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台誅心劍 燕雲七殺刀(1 / 1)

七星劍 慕容美 2311 字 2個月前

長城。luoqiu長街。整齊的石板道,參差的小街巷。長街穿過山城,在四月燦爛的陽光下,看來就像一條金色的百足蜈蚣。這座山城,就叫蜈蚣鎮。這是一個古老的小鎮,也是關洛道上的咽喉。西出陽關,東人京洛,這裡是必經之途,所以它竟然隻是一個小鎮,卻是關洛道上的黃金地段。在這個多彩多姿的小鎮上,你隻要帶足了荷包,它幾乎隨時都可以滿足任何一種欲望。在這裡,不分晝夜,你高興怎麼玩,就可以怎麼玩,這裡的禁例,隻有一條:那便是你絕不可以在這裡隨便殺人!因為這裡是高大爺的地盤,金蜈蚣高敬如高大爺,關洛七雄的老大。高大爺一向不喜歡有人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在蜈蚣鎮,甚至於整條關洛道上,很少有人敢違背高大爺定下來的規矩。高大爺定下來的規矩,敢不遵守的人,也隻有一個。那便是高大爺自己。高大爺今天就要在這條街上殺人。正午。美人酒家門口。高大爺並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在關洛道上,高大爺是個受人尊敬的大人物;如果高大爺喜歡殺人,高大爺絕不會成為今天的高大爺!不過,這也並不是高大爺沒有殺過人。同樣的理由,高大爺如果沒有殺過人,高大爺也絕不會成為今天的高大爺!高大爺殺人,一定有殺人的理由。高大爺一向隻殺該死的人或是高大爺認為該死的人。如今,這個高大爺認為該死的人,已經出現。四月的陽光,溫暖、金黃。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迎著陽光,懶洋洋地從長街那一頭走過來,慢慢地走向美人酒家。一切都在高大爺的意料之中。現在巳牌時分,一個時辰之後,這個年輕人將會帶著七分酒意,從美人酒家裡哼著小調走出來。人出大門,人頭落地!酒廳裡稀稀落落坐著十來名酒客。現在當然還不是上座的時候。公冶長背負著雙手,徒步踱向廳角一副座頭,那是他每天占用的老地方。他每次來,這個座位都空著。並不是酒家對他優待,特地為他留下了這個座位,專等他來,而是這副座頭太爛太舊,隻要一不留神,就有打翻酒菜的危險。在蜈蚣鎮上,這爿美人酒家,並不是一處很高級的地方。這裡,隻賣白酒,下酒的小菜,也沒有幾樣。挑擔的,趕車的,無論生張熟魏,隻要你身上有個三兩吊錢,你就隨時都可以進來喝個痛快。這裡的酒菜低廉,設備簡陋,隻有一樣,卻是名實相符。這爿美人酒家裡確有美人。美人僅有一個。老板娘。花十八!花十八一個很不容易聽到的名字,也是一個很不容易見到的女人。這也許正是這爿美人酒家比鎮上其他類似的酒家,每天的生意,要好上好幾倍的原因。因為你在彆處,花的代價相同,絕不會像在這裡一樣,一抬頭,便能看到一張迷人的麵孔。迷人的麵孔。銷魂的微笑。完全免費。公冶長如今就正在享受著今天的第一個微笑。“老規矩?”“老規矩。”老規矩的意思,就是三斤白酒,一盤鹵豬耳、一盤茵香豆。花十八微笑著手一擺,一名瘸腿酒保,立將酒菜送上。在目前這座酒廳中,公冶長可說是個很特彆的客人。因為在此廳中的十來名酒客裡麵,除了數他年紀最輕之外,隻有他一個人穿著長衫,也隻有他一個人佩了兵刃。不過,他的長衫和兵刃,並沒有為他增加與眾不同的氣派。相反的,他這一身裝束,隻有使他顯得比彆人更寒賤、更潦倒、更落魄!因為他身上那件長衫,雖然看起來還算乾淨,但已經很難說出是一種什麼顏色。那口佩劍的情形也差不多。滿是鏽斑的劍鞘,枯草般的劍穗,在在都說明它主人和它的關係,一向似乎並不怎麼親近,他身上推一顯得與眾不同的地方,也許便是他此刻那副喝酒的神氣。他雖然也跟彆人一樣,喝的是白酒,但遠遠看上去,像一位國王享用著一席禦宴。鄰座有人說了一句粗俗不堪的笑話,立即引起同桌的夥伴一陣哈哈大笑。公冶長也跟著笑了。這裡本來就是一個製造歡笑的地方。在這裡使用的每一文錢,都是流血流汗賺來的,以血汗換取的錢,在歡笑中花去,豈不是人生一樂?花十八在賬櫃後麵低下了頭。她也聽到了這個笑話。她也在笑。但是,她笑,隻能笑在心裡,不能笑在臉上,因為那並不是一個適宜於婦道人家聽到的笑話。公冶長又喝了一杯酒,忽然放下酒杯,起身向賬櫃走去。花十八在腳步聲中抬起了頭,含笑以待。她非常清楚,她這裡比彆家的生意好。是由於什麼原因,所以,她也知道,有時遇上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光是微笑,是不夠的。有些客人隻是歡喜一雙眼光上占便宜,有的客人歡喜口頭上占便宜,另有一部分客人則必須手腳上占便宜地心滿意足。各式各等的客人,她都遇見過。現在,她知道,今天的第一個醉翁來了。她笑在臉上,也笑在心裡。“來吧!小子,你花家姑奶奶正閒得發慌,讓你小子過來儘孝心也好!”公冶長慢慢地走過來,斜靠賬櫃,側臉微微一笑道:“聽說這兒住了一位高大爺?”花十八道:“是的。”公冶長道:“聽說大後天就是高大爺的六十大壽!”花十八道:“是的。”公冶長道:“這樣說來,丁二爺、胡四爺、艾三爺、巫五爺。花六爺、孫七爺他們幾位這幾天都要趕來這裡,為他們關洛七雄中這位大當家的賀壽了?”花十八的眼珠微微一轉,說道:“相公貴姓?”公冶長道:“公冶長。”花十八道:“公冶相公也是跟著高大爺賀壽來的?”公冶長微微一笑道:“有這份心意,隻怕進不了高府大門。”花十八一怔道:“為什麼?”公冶長笑道:“你瞧我這一身行頭,像不像個喝壽酒的賀客?”花十八笑了,這小子雖然一副寒酸相,說起話來,倒是蠻風趣的。公冶長笑笑,又道:“高大爺有沒有來過這裡?”花十八笑道:“來乾什麼?”公冶長微笑道:“你這裡除了酒,還能乾什麼?”好小子,上路了!她飛了他一眼道:“你說呢?”公冶長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我一向隻做不說。”他說完這句話,忽然轉身走了開去。留下花十八在那裡發呆。這小子是不是有點毛病!靠酒廳門口的一副座頭上,坐著三名短衣漢子。剛才那個粗俗不堪的笑話,就是其中一個漢子講的,現在那漢子正在唾沫橫飛地說著另一個笑話。公冶長在空著的一邊坐了下來。說笑話那漢子突然住口,三人齊拿眼睛瞪著公冶長。說笑話的那個漢子道:“這老弟這算什麼意思?”公冶長道:“聽笑話。”那漢子道:“誰請你過來的?”公冶長道:“我自己!”那漢子轉向另外兩名漢子道:“你們聽聽這小子說話的口氣!”左首一個紅臉漢子嘿嘿一笑,道:“這小子身佩凶器,八成是找碴來的,張老大,給點顏色讓他瞧瞧!”說笑話的那漢子就是張老大。他瞪著公冶長,冷冷道:“你小子究竟滾不滾?”公冶長微笑道:“不滾。”張老大霍地站了起來,一腳踢開凳子,沉臉厲聲道:“蜈蚣鎮是你小子耍賴的地方?你小子瞎了眼了!”公冶長微笑道:“正因為我眼睛沒有瞎,才看出你們三個不是好東西。”張老大勃然大怒,突然閃身繞過桌角,一拳對準公冶長的鼻梁擊了過去!另外那兩名漢子也跟著跳了起來,人離座位,手上已分彆握著一把牛耳尖刀。公冶長朗聲一笑道:“高大爺手底下的狠角果然不少!”他一擰腰,人已閃了開去。張老大一拳揮空,突然扭轉身軀,單足斜斜飛起,直蹬公冶長的咽喉。身形靈活,勁道淩厲,居然使的是正宗辰州薛家十八連環飛腿!公冶長繼續後退,仍然沒有還手。那名握刀的漢子,已經自他身後包抄而至,這時見公冶長不斷後退,兩人眼色一使,雙刀並起,帶著兩道閃閃寒光,同時左右插向公冶長的腰脅。公冶長頭也沒回一下,冷冷道:“動刀者死!”隻見人影一花,然後是兩聲慘吼。那兩名動刀的漢子,一齊踉蹌後退,兩把牛耳尖刀,已齊柄戳進了他們自己的心窩。兩名漢子雙手扶著刀柄。弓腰向後退了幾步,終於扭曲著麵孔,在自己畫出的血線一端倒了下去。張老大僵在那裡,像呆了一樣,他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一腳踢出時,隻見對方身形如飛蓬般原地一轉,兩名夥伴的牛耳刀,就插入自己的心窩!對方如何奪刀還擊?用的是什麼手法?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能夠看清楚!像這樣一名敵人,他張金牛會是對方的敵手嗎?公冶長似乎非常欣賞這位張老大的懸崖勒馬,點點頭道:“很好!算你夥計識相,請回去告訴高大爺,留你夥計一個活口,就算是我公冶長送給他高大爺的一份壽禮,另外請你帶個口信:請他高大爺多想想,如果發覺走錯了路,就該趁早回頭!”張老大仍然像木頭人一樣,僵在那裡,動彈不得。突聽門口有人冷冷接口道:“我也想送高大爺一件禮物!”公冶長一轉身,係看到一名滿臉殺氣的黑衣青年,正握著一把長刀,像冰柱一般,站在大門口。公冶長道:“朋友想送高大爺一件什麼禮物?”黑衣青年道:“你的人頭!”公冶長道:“朋友怎麼稱呼?”黑衣青年道:“血刀袁飛!”公冶長動容道:“燕雲七殺手中的血刀袁飛!”袁飛冷冷道:“算你有點見識。”公冶長不禁點了點頭,道:“你方才如果不聲不響,抽冷子揮出一刀,我這顆人頭,也許早就不在脖子上了。燕雲七殺手,果然名不虛傳,果然有點風度。”袁飛寒著臉道:“我如果現在揮刀,你的人頭照樣要離開你的脖子!”公冶長微笑道:“那麼,你現在為什麼不揮刀?”袁飛道:“等你拔劍!”公冶長又笑了笑道:“因為你不願殺一個沒有抵抗力的人?”袁飛道:“這是原因之一。”公冶長道:“哦?”袁飛道:“另一個原因便是我一向不歡喜在彆人店裡殺人。”公冶長點頭道:“這是一種好習慣,我該學學。”袁飛不再開口,身子一轉,向街心走去。公冶長慢慢跟著出去。袁飛轉過身來,公冶長站下,仍然沒有拔劍。袁飛冷冷地望著他,冷冷地道:“你還等什麼?”公冶長微笑道:“等你發問。”袁飛道:“我沒有話問。”公冶長微笑道:“連我是誰,你也不想知道?”袁飛道:“不想!”公冶長道:“為什麼?”袁飛道:“無此需要。”公冶長道:“因為我已死定?”袁飛冷冷一呼,道:“不錯!名字隻對活人有意義。”公冶長道:“也不想知道高大爺要殺我的原因?”袁飛道:“我也不是評理來的,無論是什麼原因,都跟我沒有關係。”公冶長忽又露出笑意說道:“那麼,我可不可向你袁兄請教一件事?”袁飛道:“說!”公冶長道:“聽說袁兄是艾四爺的人,為什麼現在要替高大爺殺人?”袁飛道:“關洛七雄一向不分彼此,高大爺要殺的人,也就等於艾四爺要殺的人。”公冶長微微一笑,說道:“關洛七雄均為好客之士,我公冶長如果不死,遲早必為七雄門下客,到時候我跟袁兄也將是一家人,袁兄何不放遠眼光,趁今天這個機會,先買小弟一個人情?”袁飛冷冷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至少目前你還不是七雄門下客!”公冶長道:“袁兄為什麼不給小弟一個機會?”袁飛冷冷道:“我等你拔劍,就是給你機會!”公冶長深深吸了一口氣,頭一點,說道:“好!”日麗當空。正午。長街兩端,已經圍滿閒人。現在每一雙眼光,都屏息凝注在公冶長拔劍的那隻右手上。長劍緩緩出鞘。長劍出鞘,兩邊人群中,登時響起一片嗡嗡竊議之聲。“這是一把什麼劍?”“沒有見過。”原來公冶長拔出的,更具有一般劍的長度和樣式,但卻是一把沒有開過口的鈍劍;劍身上不僅沒有一絲光華,甚至還布滿了點點鏽斑,與其說是一把劍,似乎還不及說它是一根長長扁扁的舊鐵條來得恰當。但說也奇怪,血刀袁飛一見到這把劍,突然變了臉色。他瞪著公冶長道:“誅心劍?”公冶長道:“是!”袁飛道:“閣下是靈台老人門下?”公冶長道:“是!”袁飛露出不信之色說道:“靈台老人一生舉世無爭,閣下若是靈台門下,何以對名利二字如此熱衷?”公冶長微微一笑道:“聖賢愚劣,因人而異一一你袁兄不是也有一個很好的出身麼?”袁飛嘿了一聲,沒有開口。公冶長含笑緩緩接著道:“如袁兄願高抬貴手……”袁飛又望了那口誅心劍一眼,忽然點頭道:“久聞誅心大九式有風雷之威,靈台老人已歸道山,今天能向閣下領教兩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他口中說,語音突然一沉,又道:“小心接刀!”刀字出口,刀已揮出。刀光如匹練,突向公冶長胸膛問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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