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姆本能地有股衝動想趴到地上,然而,他卻仍然直挺挺地坐在輪椅上。更多子彈射中露西和薩克斯躲避的旅行車,她們隻維持了一會兒站姿,就被對方的火力壓製住,隻能臉朝下趴在草地上。托馬斯則跪在地上,費儘力氣,隻想把陷入鬆軟泥土中的沉重輪椅拖出來。“林肯!”薩克斯叫道。“我沒事,快走!到車子另一邊去,找掩體。”露西說:“那裡會被加勒特的槍射著。”薩克斯立刻反駁:“開槍的人又不是他!”另一發霰彈槍離她們隻差一英尺,劈裡啪啦地射中前廊。托馬斯把輪椅挨到空擋,用力推向木屋側麵的旅行車。一顆子彈從他們身邊飛過,擊碎旅行車一側的一扇車窗。“蹲低點!”萊姆對無視子彈上下穿梭的托馬斯說。露西和薩克斯跟著托馬斯跑到木屋及旅行車之間的陰暗地帶。“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露西吼道。回擊了幾槍,迫使奧薩裡安和托梅爾急忙臥倒尋找掩蔽。萊姆沒看到卡爾波,但他知道這個大塊頭一定就在他們正前方的某處。他拿的那把來複槍火力強大,上麵還裝有一個大型狙擊鏡。“幫我解開手銬,把槍給我。”薩克斯喊道。“門兒都沒有!”露西猛搖頭,臉上因這個建議而現出驚懼表情。又一排子彈飛來,有的射進旅行車的鋼板,有的把前廊擊出一大堆木屑。“他們都拿的是他媽的長槍!”薩克斯怒道,“你打不過他們的,快把槍給我!”露西把頭貼在旅行車門邊,驚愕地看著地上那兩位殉職警員的屍體。“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說,旋即大叫起來,“怎麼會這樣!”他們目前用來當掩蔽的旅行車已支撐不了多久。車子可以保護他們免於受到卡爾波來複槍的攻擊,但其他兩個人正在往兩旁移動,想從側麵夾擊他們。隻要再過幾分鐘,他們就會暴露在對方的交叉火力之下。露西又開了兩槍,朝剛剛有霰彈槍火焰噴出的草叢射擊。“彆浪費子彈,”薩克斯說,“看清楚了再開槍。否則——”“你給我閉嘴。”露西怒道。她摸向口袋,“媽的,電話掉了。”“林肯,”托馬斯說,“我要把你搬下輪椅,你現在目標太大了。”萊姆點點頭。托馬斯解開係帶,手臂繞過萊姆的胸部,將他抱出來放在地上。萊姆想抬頭看清周圍的事物,但突然感到一陣攣縮,頭部肌肉被一陣無情的抽筋限製住,迫使他得把頭部壓低點貼在地上,直到這陣疼痛過去。對於自己的無能,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痛心。更多槍聲,越來越近了。奧薩裡安也發出更瘋狂的笑聲。“嘿,刀子小姐,你在哪裡?”露西低聲說:“他們快要就位完畢了。”“還有多少子彈?”薩克斯問。“槍裡有三發,我還有一個彈匣。”“六發的?”“對。”霰彈射中“暴風箭”輪椅背麵,把輪椅射翻。一陣煙霧從輪椅四周騰起。露西又朝奧薩裡安開了一槍,但他咯咯的笑聲和用柯爾特步槍的回擊,明白地表示她並沒有射中。來複槍的槍聲也告訴他們,隻要再過一兩分鐘,他們就會被完全包圍。他們都會死在這裡,被亂槍射死,困在這輛已被射爛的旅行車和木屋之間的幽暗地帶。萊姆心想,不知子彈射中他身體時自己會有什麼感覺。不會痛,那是一定的,完全麻痹的肌肉可能連一絲感覺都沒有。他看向薩克斯,她也正看向他,臉上帶著徹底絕望的表情。接著,他瞥向木屋前麵。“看!”他叫道。露西和薩克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加勒特把大門打開了。薩克斯說:“咱們進屋去。”“你瘋了?”露西叫道,“加勒特和他們是一道的,他們是一夥人。”“不,”萊姆說,“他有機會從窗戶開槍打我們,但卻沒這麼做。”又兩聲槍響,他們已非常靠近了。附近的灌木叢一陣晃動,露西急忙舉槍對準那邊。“彆浪費!”薩克斯喊道。但露西已爬起來朝向槍聲來源開了兩槍。灌木叢剛剛那陣晃動是有人丟了一顆石頭引起的,目的在於誘使她現身,以便拿霰彈槍對準露西的背後開火。露西急忙跳開,子彈從她身邊疾飛而過,擊中旅行車的側身。“可惡!”露西罵道,退出已空的彈匣,重新裝填子彈。“進屋去,”萊姆說,“快點。”露西點頭。“好吧。”萊姆對托馬斯說:“用消防員托運法。”這並不是搬運傷殘者的好方法——它會在傷殘者不常被施加壓力的地方施以外力。不過用這種方法搬運的速度較快,能讓托馬斯在火力下暴露的時間最少。萊姆想,這樣還可以用他的身體來保護托馬斯https://。“不行。”托馬斯說。“快點,托馬斯,沒時間討論了。”露西說:“我掩護你們,咱們三個一起走。準備好了嗎?”薩克斯點點頭。托馬斯抬起萊姆,沒遵照萊姆的話,而是用強壯的手臂像抱小孩般將他抱在胸前。“托馬斯——”萊姆想堅持。“閉嘴,林肯。”托馬斯不高興地說,“我要照我的方法做。”“快走。”露西喊道。萊姆聽見幾聲驚心動魄的槍聲巨響。在他們跑上階梯,向木屋衝去的時候,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他們衝進屋裡,幾發子彈射進小屋的木頭。接著,露西也跑進小屋,他們立即將大門關上。托馬斯將萊姆輕輕地放在沙發上。萊姆看見一個已被嚇壞的女孩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她正是瑪麗·貝斯·麥康奈爾。另一位滿臉紅斑的少年就是加勒特·漢隆。他坐在椅子上,瞪大的眼睛裡充滿恐懼。他一手拚命彈打指甲,另一隻手嚇人地握著手槍。露西早已把槍舉起對準他的臉。“把槍給我!”她吼道,“快,快!”他眨眨眼睛,立刻把槍交給她。她把手槍插在腰帶上,然後說了些話。萊姆沒仔細聽她說什麼,他看著這個少年驚慌失措的眼睛,像個孩子似的。他心想:薩克斯,我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了,明白你為什麼會相信他,為什麼願意救他。我明白了……萊姆說:“大家都沒事吧?”“沒事。”薩克斯說。露西也點點頭。“老實說,”托馬斯說,幾乎是以道歉的口吻,“不是完全沒事。”他把手移開他結實的小腹,露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接著,他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弄皺了他今天早上才精心熨過的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