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空椅子 傑夫裡·迪弗 3390 字 1個月前

史蒂夫帶著亨利·戴維特第二次走進實驗室。這個商人謝過,轉身離開史蒂夫,然後向萊姆點點頭。“亨利,”萊姆說,“謝謝你又跑一趟。”和先前一樣,這個生意人仍然對萊姆的身體狀況視若無睹。不過,這次萊姆卻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高興。現在他隻在乎薩克斯的安危,耳邊一直響起吉姆·貝爾的話。這條曾用在莉迪婭和瑪麗·貝斯身上的規則,現在也和阿米莉亞·薩克斯的命運緊緊相連。不同的地方在於:萊姆相信,薩克斯擁有的時間可能少於二十四小時。“我以為抓到那小子了,我聽彆人這麼說。”班尼說:“又讓他逃了。”“不會吧!”戴維特皺起眉頭。“沒錯,”班尼又說,“情節老套的越獄。”萊姆說:“我又有一些新的證物,但不知道怎麼歸納分析。我希望你能再幫一次忙。”戴維特坐了下來。“我會儘我所能的。”萊姆看了他印有WWJD字樣的領帶夾一眼。萊姆朝證物表點點頭,說:“請你看一下好嗎?靠右邊的那個清單。”“磨坊……他躲在那裡嗎?鎮外東北邊的那個舊磨坊?”“沒錯。”“我知道那裡,”戴維特氣呼呼地說,“我早該想到那個地方。”刑事鑒定家不能讓“早該”一詞進入他們的字典裡。萊姆說:“像這種案子,我們不可能完全猜到所有的事。不過,還是請你看一下清單,想想有沒有你熟悉的地方?”戴維特凝神細看。次要犯罪現場——磨坊/褲子上的棕色斑點毛顫苔泥土泥煤苔果汁紙張纖維臭球糖莰烯煤油酵母粉/他盯著清單,深感困惑地說:“這就像是在猜謎。”“這正是我的工作。”萊姆說。“我能怎麼猜?“戴維特說。“隨你高興。”萊姆說。“好吧。”戴維特說。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一個卡羅來納彎。”萊姆問:“那是什麼?一種馬嗎?”戴維特瞟了萊姆一眼,看他的確不是在開玩笑,才接著說:“不,這是東海岸的一種地理結構。不過,大部分都出現在卡羅來納州,南北都有。它們基本上是橢圓形的池塘,大約三到四英尺深,淡水。它可能有半畝大,也可能有好幾百畝。池底大都是泥土和泥炭。就像清單上列出的那些東西。”“可是,泥土和泥炭在這附近很常見。”班尼說。“的確,”戴維特表示同意,“如果你們隻發現這兩個東西,我就沒有半點線索能猜出它們來自何處,但你們還列出了其他的東西。看,卡羅來納彎最有趣的特色,就是周圍長有許多捕食昆蟲的植物,沿著池畔你會看見數以百計的捕蠅草、毛顫苔和豬籠草——或許是因為池塘滋生了許多昆蟲的關係。如果你發現毛顫苔,又找到泥土和泥炭,那麼毫無疑問,那小子絕對在某個卡羅來納彎待過一段時間。”“很好,”萊姆說,接著看向地圖,問,“這個‘彎’是什麼意思?是一種海灣嗎?”“不,這是指月桂樹,過去池塘周圍長了很多這種樹。和它們有關的神話故事很多,以前的墾荒者認為它們是被海怪破壞才讓出土地,或被巫婆施了詛咒。最近幾年還有隕石的傳說。不過,它們真的隻是由於風和水流改變的關係而自然衰落的。”“它們有特定生長的區域嗎?”萊姆問,希望能縮小搜索的範圍。“範圍很廣。”戴維特站起來,走到地圖前。他用手指在田納斯康納鎮西邊畫了一個大圈,從B-2到E-2、從F-13到B-12,全被包括進去。“它們大部分都出現在這個區域,再過去就到山邊了。”萊姆泄了氣。戴維特圈起的區域至少有七十到八十平方英裡。戴維特注意到了萊姆的反應,他說:“我真是沒幫上什麼忙。”“不,不,我很感謝你,這樣已經很有幫助了。隻是我們需要再研究其他證物,把範圍縮小一點。”戴維特說:“糖、果汁、煤油……”他搖搖頭,麵無表情,“你的工作還真難,萊姆先生。”“現在的情況比較難辦,”萊姆解釋,“在沒有線索的時候,可以隨便猜;找到足夠充分的線索之後,通常就能立刻猜出答案。但在線索不夠的情況下,就像現在——”“我們被困在線索裡了。”班尼喃喃地說。萊姆轉向他。“沒錯,班尼,一點兒也沒錯。”“我該回去了,”戴維特說,“我家人還在等我。”他拿出名片寫下一個電話號碼。“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萊姆再次謝過他,目光又轉回到證物表上。瑞奇·卡爾波吸吮手臂被樹枝劃破流出的鮮血,狠狠啐在樹邊。他們花了二十分鐘,才在不被那端著狙擊槍的婊子發覺的前提下,一路艱難地從灌木林繞到這幢金字塔形度假小屋的側廊。連平常在森林中活動就像在鄉村俱樂部的天台散步般輕鬆的哈瑞斯·托梅爾,現在也同樣被樹枝劃出了不少血,身上也沾上了斑斑泥土。西恩·奧薩裡安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似的,既安靜又深思熟慮,而且,還神智清楚。他留在小路上等,拿著黑色長槍臥倒在地,像一名參加越戰的老兵。如果露西和其他人從這條小路走向那幢房子的話,他準備朝他們上空開幾槍,以拖延他們前進的速度。“準備好了嗎?”卡爾波問。托梅爾點點頭。卡爾波輕輕轉開衣帽間的門鈕,推開房門,提槍戒備。托梅爾跟在後麵。他們像貓一樣輕手輕腳地溜進房裡。他們都很清楚:那個持有獵鹿槍並且肯定知道如何使用的紅發女警,可能會在屋裡的任何一個角落等待著他們。“你聽見什麼了嗎?”卡爾波低聲問。“隻有音樂。”這是輕搖滾樂,卡爾波習慣聽的那種,因為他討厭西部鄉村音樂。他們兩個慢慢在陰暗的走廊裡移動,舉著已拉開保險的槍。他們走得很慢。在他們前方是這幢屋子的廚房。剛才在樹林裡的時候,卡爾波透過來複槍狙擊鏡看到有人在裡麵走動——也許是那小子。他朝這個房間點點頭。“他們應該沒聽見我們進來。”托梅爾說。音樂的聲音很大。“我們一起衝進去,開槍打他的腳或膝蓋。彆殺了他——我們還得要他說出瑪麗·貝斯在什麼地方。”“那女人也一樣嗎?”卡爾波想了一下:“沒錯,為什麼不呢?我們最好彆馬上殺掉她,你知道這是為了什麼。”托梅爾點點頭。“一、二……三。”他們猛然撞開房門,衝進廚房,發現他們差點開槍射擊一台大屏幕電視裡的氣象播報員。他們立即蹲下轉身,四處尋找那小子和女人的蹤影。沒見到他們。卡爾波看向電視,發現電視原本不是擺在這個房間的。是有人把它從客廳推過來的,放在火爐前麵,麵對著窗戶。卡爾波從百葉窗看出去。“媽的,他們把電視放在這裡,害得我們從小路那裡越過空地看過來,還以為屋裡有人。”他大步踏上樓梯,一次連跨兩個台階。“等等,”托梅爾叫道,“她在上麵,還有槍。”但是,紅發女人當然不在。卡爾波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剛才從遠方他看見有來複槍管和望遠鏡從這房間瞄準他們,而現在,他果然發現自己猜中的事:一根綁著科羅娜啤酒空瓶的細長棍子。他惡狠狠地說:“這就是那把槍和望遠鏡。老天,他們設置這些東西糊弄我們,浪費了我們半個小時。現在那些該死的警察也許用不了五分鐘就到了,咱們得趕快離開這兒。”他快步奔到托梅爾身邊,托梅爾正想說:“她真是相當聰明……”但是,看見卡爾波眼中的怒火,他決定還是把這句話咽回去。電用光了,電動小汽艇的馬達安靜下來。他們坐在從度假小屋偷來的小汽艇上,隨著克諾基河水漂浮,劃過油霧覆蓋的河麵。天色已暗,水麵不再金黃,變成陰沉的深灰色。加勒特拿起船底的槳,朝岸邊劃去。“我們得找個地方上岸,”他說,“在天色全黑之前。”阿米莉亞·薩克斯注意到附近的景致變了。樹林變得稀疏,有好幾個大沼澤與河流接壤。這少年說得對,隻要轉錯一個彎,就會把他們帶到一個動彈不得的沼澤死巷。“嘿,你怎麼了?”他看著她悶悶不樂的臉問。“我覺得自己離布魯克林的家很遠。”“那地方在紐約嗎?”“沒錯。”她說。他彈打著指甲。“離開那裡讓你覺得很不舒服?”“一點也沒錯。”他看著河岸說:“這也是讓昆蟲最害怕的事。”“什麼事?”“有些昆蟲很奇怪,它們不怕工作,也不怕打仗,可是一到不熟悉的地方,就會變得非常怪異。就算那地方沒什麼危險,它們還是不喜歡,不知該如何適應。”好吧,薩克斯心想,我猜我正是典型的這種昆蟲。不過她更喜歡林肯的說法:如魚離水。“當昆蟲感到躁動不安時,你總是能看出來。它們會清理觸須,一遍又一遍地清理……昆蟲的觸須最能表現出它們的情緒,就像我們人類的臉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他頓了頓,增加了點神秘性,“它們不會像我們一樣假裝。”他怪聲怪氣地笑起來,這種笑聲她過去從沒聽過。他輕輕翻過船舷,跳進水中,把船拉上岸。薩克斯也下了船。他領著她走入森林,儘管暮色已深,看不清任何道路小徑,但他似乎還是知道該往哪裡走。“你怎麼不會迷路呢?”她問道。加勒特回答:“我想,我就像大君王吧,方向感特彆好。”“大君王?”“那是一種蝴蝶的名字。它們要遷徙一千多英裡遠,途中不會迷失方向。這真的、真的很酷,它們可以用太陽導航,根據太陽在水平麵上的位置改變它們的方向。陰天或晚間,它們就利用其他感官領航。它們能感覺到地球的磁場。”他興致勃勃地講演介紹,而她則麵帶微笑地在一旁傾聽。突然,她的笑容僵住了,急忙蹲下。“小心,”她低聲說,“那邊!那邊有光。”微光反射在黑暗的池水上。這是一種詭異的黃光,就像快要熄滅的油燈。但加勒特卻笑了起來。她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他說:“隻是鬼魂。”“什麼?”她問。“那是沼澤小姐。據說,有個印第安少女在即將結婚的時候死了。她的鬼魂一直在陰暗大沼澤漫遊,尋找那個本來要和她結婚的男人。我們現在不在大沼澤區,不過離那裡也不遠了。”他點頭指向那團火光。“其實那隻是狐火,由茂盛的菌類植物產生出來的。”她不喜歡這道光。這使她想起今天早上開車進田納斯康納鎮,在路旁的葬禮上看見那副小棺材的感覺。“我不喜歡沼澤,不管有鬼沒鬼。”薩克斯說。“是嗎?”加勒特說,“說不定哪天,也許你會喜歡。”他帶著她在一條小路上走了約有十分鐘,接著轉進一條短短的車道。車道上長滿雜草。空地上停放著一個老拖車式的活動房屋,在黑暗中,她無法分辨拖車屋的外貌。隻能由歪斜的車身、生鏽的外殼、扁平的輪胎、長滿常春藤和苔蘚的情況判斷這是一輛報廢車。“這是你的嗎?”“呃,這裡好幾年沒人住了,所以算是我的吧。我有鑰匙,但是放在家裡了,沒機會拿出來。”他走到拖車屋側麵,打開一扇窗戶,爬高鑽進窗戶裡。很快,拖車屋門便由裡麵打開了。她走進拖車屋,看見加勒特正在小廚房裡翻一個櫃子。他找出幾根火柴,點亮一盞煤油燈。油燈立刻綻放出溫暖、黃色的光芒。他打開另一個櫃子,朝裡麵看去。“我本來有一些多力滋餅乾,但都被老鼠搬走了。”他拿出幾個保鮮盒查看,“全都吃光了,媽的。不過我還有約翰農夫牌通心麵。很好吃,我經常吃這種東西。還有一點豆子。”他動手打開罐頭,此時薩克斯環顧拖車屋內部,這兒有幾張椅子,一張桌子,臥室有一個臟兮兮的床墊,客廳地板上有條厚毯子和枕頭。拖車屋十分破爛,門鎖和配件都已爛掉,牆上有彈孔,窗戶已破,地毯也汙跡斑斑。她在紐約市當巡警時見過許多這樣的地方,不過那些都是從外往裡看,她從沒想到這種地方現在竟會成為自己的臨時棲身地。她想到今天早上露西說過的話。她想起那陣震耳欲聾的槍聲,打算置她和加勒特於死地的攻擊。加勒特把一條臟兮兮的破布掛在窗戶上,以防燈光外泄。他走到屋外待了一會兒,進來時帶回一個生鏽的杯子,裡麵盛滿了想必是雨水的清水。他把杯子遞給她,而她卻搖搖頭。“我覺得我已喝下整條帕奎諾克河的水了。”“這個好喝些。”“我知道,不過還是算了。”他喝掉杯子裡的水,然後用一台小型燃氣爐烹煮攪動著食物。他一遍又一遍地輕輕哼唱著一首怪異的歌曲,“約翰農夫、約翰農夫,享受約翰農夫帶來的新鮮……”其實這隻不過是首廣告歌,但調子卻十分吵人。她很高興他終於停下不唱了。薩克斯原本不想吃東西,可是她突然發現自己餓了。加勒特把鍋裡的東西分倒進兩個碗,遞給她一把湯匙。她往勺上吐了口唾沫,用T恤把它擦乾淨。他們安靜地吃著,沉默了好幾分鐘。忽然,薩克斯聽到外麵有一種喧鬨聲,一種高頻率的聲響。“那是什麼?”她問,“是蟬嗎?”“沒錯,”他說,“這聲音是雄蟬發出的,隻有雄的才會。這些聲音是它們身上薄薄的鼓膜製造出來的。”他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蟬的一生真是很奇怪……它會挖洞把幼蟲產在地底下,這些蟬蛹在羽化前會在地下待上二十年,之後才爬到樹上。當背部表皮裂開,成蟲便從蛹中爬出。在它們離開地洞成為成蟲的這麼多年時間裡,它們就待在地底下,就這麼躲著。”“加勒特,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昆蟲?”薩克斯問。他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歡。”“難道你沒想過嗎?”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撓著身上一塊被毒橡樹刮出的紅斑。“我猜,我對昆蟲有興趣大概是從我爸媽死後開始的吧。他們出事後,我很不開心。我覺得自己的腦子變得很奇怪,很混亂,唉,不知道,反正不太一樣。學校的輔導老師說那是因為我爸媽和妹妹都死了的緣故,要我努力克服。可是我沒辦法。我總覺得自己不像是個真正的人,什麼事都不在乎了。我要不就躺在床上,要不就去沼澤、森林,或是看書。整整一年裡,我就隻做這些事。我很少見人,隻是不停從這個養父母家搬到另一個養父母家……不過,在那段時間裡我讀到一些很棒的東西。就是這一本書。”他打開《微小的世界》,翻開其中一頁,攤開給她看。書中有他圈起的一段話,標題名為《健康生物的特征》。薩克斯仔細瀏覽這八九條特征,念出其中幾條。/——健康的生物會努力成長和發展。——健康的生物會努力求生存。——健康的生物會努力適應環境。/加勒特說:“當我看見這些話時,哇,我簡直高興得不得了。我終於又可以健康正常起來了。我費了很大工夫按照書上說的規則去做,結果覺得舒服多了。所以,我猜我更像它們——我是說,昆蟲。”一隻蚊子停在她的手臂上。她笑著說:“但它們卻會吸你的血。”她一巴掌拍下,“打到你這小子了。”“它是母的。”加勒特糾正她,“隻有母蚊子才會吸血,公蚊子隻喝露水。”“真的嗎?”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她手臂上的那一丁點血斑。“昆蟲是不會滅絕的。”“什麼意思?”他在書上找到另一頁,大聲念出來:“如果說有哪種生物是永恒不朽的,那就非昆蟲莫屬。在地球上,它們比哺乳動物早出現數百萬年,而且即使在所有具備智商的動物都消失後,它們仍會繼續存在下去。”加勒特放下書本,抬頭看著她。“你知道嗎?事實上是,雖然你打死了一隻昆蟲,但在其他地方還有更多的。如果我爸媽和妹妹都是昆蟲,就算他們死了,彆的地方還有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蟲,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寂寞了。”“你沒有朋友嗎?”加勒特聳聳肩。“瑪麗·貝斯吧,她可以算是唯一的一個。”“你真的喜歡她,是吧?”“非常喜歡。那些家夥想欺負我,是她過來救了我。而且,她肯和我說話……”他想了一下,“我猜這就是我喜歡她的原因。她肯和我說話。我在想,嗯,也許再過幾年,等我年紀再大點兒,她也許會願意出來和我約會。我們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做一些在家都會做的事,比如,去看電影,去野餐。我有次看見她在外麵野餐,她和她媽媽還有一些朋友一起。她們玩得很愉快。我看著她,呃,好幾個小時。我就躲在一棵冬青樹下,帶了一點水和妙脆角玉米片,假裝自己也和她們一起野餐。你參加過野餐嗎?”“我參加過,當然。”“我以前經常和家人去野餐,我是說,我真正的家人。我喜歡野餐。媽媽和凱伊放好桌子,在小小的烤肉架上烹煮從大市場買來的食物,爸爸和我脫掉襪子,站在水裡釣魚。我還清楚地記得冰涼河水和泥土接觸身體的感覺。”薩克斯心想,這也許正是他如此喜歡水和水生昆蟲的原因。“你覺得未來的某天你會和瑪麗·貝斯一起去野餐?”“我不知道,或許吧。”接著,他搖搖頭,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我猜應該不可能了。瑪麗·貝斯這麼美麗,這麼聰明,又比我大好幾歲。她終究會和另一個聰明又英俊的男生在一起。但我們還是可以成為朋友,隻有她和我。就算做不到,我也會全力照顧好她的安全。她會和我在一起,直到平安無事為止。要不,就請你和你的朋友——那個坐輪椅的、大家都在談論的人——請你們幫她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他看向窗外,沉默下來。“安全遠離那個穿工裝褲的男人?”她問。他一時沒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沒錯,正是這樣。”“我要去拿點水。”薩克斯說。“等等。”他說。他拿起放在廚房桌台上的一根樹枝,撕下幾片乾樹葉,要她塗抹在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和脖子。這種葉子有股濃濃的草藥味。“這是亞香茅,”他解釋,“這種植物的汁液能防蚊,這樣你就不用打死它們了。”薩克斯拿起杯子,走到戶外的集雨水桶前。水桶上蓋著一張完整的紗網。她掀開網子,把水杯裝滿,仰頭喝下。水很甜,野地裡唧唧喳喳的蟬聲蟲語響成一片。這句話在她腦中回響:那個坐輪椅的人,那個坐輪椅的人。她回到拖車屋,放下杯子,環顧車廂裡的小客廳。“加勒特,你能幫個忙嗎?”“行啊。”“你信任我嗎?”“應該吧。”“坐到那邊去。”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站起來,走到她指的那張舊扶手椅邊坐了下去。薩克斯走過小客廳,搬起角落裡的一張藤椅,拿到少年坐下的地方放下,椅子麵對著他。“加勒特,你記得在拘留所裡佩尼醫生要你做的事嗎?”“和椅子說話?”他問,不太確定地看著那張椅子,“那隻是個遊戲。”“沒錯。我要你再做一次,可以嗎?”他猶豫著,雙手在大腿上摩擦,盯著椅子看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應該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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