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夏夢由胡言亂語著,再無知覺。醉的很凶,沾床即進入沉夢。
韓東跟她恰好相反。
酒意反而因一路上刻意清醒,真的開始慢慢清醒。細心照料好妻子,蓋上被子,坐在床頭靜靜看著枕頭上如瀑長發。
特香甜的睡姿,讓人移動不開視線的人。嫌坐著看不舒服,他去洗了個澡側躺。枕著胳膊,仔仔細細的觀察。
時而幫出汗的她掀開一些被子,時而又遮住一些。
天堂和地獄的區彆,大約就是有她以及無她。
因為此刻韓東分明覺得,頭部烈痛都變的不甚明顯。心安,神凝,平和,溫柔,希冀。
這就是他在A境之時,幻想著的那種彌足珍貴。
手機震動聲,打斷了這種感覺。
韓東蹙了下眉頭,拿起床頭的手機,徑直掛斷。
這是他之前在國內用的那部手機,剛拿到的時候,之上就有無數未接電話。他除了回給家人說明情況,其它涉及工作,私人朋友之類的,一個未理。
待要關機,電話聲不依不饒。
韓東見沒吵到夏夢,掀開被子,走出臥室,去客廳窗前。接通,他雙眼沒什麼焦距的盯住樓下車流,淡聲問:“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你在上京市。這麼些天,到底去哪了,真的特彆擔心你……”
韓東點了支煙:“辦點私事,不方便說,見諒。新月,我現在頭有點疼,喝了很多酒。明天給你回過去吧!”
“不用,不用。我現在也在上京市。”
“哪?”
“恒源街附近酒店。東,東子,我想見你……”
韓東打斷:“真的困了。”
關新月完全聽不出男人字裡行間那種距離感:“那早點休息。反正你有時間的話,隨時聯係我。會一直等著你……還有,節哀。江阿姨的事我聽說過。”
韓東吐息,想說什麼來著,忘了。
恰此時,臥室方向有女人聲音。
“老公,老公……”
他匆匆掛斷回去,卻見妻子還睡的安穩。不知道是自己出現幻覺,亦或者她僅僅是夢話。
但,浮躁的心完全不見。索性關機,掀開了被子。
他並不覺得對待一個曾經的知己兼商業夥伴這麼禮貌有何不妥,倆人之間很多話都說的明明白白。尤其這種時節,缺乏再去過度處理的韌性。
最重要的,這趟A境之行,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太多了。
他無時不刻不再回想自己過去做的那些事,那種個性。太多需要改變的缺點,有心去真的克服它們。
……
次日,韓東還是慣性先睜開了眼睛。換了身夏夢在這隨手買的休閒裝,去中層帶了些早餐。
他對上京這城市的空氣質量,人情世故,以及嚴肅性都不太喜歡。但是,吃的方麵不錯,尤其是早飯這一塊。能夠在這買到,所有能想象的地域性小吃。且,尤為正宗。
似乎還有點不適應剛從A境回來的那種慣性,韓東放好早餐後,又回到臥室,試探去叫醒妻子。
夏夢是女人,本心警惕。雖醉,早晨酒也醒差不多了。被捏了下鼻頭,就呆呆張開了眼睛。
下意識的,看向咫尺內的男人。
乾乾淨淨的五官,乾乾淨淨的溫和。有些跟記憶相駁,對了,是眼睛,眼睛乾淨了很多。甚至於,能夠讓人從中讀出來,他的情緒,思想。
亂七八糟的念頭閃爍,夏夢驟然坐起,死死反扣住了韓東手腕。
幾秒後,腦海中才湧現昨天的全部記憶。
韓東疑惑:“不認識了。”
“化成灰我也認識你。可是,我還想再睡會。”
韓東順著被她拉近:“早餐還熱著呢。”
“不想吃,口渴。”
韓東抽手把倒好水的杯子拿了過來,對視著,遞到她嘴邊。
夏夢狼吞虎咽的一飲而儘,蒼白的臉上出現幾分不適:“我頭疼。”
“下次彆喝這麼多……”
“你沒事啊。”
“沒事。你都有事了,我再有事怎麼辦,咱們倆一塊睡大街啊。明兒新聞就得亂說,夏夢跟神秘男子,醉擁街頭,雙雙凍死。“
夏夢摟著他脖子,下巴無力墊在他肩頭:“老公,能不能跟我說說,你離開的這段時間。”
“我的生活單調,沒什麼可說的。你說,我聽。”
夏夢才沒興趣說這些,低了下眼睛,昏昏欲眠。
韓東輕手拍了她一下:“彆睡了,睡太多更不舒服。起床,簡單吃點東西,咱們出去跑步。出點汗,頭就不疼了。不然,怎麼按都沒用。”
“可是我一點勁兒都沒有。”
“真難受?要不我去診所幫你買點藥,或者咱們去醫院。”
夏夢微微搖頭:“哪也不想去,這樣就很舒服。”
韓東再也不說話,任她半身的全部重量掛在身上。
八點鐘準備好的早餐,真正等夏夢起床的時候,快十一點。倆人各自都有許多待做的事項,待見的人。都默契不提,下午的時候,直接又去了傅家。
夏夢跟傅思媛聊了幾個小時,韓東跟傅立康下棋下了幾個小時。
天黑共餐,再未飲酒。
韓東本計劃著至少在上京市呆上一周,多陪陪傅立康。可其實真的聊起來,相處起來。反而還是老人更智慧一些,吃過飯,就直接趕人。不但往家外趕,還往上京市之外趕。
他並不需要年輕人浪費時間,每天在這做一些無所謂的事情。且答應,隻要兩人不顧忌他,他過陣子自己會去東陽看看。
……
韓東跟夏夢出來傅家,也沒急著回酒店休息。不方便逛公眾場合的情況下,慢悠悠的任司機遠遠吊在身後,牽手閒逛。
還有積雪,點亮著夜色。也有冷風,乍然襲來。
都對兩人沒什麼影響,邊聊,邊走,不急不躁。似曾相識的畫麵,夏夢側目看了眼男人:“老公。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倆在海城第一次逛街。那會,我就跟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兒一樣,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都沒有。”
“要顧慮你工作的性質,要顧慮蘭姐的傷勢,還要顧慮被人知道我是你媳婦。”
“真的,那天最開心的其實不是你在商場裡幫我買衣服。就是走出門,呼吸到海城夜裡的空氣之時,特彆特彆難忘。而且你走這段時間,我除了擔心你,還經常恐懼……咱們倆有一天會不會像我知道的很多親戚朋友那樣,在一起,完全看不到一點戀人的樣子……”
韓東驚訝她會說出這些,能言擅安如他,短時間怔住。
攥了攥她手掌,才笑:“知道有些人為什麼會累?就是它比一般人想的更多,更深,容易進牛角尖,進死胡同。其實呢,咱們倆都快三十了,你擔心的這種事情也遲早會發生。時間它無情,慢慢會帶來一切你所恐懼的。這個規律,沒辦法改變,要去適應。”
“至少現在,挺好的。幾年後,幾十年後。你說七老八十了,我總不能再沒事來個公主抱。彆人怕不要議論,茜茜爸媽是對神經病……”
夏夢腦補出了這種畫麵,噗嗤笑了:“你非得找有人的地方公主抱。”
“沒人也不行。老骨頭,萬一閃到腰,還不得你伺候。”
夏夢笑的不行:“那現在你得多抱我。”
“唉,能不能好好散會步。”
“不是散步的年齡,你剛剛才說。”
“好。抱,我抱。”
夏夢就是打趣,男人真要抱的時候,反拒絕了。挽著他胳膊:“咱們明天真回東陽嗎?”
韓東不答:“你想去哪,就陪你去哪。”
“我想先去趟天海,跟張敬業合同都簽了。我至今連廠房跟辦公樓都沒去過,全部都是溫姐代辦的……”
韓東稍微遲疑:“總覺得,你跟古家父子生意往來太多。單純生意的角度來說,不好。再有這合作風險不小。”
“當初我也有猶豫……”
“都成了,這些不想。行,明天去天海。不過不能待太久,邱玉平的事要早點解決。”
“就去看看,必要的親自見一麵張敬業,請人吃個飯。”她乖巧同意著男人的話,略驕縱道:“誒呀,我現在不想跟你聊工作,一加起來,亂七八糟的影響心情。”
韓東若有所思的點頭:“那就不聊工作,聊聊怎麼避免生二胎。”
“什麼怎麼避免?”
夏夢先楞,而後反應過來:“彆碰我……這兩天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給你點好臉色。離原諒你,還很遠……”
沒抱怨完,咯咯笑著拍開男人手腕,拉開距離:“你彆以為對我好點,我就跟以前一樣傻的冒泡。”呐呐的,又低聲道:“我,我那個來了,再忍兩天。”
韓東拍了下自己腦門:“那你昨天還敢喝酒。”
“我不是見到你,開心嘛。”
韓東翻了下眼睛,右手沒痕跡的放進口袋,憑感覺關掉了剛震動的手機。
他不知道誰打來的電話,直覺是關新月。掏出來無意打開,果真如此。
韓東擔心她再打,再度關機,暗生浮躁。
他聽妻子說了關新月在他離開後做的所有事,看上去完全是己方人。但是,他沒辦法再繼續麵對她。除非,她能像個普通朋友一般,不再有攻擊性。
事實是,韓東現在能感覺到的攻擊性特彆明顯。她竟然知道自己在上京,她會在任何他不想接電話的時候打電話。他甚至都不確信,她有沒有在暗處時刻觀察自己。
他了解的關新月,是個難以真正了解的多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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