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是各家的小姐,見一個容貌不錯的家丁走上了前台,心裡都有些奇怪。
林晚榮是什麼人物,做經理的時候,手下大幾十號人,每天侃侃而談,那是家常便飯,又怎麼會懼怕這種小場麵。
他走上台去,目光四周一掃,微微一笑道:“各位小姐,大家好。我叫林三,乃是蕭家的一個小小家丁,大家都叫我三哥。”
台下諸人皆都好奇的看著他,洛凝見他神色自然,笑意殷殷,心道,這人天生就沒有怕的主麼?大小姐見他上了台去,麵對諸多目光,卻無絲毫懼意,心裡又是欣慰又是迷茫。
林晚榮對蕭玉若笑了一下道:“我們大小姐去過許多地方,這江蘇周邊諸省,也去了無數次,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與大家分享她的遊記經曆。為什麼呢?因為她是蕭家的掌門人,她要為蕭家的生計而奔波忙碌,名山大川固然風景絕麗,她實在得不了空去欣賞這些,因為她的責任太重,她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奔波在路上。”
林晚榮的聲音低沉,大小姐咬住嘴唇,拚命的抑製住將要奪眶而下的熱淚,台下卻是鴉雀無聲,在座的絕大部分都是女子,林晚榮短短幾句話,卻勾起了她們嚴重的同情心,想想蕭大小姐與自己一樣,同樣是一介弱女子,卻要撐起天大的擔子,怎能不讓她們佩服?倒是那個金陵第一才子,雖然遊山玩水,講得天花亂墜,卻是靠著祖宗餘蔭,相比之下,高下立現。
洛凝也是偷偷笑笑,這個殲商的本事可真不小,這幾句話,通篇沒有講候公子一個壞字,卻輕鬆將候公子比了下去。
“錯過了名山大川的風景,說起來這也是大小姐的遺憾,不過卻是蕭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福氣。正是有了她的辛苦勞作,才能將蕭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才能讓大家穿上美麗的絲綢,才能讓大家用上這曠古絕今的香水。錯過了一份風景,卻撐起了一片天空。大小姐的遺憾,卻不能稱之為遺憾,她是我大華女子辛苦勤勞、堅忍不拔的一個典型代表。誰說女子不如男?我看婦女能頂半邊天。”
嘩嘩嘩嘩,掌聲熱烈的響了起來,林晚榮這馬屁,雖是太赤裸裸了點,卻正拍到了所有女子的心坎上,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極其低微,眼下的這些千金小姐們雖然看著風光,卻是無人能對自己的事情作主。有哪有個男人敢說出“婦女能頂半邊天”?可是眼前這個男子就做到了,雖然他的地位低了點,可畢竟也是個男子啊,台下的小姐們頓時感激的稀裡嘩啦。
林晚榮說完,卻是渾身惡汗,全身上下掉雞皮疙瘩,他拍過的馬屁多不勝數,這次卻是連他自己都受不了了。靠,我這是為大小姐樹碑立傳呢,老子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今天卻要跑到這裡宣揚女子主義,還臉皮的代價也不菲啊。
幸好他臉皮之厚,早已是無人能及,將諸位小姐熱情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微微一笑,向著大家揮了揮手。
大小姐望著那個囂張的家夥,憋得滿臉通紅,心道,你這人把我誇的沒邊了,什麼婦女能頂半邊天,說起假話一套一套的,眼鏡都不眨一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信你。
候躍白和於文坡兩位才子,卻是臉色煞白,極不好看。這個下人目無禮法,宣揚女子主義,違背祖宗規矩,真是反了天了。
林晚榮見下麵群情激奮的場麵,心裡大是得意,靠,這時代的小妞太他媽好騙了,比我那個時候強了何止百倍千倍啊。
“說到遊山玩水,其實是閒人最喜歡乾的事情,譬如說我。”林晚榮語鋒一轉,卻是小小的擺了候躍白一道。媽的,你要不是有個當府尹的爹,你遊山玩水遊個屁,整天閒著沒事寫鳥詩,就是小白一個。
房中諸人聽他自嘲,皆是善意一笑。
“我小的時候,父親帶我去過很多地方,他老人家說過的有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他說,人是最愚昧的,因為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己愚昧。我以前不能理解,等我省悟過來的時候,卻再也見不到他了。”林晚榮假惺惺的抹了幾滴眼淚。
洛凝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個林大哥,天生就是耍嘴皮子的料,他這一番話,既有風趣又有深度,就算是假話,彆人也能理解,比那個候躍白滿篇的大實話高明多了。
這屋裡的千金小姐們,卻是從來沒見過一個這麼勇敢風趣的家丁,在這麼多人麵前不僅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幽默風趣,侃侃而談,還能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實在是大大的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就連那一向維護著候躍白的婉盈小姐,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家丁的話很有蠱惑姓,很能令人心動。
“其實,大華很大,世界也很大,有許多我們沒有見過的、甚至想都沒有想過的事物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便說我大華吧,大家都知道黃山泰山武夷,可是小姐們有沒有想過,過了這些大山又是什麼地方呢?”
林晚榮歎了口氣,接著道:“大華極西之地,有絕峰名為珠穆朗瑪,壁立千刃,終年積雪,入雲三尺三分,乃是世界最高山峰,為世人所景仰。大華之北,有天山山脈、雪海天池,那天池便是傳說中的瑤池,終年積雪,盛產雪蓮。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便是說這天山美景。大華之南,綿延千裡,至大海之南,俗稱海南。海南島上有天涯海角、五指山、萬泉河,接駁浩瀚大洋。大華東海之濱,海域萬裡,資源豐富,直麵高麗、琉球、東瀛等彈丸之地,乃是我大華海道之咽喉。”
林晚榮一口氣說完,心裡卻是暢快無比,不給你們這些小妞下點猛藥,你們坐井觀天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他這番話卻是在座諸人聞所未聞的聽所未聽的,什麼珠穆朗瑪,明月出天山,天涯海角,琉球東瀛,哪一樣都讓人心驚,大廳之中一時靜謐下來。
候躍白也是臉色難看,本以為自己見識已經夠廣的了,可是在這個家丁麵前,竟然完全不值一提。彆的不說,高麗琉球東瀛三地,他都是聽過的,沒想到這個家丁竟有這般見識。
“林三,這些地方你都去過嗎?”一個好奇的聲音傳來,林晚榮聞聲看去,卻是那個對候躍白有好感的婉盈小姐,她眼中閃過絲絲驚奇,似乎對這些地方很是向往。
“我去過天山、海南島、東海,至於那珠穆朗瑪,我也想上去,隻可惜沒那份能耐。”林晚榮風趣道,這些都是他前世去過的,當然記憶猶新。
“可是人生短暫,若是要把這些地方走完,怕是兩輩子也不夠吧。”婉盈小姐喃喃自語道。
“人生長短不是問題,隻要堅信一點——我們一直在路上!”林晚榮大聲說道。
大小姐聽得又感動又疑惑,這個壞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東西呢?他真的去過嗎?
林晚榮見場下諸人皆是迷惑又迷茫的目光,就連洛凝這樣睿智的人也不例外,他忍不住長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大家的目光卻都放在大華之上,可是有沒有人想過,這個世界這麼大,難道隻有一個大華存在麼?”
“答案是否定的。”知道問也問不出個什麼,他便直接斬釘截鐵的道:“我們大華,隻是處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小小的角落,我們處於的這個地方,叫做亞洲。它通過大洋與陸地,與其他大洲相連。歐洲,美洲,非洲,每一個地方都有文明,都有國家的存在。歐洲大地,民風強悍,天驕拿破侖,奧匈帝國,羅馬皇帝,文藝複興與工業革命,他們有著白皮膚,黃頭發,藍眼睛。非洲大陸,神秘莫測,一望無際的撒哈拉沙漠,古老的食人族,他們有著黑色的肌膚,閃亮的眼鏡。美洲大陸,風情狂野,神秘的亞馬遜叢林,無數的土著,血腥的屠殺,他們有棕色的皮膚,讓人無限的向往。華夏文明、巴比倫文明、瑪雅文明,無數種文明曾在我們這個世界興起過,無數種語言在我們這個世界興起過,隻是我們自己坐井觀天,從來不知道走出去,失去了探索的勇氣,我們才會這樣閉關鎖國,遺禍千年。”
靜!
絕對的靜!
林晚榮這一番話,像是一個重磅炸彈,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頭暈目眩,這比那什麼大華地理複雜百倍。黃頭發藍眼睛,黑皮膚,棕色皮膚?真有這種人?聽著都難以置信。屋裡的人都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林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沉默良久,洛凝第一個反應過來,開口輕輕問道。她被林晚榮的話深深震撼,黃頭發藍眼睛的人,她雖沒親見,卻也聽說過,隻是那黑皮膚的非洲人,真的有那麼黑?太難以置信了。
“人類愚昧的地方,在於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愚昧。”林晚榮哀歎著,用這句話回答了洛凝的問題,也結束了自己的這番驚天動地的演講。
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控了,甚至有些悲哀,講了這麼多,他完全是情不自禁的,他也不知道這個不一樣的世界有沒有拿破侖、羅馬、巴比倫,但萬變不離其宗,一個強盛的歐洲,是必然存在的。他還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隻是看著底下茫然的眼神,他便及時的止住了。他與彆人講世界地理,便和彆人對他說詩詞是一個道理,四個字,對牛彈琴。
老實說,看著這些才子才女們,躲在自己的小窩裡,整天想著弄幾首豔詞小曲,他有一種深深的悲哀和無力的感覺,如果我生在他們這個時代,我會不會也是他們中間的一員呢?
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覺縈繞在他心頭,在曆史的洪流中,他頭一次產生了自己是這麼渺小的感覺。
他歎了口氣,算了,老子又不是來拯救世界的,管這麼多做什麼,好好的賺錢花花,找到青璿,娶上大小老婆十來個,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了。拯救世界拯救大華?靠,內褲穿反了,你就以為自己是鹹淡超人了?
“林大哥,你說的那黃頭發藍眼睛的人我聽人說過,他們便是歐洲人嗎?歐洲又在哪裡呢?”洛凝接著問道,她想問的話,也是其他人相要問的。
這個話題曾經和青璿講過,因為青璿有一個約克老師,她一聽就懂,隻是洛凝卻沒肖青璿那麼好的造化,林晚榮點頭道:“他們大部分都是歐洲人,歐洲距離我們十分之遠,以目前我們的航船水平,怕還到不了歐洲。但是歐洲的不列顛、法蘭西、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工業發達,造船技巧以及冶煉鍛造技巧十分的高明,若是我們不察,將來大華便要在這上麵吃虧。”
那個候躍白聽了,卻是哼了一聲道:“都是些奇銀技巧,取巧而已,哪裡比得上我天朝上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曆代才學之士,層出不窮。”
我叉叉你個圈圈,你這狗屁不懂的才子,林晚榮一聽這話,心中便勃然大怒,怒道:“何謂奇銀巧技?候公子,你便將我華夏無數的先人沒放在眼裡麼?便憑你那點才學,熒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說差上十萬八千裡,那是抬舉了你。”
林晚榮這話一出,便是滿座皆驚,台下的女子們皆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這個神奇的家丁。他竟然將這第一才子看得如此不堪?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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