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如水，溫柔地撒在大地上。
離開帝都後，戚檀一路往南，一開始有些許的不適應，但路途中漂亮的風景有很多，有趣的妖怪和鬼魂也有很多，讓戚檀快速成長的同時，隻歎自己以前在帝都過的是什麼苦日子。
昨日她剛到安康城，聽聞城中有一種貓兒酒極為出名，便買了一壺，爬上客棧的房頂，邊賞月邊喝酒。
彆說，這貓兒酒的味道還真不錯，戚檀將一壺酒喝到一滴不剩，整個人昏昏欲睡。
“誰？快來人啊，抓小偷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叫喊，緊接著從叫喊聲方向竄出一道黑影，靈活地跳到房頂上，像一陣風一樣，和戚檀擦肩而過。
對方速度太快，戚檀隻匆匆一瞥，隻看到一雙幽綠的豎瞳。
嗯？豎瞳？
戚檀的酒瞬間醒了一半，尋著一路留下的妖氣，找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裡。
“嗨，裡麵那隻妖，既然選擇住在人類的城池中，那遵守人類的規矩是最基本的要求吧，把你偷的東西還回去，彆逼我說第二遍。”
戚檀禮貌地敲了敲門，但院子裡卻和沒人一樣，靜得落針可聞。
“嗝兒~”
戚檀打了一個充滿酒味兒的嗝兒後，失去了耐心，伸出右腿，腳下用力，小院的門瞬間就被她踹得四分五裂。
一隻利爪迎麵襲來，戚檀不緊不慢地閃開，踏入了院內，對方不依不饒，繼續攻擊，薑玳隻好用力了一些，把人牢牢按在地上壓製住以後，才發現手下是一個滿臉寫著“不服”的黑衣少年，像是渾身長滿了刺一樣，桀驁不馴。
“就是你這隻貓妖偷人家東西？怎麼好的不學淨學些壞毛病啊……”
戚檀歎了口氣。
這貓妖身上沒有血孽，說明是隻好妖怪，但仗著妖力去當小偷，那可就和“好”字沒什麼關係了。
貓妖掙紮無果後，怒聲反駁。
“我不是小偷，隻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戚檀挑了挑眉。
“哦？既然是你的東西，那你跑什麼？”
貓妖瞬間無話可說。
就在戚檀準備要帶著貓妖去找丟了東西的那戶人家問清楚情況時，一雙雙眼睛從黑暗中冒出。
“喵！”
“嗚嗚嗚，不要把墨玄哥哥抓走。”
“壞女人，墨玄哥哥沒有偷東西！”
“放開老大！”
……
看著那一隻隻毛色不一，甚至有些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弱小貓妖，戚檀動作一頓。
這些小貓妖有的頂著一雙貓兒，有的還帶著尾巴，就這樣子，根本不敢外出走動，因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不是人類，更彆說乞討食物了，估計他們連普通的流浪貓都不如，但偏偏他們每一個都不瘦，一身皮毛被養得油光水滑的，顯然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這些小家夥是你養的？”
戚檀鬆開了些許，但一隻手還搭在貓妖的肩上，防止對方逃跑。
墨玄衝眾貓吼了一聲。
“你們出來乾什麼，不是讓你們藏好嗎？真是一群笨貓！”
可小貓妖們並沒有生氣，反而還齊齊來到墨玄身邊，警惕地看著戚檀。
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啊。
戚檀默默想道，然後下一秒便將罪惡的手伸向最近的一隻白色貓妖，肆意撫摸著對方的腦袋。
小貓妖身體一僵，眼中迅速蓄起了淚，但卻堅強地沒有哭。
嗚嗚，她不能哭，如果這個壞女人摸了她之後就能放過墨玄哥哥，那她可以讓這個壞女人把毛摸禿了都行。
但墨玄不樂意了。
他推開小白貓，忍辱負重地將自己的頭塞到戚檀手下，一臉憋屈道：
“既然你是衝我來的，那就彆其他貓！”
戚檀啞然一瞬，然後毫不猶豫地伸手。
彆說，這家夥表麵上看起來脾氣挺衝的，但頭發卻柔軟如雲朵，毛茸茸的很溫暖。
欺負…不，是摸夠了以後，戚檀終於鬆手。
“行了，看在你們都不是壞妖的份上，今天我不會傷害你們，但是偷東西這事兒，你要和我解釋清楚。”
戚檀道。
墨玄已經試過了，自己打不過這個女人，所以隻能順從。
此刻他萬分後悔，逃跑的時候為什麼要從屋頂上路過，甚至在和戚檀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心裡還在嘲笑，一個喝醉了就爬屋頂的酒鬼，遲早要栽下去，沒想到先栽的是他……
墨玄鬱悶開口：
“…你也見到了，我收留了很多小貓妖，他們很多都沒有獨立的生存能力，吃喝都靠我每天去碼頭扛麻袋轉來的錢買貓糧，但他們雖然蠢，雖然弱小，卻也想幫我的忙。”
“所以每次我出去的時候，他們就在這院子裡研究掙錢的法子，久而久之，他們還真的研究出了成果。“
“你剛才喝的貓兒酒，就是他們這群笨蛋用鄉野間采摘的野果釀製出來的果酒，味道清甜不膩，還帶著果子香氣，我覺得人類肯定會很喜歡，所以就想開一個店鋪專賣貓兒酒，但我出去找人牙子詢問的時候，卻意外把身上寫著貓兒酒配方的紙丟了。”
“位置好的店鋪需要更多的錢，所以那段時間我一直待在碼頭賺錢，直到賺夠了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安康城裡都在流傳貓兒酒，這才知道是一個酒鋪掌櫃找人牙子的時候，路過撿到了配方。”
“他說貓兒酒是他祖傳的酒，可那分明是這群蠢貓研究的，但我的話沒有任何人相信，還被誤會成了騙子，連碼頭也不要我了。”
“我氣不過，所以今天晚上才摸了過去，拿回了配方，並毀了那個酒鋪掌櫃的其他酒方記錄。”
“是他先撒謊在先，我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隻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
看著眼前的黑衣少年一臉的不服輸，戚檀無奈扶額。
“那你拿回酒方，是不想酒鋪再售賣貓兒酒，自己來售賣對嗎？可你是不是忘了，寫在紙上的配方可以拿回來，但要是對方已經熟讀百遍，銘記於心了呢？你要怎麼拿回來？”
“而且你一旦開始售賣貓兒酒，對方肯定會猜到今天晚上是你，你猜他會不會找到小院？”
墨玄懵了。
是啊，酒鋪掌櫃估計早就把配方記在腦子裡了，拿走原來的那份，對方還能寫無數份，他拿不拿回來根本就沒有意義。
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辦法售賣貓兒酒，除非他想把小院裡的貓妖們置於危險之地。
“我剛才應該直接把他家的酒壇子打爛，然後點上一把火的！”
墨玄憤怒道。
“那樣的話，我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戚檀歎了口氣。
墨玄冷哼一聲，不服輸地瞪著戚檀，“這不能乾那不能乾，難道你要我忍氣吞聲嗎？不可能！”
戚檀莞爾一笑。
“那倒是不用。”
半個時辰後，剛入睡的酒鋪掌櫃突然被驚醒，睜眼發現屋內的燭火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點燃了。
他疑惑起身，卻覺得有哪裡不對，伸手一摸，這才震驚的發現，自己後腦勺上的頭發竟然禿了一塊，他瞬間冷汗直冒，然後就在枕頭旁邊發現了一張紙。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私占酒方容易，取你項上人頭也容易，要麼花中間買下酒方並簽下契約，要麼下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少的就不是頭發了……”
酒鋪老板摸著自己的脖子後背發寒，他隻想賺錢，可不想丟命啊！
於是第二天，他便按照紙上說的地方，放下了五百兩的銀票，晚上就收到了一個按著貓爪的契約書，隻不過契書上寫了，他隻能在安康城中售賣貓兒酒，因為對方還要把酒販賣到其他地方。
“奸商！”
酒鋪掌櫃的暗罵一聲，但也毫無辦法，畢竟這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想要他的命也容易得很。
“原來你也沒有那麼死板嘛……”
看著手中的銀票，墨玄對戚檀刮目相看，因為他原本以為，戚檀是一個特彆看重規矩的人，但現在看來是他看走眼了。
“好了，收好契約，這樣以後你們就可以在其他地方賣貓兒酒，也不會被人找茬了。”
戚檀將契約書交給墨玄後，轉頭投進了貓貓堆裡。
唔，這隻白貓好香好軟，哇，這隻奶牛貓竟然會後空翻……
看著左擁右抱的戚檀，墨玄心裡竟生出一抹嫉妒。
這女人為什麼那麼喜歡抱其他的蠢貓，明明他也很好摸……
這樣的日子，讓戚檀樂不思蜀，索性在小院裡住了下來，和墨玄商量要搬去哪個城池。
兩個月後，戚檀和墨玄帶著一群小貓妖，搬到了距離安康城有幾百裡之外的另一個城鎮。
正準備買一個商鋪賣貓兒酒呢，戚檀就收到了謝博川的信。
“抱歉，我要走了，可能要很久之後才有時間回來看看。”
戚檀麵帶歉意。
墨玄心中不舍，但嘴上卻不屑道：
“走就走，反正我早就受夠你了！”
戚檀笑了笑，摸了摸墨玄的頭，看著對方熟練的低頭配合，眸中閃過一抹暖意。
真好，她也有自己的貓了，隻不過她還要去做最後一件事，然後才能隨心所欲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再見。”
戚檀揮手，向身後的一眾小貓妖們說拜拜。
墨玄嘴上說著不想送，但還是看著戚檀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為止。
戚檀走後，墨玄也沒心思開店鋪了。
反正五百兩夠他們生活好久了，所以墨玄便無所事事了一陣，直到一年半後，他重新聽到了戚檀的消息，知道對方上了戰場，心中的擔憂便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墨玄哥哥是想戚檀姐姐了嗎？你去找她吧，我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對，有我看著呢。”
“我也想戚檀姐姐了，墨玄哥哥你去把她帶回來吧。”
……
小貓妖們看出墨玄的想法，紛紛表示他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墨玄自然相信，因為院子裡的小貓妖，最厲害的那個化形隻剩下一條尾巴了，隻要穿上衣服，就不會被人類發現，之前還趁著他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好幾次。
墨玄最後還是沒忍住，但他卻嘴硬的說：
“我不是去找那個女人的，我是去給你們賺錢買食物的！”
一眾小貓妖配合點頭。
嗯，我懂，我們都懂！
叮囑好小貓妖們不要相信陌生人，也不要什麼話都對陌生人說後，墨玄便出發前往戰場。
但他不認識路，而且還倒黴地遇到了一個捉妖師，一直緊追不舍，正好又聽到了戰爭結束，戚檀返回帝都的消息，便放棄繼續前往戰場，踏上了返回的路。
可沒想到的是，他回到小院後，看到的卻是血流成河、一地貓屍。
那些他口口聲聲嫌棄喊著蠢貓，卻一直精心護著養著的小貓妖們，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