人來鎮子上的事情給說了。
沈家葉嘉清楚,北營的前一個校尉就姓沈。因為住得近,這些個事兒周家這邊也能聽到點風聲。先前因為剿匪一事跟西營的牛不群鬥得不可開交。最後一個被殺一個被罰俸查看。新來的裨將似乎跟姓沈amp記30340也不對付,這段日子駐地就沒有消停過。
“沈家人來這裡是為了沈海?”
“嗯。”周憬琛一手扶袖一手執筆,“沈家難得出一個軍職子嗣,自然是要護著點。”
葉嘉摩挲了兩下銀子,皺起眉頭,“我就說最近怎麼鬨得這麼大的動靜,是沈海做了什麼事叫上頭的人給查出來了麼?還是沈家人為了沈海來給烏古斯下馬威?”
嘉娘總是聰慧的,許多事都不需要說太透,她一點就通。
周憬琛不說話,葉嘉撇了撇嘴。
“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不過是沈海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叫烏古斯抓到了把柄。沈家人不能坐視不管烏古斯弄死了沈海一家,自然得出手。”
“如何出手?沈海做的那些事難道不是真的?或者他們要找人頂包?”葉嘉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事情若是罪證確實,那也隻有張冠李戴,找好替罪羔羊。這種事在現代都挺多,出了事推個下麵人出來認個罪,上麵認個疏忽就能開脫罪責。
罰也罰得輕,罰個幾年的俸祿,要麼就壓幾年不叫人晉升。
周憬琛冷冷地哼笑一聲,盯著桌子上搖曳的燈火表情有些冷冽。還彆說,嘉娘胡亂猜測,正猜中了沈家人行事。葉嘉見他臉色不好看,咬了咬下唇,還是開了口:“難道……拿你頂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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