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幸脫饞狼嘴 又落狡狐口(1 / 1)

七星劍 慕容美 2362 字 2個月前

燒餅、油條、豆漿,是很多人喜愛的早點之一。但在蜈蚣鎮上,這種早點似乎並不十分受人歡迎;因為鎮上連豆腐店即有三間之多,而賣這種早點的,卻隻有一家。這家賣燒餅、油條的早點店,開在太平客棧隔壁。由於這種生意隻做一個早市,所以也是各行各業中,店門開得最早的一種行業。今天,徐二蠻子一打開店門,就走進來一個客人。這使得徐二蠻子也為之暗吃一驚。因為這時候天才蒙蒙亮,小鎮上的人,大多數尚在甜鄉中,他打開店門不過是為了生火方便。根據以往的經驗,一直要等到他燒熱了爐子和油鍋,炸好了第一批油條。才會有主顧上門。他的第一個主顧,經常都是隔壁太平客棧的小夥計,來為早起的客人,買些點心回去,吃完了好趕路。如今,隔壁客棧裡一點動靜沒有,顯見客人們多還沒有起身。這位客人是哪兒來的?難道這位客人一夜未睡,早就等在外麵,隻為了要喝第一碗豆漿?徐二蠻子可說猜中了十之七八。現在走進來的這個客人,昨夜的確一夜未睡,這個客人為了等他開門,他的確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來到了店門外麵。徐二蠻子推一沒有猜對的,便是這個客人如今走進來,並不是為了要喝他徐二蠻子今天的第一碗豆漿!因為這個客人就是左天鬥。左天鬥喜歡吃麵條,喝稀飯吃饅頭,就是不喜歡喝豆漿。但是,不論這位魔鞭對豆漿喜愛的程度如何,今天這一碗豆漿,他也得勉為其難,非喝不可。因為他不喜歡,還有彆人喜歡。一號金狼柳如風,便是這種早點的嗜愛者;他來這裡喝豆漿,隻是想找出這位金狼頭兒落腳之處的一種手段。這是他經過長久考慮,所作的決定。他心裡清楚,柳如風並不知道他跟大喬過去的關係,他跟這位首席金狼之間,也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不錯,為達到某種目的,以柳如風之為人,柳如風會不惜以他這位五號金狼作為祭品。但那隻是柳如風的一貫作風,天狼會中也不僅止柳如風一人如此。旁人不說,就以鐵頭雷公楊偉為例:這位鐵頭雷公又何嘗以他左天鬥一條人命為意?所以,他如果直接去找柳如風落腳之處,他相信柳如風一定會為他的安然脫困感到高興,一定還會像過去那樣將他當左右手看待。而他想找出這一位金狼的秘密落腳之處,也非難事。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他的身份,還是第五號金狼。他仍然享有前五號金狼的各種特權。他隻須找鐵頭雷公楊偉問一問就行了,彆人不知道柳如風住處。這位鐵頭雷公則絕無不知之理。不過,他不須這樣做。因為他真正想找的人,並不是柳如風。他想找的是大喬那女人。隻要找到那女人,挖出那女人心肝來,看一看是什麼顏色,他心願就完成了。隻要出了這口惡氣,無論後果如何,他均在所不計。這便是他進這家豆漿店的原因。每天早上,柳如風一定要喝豆漿。但柳如風一定不會自己來。柳如風使喚的人,他會認得出,他隻要跟著這個買早點的天狼弟子,就會找到柳如風住處,隻要找到柳如風的住處,就不愁逮不著大喬那個賤女人。如果湊巧,來買早點的人,就是那個賤女人,當然更省事!徐二蠻子一邊忙著生火,一邊賠著笑臉道:“這位大爺,您好早啊!我才生爐,要喝豆漿,還得等一會兒。”左天鬥道:“沒有關係,夥計,你隻管忙你的。”徐二蠻子道:“大爺趕夜路來的?”左天鬥道:“是啊!到了這裡,剛碰上你夥計開店門。”徐二蠻子因為有人陪他說話,精神大為振作,手底下也分外利落,不消一會兒工夫,第一根油條便在油鍋裡發出嗤嗤之聲。接著,第一批燒餅也出了爐,直到這時候,徐二蠻子的譯家才從店後打著嗬欠出現。徐二蠻子忙吩咐道:“大扣子媽,這位大爺是趕夜路來的,肚子一定餓得發慌,快替人家掏碗豆漿。”徐二蠻子渾家懶洋洋地拿了碗,正待會拘豆漿時,隻聽店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脆笑道:“快包四副燒餅油條,掏一大壺豆漿,姑娘也是趕夜路來的。”徐二蠻子掉過頭去,看清說話的人,不禁暗暗喊了一聲我的媽!店門站著的,是個作婢子裝束的少女。這名少女不僅吐語如鶯,嚦嚦悅耳,身材也極為苗條動人。隻可惜這少女的一張麵孔,卻醜得怕人。一張大扁臉,滿生雀斑,鼻梁塌塌的,像顆壓壞了的蒜頭,一張嘴巴又闊又大,如果不笑還好,笑起來簡單就像一隻破瓢。徐二蠻子定了定神,才道:“是,是,姑娘……”他因為受驚過度,竟連對方要買幾副燒餅油條都給嚇忘了。那醜女一點也不著惱,仍然笑嘻嘻地道:“四副燒餅油條,一大壺豆漿,我們就歇在隔壁太平客棧,盛豆漿的壺,先借用一下,怕你不放心,姑娘先付銀子,等會叫棧裡夥計還壺時再算細賬。”“托”的一聲,銀子丟在爐麵上,竟是整整足重五兩的一錠!買早點付整錠銀子,真是好大的手麵。徐二蠻子又暗暗喊了一聲我的媽,忙道:“不,不,不……”那醜女似乎有點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彆嚕蘇了,快點把東西包起來!”左天鬥雖然已經改變了本來麵目,這時仍然低著頭,隻顧喝他的豆漿。看到這名醜女婢,他吃驚的程度,並不下於徐二蠻子。徐二蠻子吃驚,是因為以前從沒有見過這樣一張醜得嚇人的麵孔。而左天鬥吃驚的原因,正好跟徐二蠻子相反。他是因為這張麵孔對他太熟悉。他加入天狼會四年多,一共跟血觀音胡八姑見過六次麵,每次會見胡八姑,首先看到的便是這張麵孔。胡八姑身邊有兩個女婢,一個叫秀秀,一個叫美美。秀秀癡肥如肉球,美美奇醜無比——正是如今在門口的這一個。醜婢美美的出現,無異說明血觀音胡八姑確已來到蜈蚣鎮。血觀音胡八姑早晚會來蜈蚣鎮,原是意料中事,並不足引以為異。如今,使左天鬥感到迷惑的是:胡八姑這女人一向講究排場和享受,這一次為何竟肯不辭勞苦趕夜路?其次便是來到這裡之後,為何這裡的天狼弟子毫無安排,而竟任由這位身份崇高的天狼長老,落腳於人多口雜的太平客棧?像這種情形,最好的解釋,似乎隻有一個:那便是這位血觀音接到的是緊急命令,不容許她稍有耽擱,以致這裡的天狼弟子事先毫不知情!左天鬥想到這裡,一時之間,心情甚感矛盾。因為有一件事他比彆人明白。血觀音胡八姑既不是一個領袖人才,也不是一個能運籌帷幄的參謀人才。如果一定要對這女人下個適切的評語,這女人隻能說是天狼會中的一名超級女殺手!這名超級女殺手突然奉緊急命令,星夜調來蜈蚣鎮,天狼會下一步要采取的是什麼行動,自是不問可知。在情理上說,如意坊那邊的人,待他都不算錯,他實在應該立即送個信去、好叫那邊的人多少有個準備。隻是,這樣一來,他勢必就要暫時放棄對大喬那個賤女人報複。暫時放棄尚不要緊,問題是那女人機警異常,如果不把握住這有利的一刻,是不是還能找到像今天這樣的機會?醜婢美美已經走了,左天鬥內心交戰,仍然拿不定主意。不一會兒,店門口又來了一主顧。這個主顧來得恰是時候。因為他幫左天鬥解決了心頭的困擾。原來這第二個主顧不是彆人,正是銀狼大喬!銀狼大喬雖然改變了裝束和容貌,但她仍然保留了她那最美好的一部分。一副纖纖如弱柳般的細腰。柳如風為她化裝,並在她腰圍上加了一道棉墊,但今天一早就被她悄悄扯掉了。昨夜發生於羊腸巷的一場血戰,消息尚未傳播散開來,她最後所知道的事實,是十七號金狼已達成了使命。這也就是說,魔鞭左天鬥已經死定,她已不必再為這位舊日情人煩心。她如今要做的事隻有一件:那便是儘量設法博取柳如風的歡心!這副腰身是她最大的本錢。她不怕改穿粗布衣服,畫濃眉毛,加厚嘴唇,也不怕包起一頭青絲,染黃皮膚,怕的就是腰身粗如水桶。因為她相信隻要保有這樣一副腰身,隻要隨便走幾步路,或隨便扭動幾下,就不愁男人見了不消魂。她的這種想法並沒有錯。她這副纖微細腰,男人見了,的確意火之至。隻可惜她沒有想到另一件事。左天鬥不僅沒有死定,而且已經被放出了如意坊;而左天鬥最眼熟的,便是她的這副細腰;剛才引起左天鬥注意的,也正是她這副細腰!小巷子裡,靜蕩蕩的,大喬提著一隻籃,扭著細腰,踏著碎步,慢慢地往前走。走出巷底,向左一拐彎,便是那一排貧戶居住的茅屋。這路不遠,時間又早,所以,她走得並不急。正因為她走得慢,巷子裡又靜,她幾乎每向前移動一步都可以聽到腳底下帶起的輕微聲響。隻是,她向前沒有走出多遠,這種輕微而單調的腳步聲,便有了改變。她馬上發覺走在這條小巷裡的人並不止她一個。她停住腳步,扭頭向後張望。一個穿短褂褲的陌生漢子,正注視著她,朝她慢慢走近。大喬猜想這漢子可能是住在貧戶區的一名苦力,因此隻看了一眼,便又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不料,她才轉身,便聽那漢子冷冷地說道:“這位柳大嫂,見了故人,難道連招呼也不屑打一個麼?”大喬腦門裡一嗡,幾乎昏了過去。因為她已從聲音上聽出了這漢子是誰。這時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拔步奔跑,同時高喊救命,隻要出了這條巷子,驚動了柳如風,她一條性命,就保住了。但她馬上就自動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知道左天鬥的一條魔鞭,絕不會讓她獲得這樣的機會。她如果這樣做,隻有死得更快。相反的,她如果沉住氣,來個死不認賬,或是賣點風騷,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在男人麵前,她曾在這種情形之下,表演過不少次,除了一個虎刀段春,她幾乎從沒有失敗過,她希望這一次也能像以往一樣化險為夷。她打定主意後,繼續保持著驚訝神情道:“你?”左天鬥冷冷道:“我怎樣?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誰?”大喬眼珠子一轉,忽然露出驚喜之色道:“他們……真的……放了你?”左天鬥冷笑道:“你,柳大嫂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姓左的還會活著走出如意坊吧?”大喬微微低下頭去,顫聲道:“天鬥,我對不起你”左天鬥輕輕一哼,道:“對不起?嘿嘿!這句話現在該我來說了。”他又跨出了一步,緊握的右拳,慢慢張開,緊緊舉起,雙頰肌肉因牙關緊抵而微微隆起,雙目中布滿了一片猙獰的殺氣。大喬隻當沒有看到,身子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她低頭接下去道:“但是,你知道的,他是一號金狼……不過,隻要你能出來,證明我一番苦心沒有白費……你就是因誤解,而殺了我……我也甘心瞑目了。”左天鬥真想縱聲大笑,好一個無恥的女人,身子已一半下了土,居然還想在口舌上耍花樣。他曲張的五指在半空中停住,嘿嘿冷笑道:“要說就說個痛快,還有沒有更動人的?”大喬忽然抬起麵孔,露出憤恨之色,道:“沒有了!你動手吧!”左天鬥嘲弄地道:“你如果不表白一下,豈不‘辜負’了你的一番‘苦心’?”大喬也露出譏嘲之意碎了一聲道:“你真的要我說?”左天鬥道:“你如果是為了拖延一下時間,我成全你。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你最好是說得簡潔些,不論你的故事有否說完,隻要一有人走進這條巷子,我就要說聲對不起,幫你提前結束。”大喬道:“你可知道,你如今能活著在這裡,全是那顆假解藥的功勞?”左天鬥道:“知道。”大喬道:“你又知不知道,將解藥掉包,是誰的主意?”左天鬥道:“知道。”大喬道:“對方放你出來,便是因為解藥掉了包,知道你受了刺激,出來之後,一定會懷恨天狼會,同時,尋找陷害你的人算賬,對不對?”左天鬥道:“對。”大喬道:“這樣一來,他們放了你,不僅無害,反而有益,對不對?”左天鬥道“對!”“如果你事先能摸透對方這種心理,又湊巧碰到一個送上門的機會,你會不會加以利用呢?”左天鬥道:“會!隻是不懂什麼叫送上門的機會。”大喬道:“你不懂?如意坊那邊沒有告訴你,他們跟蹤金十七號的人,一路看到和聽到了些什麼嗎?”左天鬥微微一呆,信念突然發生動搖。薛長空說:金十七號和大喬這一對男女,始終沒有察覺出他的跟蹤行動,而羊腸巷事件,也尚未傳散開來,這女人怎知道昨晚有人跟在他們後麵的呢?如果這女人已知道身後有人跟蹤,仍然吩咐金十七號去小喬處,於私語中泄露這件陰謀,豈非大違人情?大喬接著道:“怎樣?現在懂了沒有?掉換解藥,是我的主意,因為我料定對方必然會派人跟蹤金十七號。以後,我跟金十七號在金光寺會麵,以及叫金十七號去找小喬那丫頭,都是同一用意,使對方相信天狼會這邊有人想置你於必死之地,因而儘快放你出來,好收自相殘殺之效!”左天鬥心情紊亂,停了片刻,才問道:“姓柳的地位比我高得多,你已經搭上了這位大貴人,為什麼還要這樣熱心營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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