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已經亂成了一團,拓拔晗舉著拓跋浚特地送他的小匕首正要向一個小太監下手,卻被張佑整個人抱住,死命地掙紮。那個小太監跪在地上抖得都不成人形了。而拓拔曦則是在一旁哀哀哭泣,侍書和侍畫圍在她身邊不停地安慰逗笑,都急得不得了。“晗兒!”馮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們兩父子就是來折磨她的嗎?這麼緊急和混亂的情形,大的丟下她走了,小的還要惹出事來。“娘親!”拓拔晗從沒見過馮寧如此鐵青的臉色,也不敢掙紮了,乖乖地任張佑抱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漸漸浮出淚光,委屈至極。馮寧見狀心不由得軟了軟,但是麵上還是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你先過來!”拓拔晗知道娘親雖然很疼他,但是生氣的時候連爹爹也不敢惹的。隻得慢慢地從張佑的懷裡,怯怯地一步一步地往馮寧這邊走來。馮寧看得又心軟了一些,待到拓拔晗走近,嚇也嚇夠了,方一把攬過,柔聲問道:“晗兒究竟怎麼了?娘親知道你從來不是這樣的!”拓拔晗臉上又浮上了憤恨的神色,大聲嚷道:“娘親,你讓我殺了這個狗奴才,他居然說爹爹已經死了!”拓拔晗這邊剛說完,那邊拓拔曦又哭鬨起來,嘴裡直叫“爹爹!爹爹!”馮寧猛地臉色一變,銳利的眼神狠狠地瞪向地上的那個小太監。她還打算過一段日子再好好跟兩個孩子說,還特意吩咐宮中眾人都禁口,如今卻被一個狗奴才給說破了。怎的不又氣又惱,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狗奴才。“他是如何說的?”馮寧低頭對著拓拔晗問道。“他說爹爹死了。以後我就是整個宮裡最大地了,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了!”拓拔晗忿忿地說道。拓拔曦瞬間哭得更厲害了。馮寧呆了半響,對於在清揚宮當差的人都是經過她與張佑等人地層層篩選。晗兒和曦兒邊上的人更是精心挑選地,沒想到卻千算萬算。沒算到有這麼個貪戀富貴的小太監在晗兒身邊。才小小年紀就曉得教晗兒不仁不孝,以後還了得。更加擁緊了兒子,幸好晗兒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沒有被這般花言巧語所迷惑。若是晗兒真的聽了那人的,難保將來就變成專寵宦官地昏君。馮寧想想就是一陣後怕。看向那個小太監的眼神簡直便想直直地刺死他。“陛下駕崩。你很開心!”馮寧淡淡的聲音響起,聽在那小太監耳裡猶如催魂閻羅鼓,隻是連連磕頭,半點話都講不出來。“你是不是覺得從今以後晗兒得道,你便可雞犬升天了!”馮寧絲毫不理,冷笑連連。“娘娘,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強大的求生欲讓那小太監終於說出求饒聲馮寧卻不想再理,她不相信一個小太監能有這份見識。估計他的身後一定有人。看來不僅朝堂震動,後宮亦是暗潮洶湧。對張佑使了個眼色,張佑會意命人一把拖下那個小太監。並叫人把那小太監的嘴死死封住。“娘親.W”拓拔晗有些迷茫地喚道。“你放心,娘親隻是讓問問一些事情。”馮寧笑道。拓拔晗不疑有他。點點頭。複又期盼地問道:“娘親,他胡說對嗎?爹爹馬上就要回來了對嗎?”馮寧隻覺心頭無限的悲哀湧起。眼睛一酸,淚珠險些要滾落下來。看著這滿懷希望的目光,她如何把真相說出口,如何告訴他他的爹爹再也回不來了。抬頭閃過拓拔晗熱切地目光,卻迎麵碰見了拓拔曦同樣期望的眼光。長歎一聲,澀聲道:“侍書,把曦兒也帶過來吧!”把一雙兒女雙雙摟在懷裡,低頭歎道:“晗兒,曦兒,你們雖然還小,但有些事情娘親還是告訴你們吧。”拓拔晗和拓拔曦不懂得為什麼好好的娘親又哭了,今天他們見到娘親地眼淚比一年的還多。但還是貼心地一人一邊伸出稚嫩小手輕輕地幫馮寧拭淚。馮寧地眼淚卻落得更凶了,這兩個孩子都這麼懂事,這麼乖巧,她到底如何才能說得出口,自己是大人聽到便已經心煎膽裂,他們兩個孩子怎麼承受得起。何況他們地爹爹是如此的疼他們,他們是如此地喜歡爹爹。“晗兒、曦兒,爹爹暫時不會回來了!”馮寧艱難地說道。“為什麼?爹爹答應過我的打完仗就回來了!”拓拔晗不相信地嚷道。馮寧悄悄拭乾了眼淚,揚起一抹笑容:“爹爹隻是去很遠的地方,等到晗兒和曦兒長大就會回來了。”“長大,那要多久?”拓拔曦天真地問道,但是拓拔晗卻是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等到晗兒娶妻了,曦兒嫁人了,爹爹當然會回來祝賀的。”馮寧繼續哄道。“哦,那我要快快長大嫁人!”拓拔曦得到答案開心地點點頭。馮寧心酸地一笑,卻對上拓拔晗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怎麼忘了,晗兒比一般的孩子聰明,怎麼瞞得過他呢?馮寧瞬間額頭沁出密密的冷汗,難道真的實話實說嗎?心中正天人交戰,卻看見王遇急匆匆地走進來。“娘娘!”見了馮寧停下來恭身行禮。“怎麼了?”馮寧暫時放下心事,問道。“乙渾回來!”王遇說道,但語氣中藏著怎麼也掩飾不過怒氣。“在哪?”馮寧眉頭一跳。“在太華殿!”“本宮去看看!”馮寧說完便起身要向外走去,王遇忙跟上。但是馮寧的裙帶卻被拓拔晗抓在手中。馮寧低下身子,定定看著拓拔晗。“娘親!”拓拔晗軟軟地叫道。馮寧歎了一聲,把裙帶從拓拔晗的手中抽出,說道:“晗兒是個乖孩子。現在陪妹妹好嗎?娘親現在有事,回來就把全部告訴你好嗎?”拓拔晗呆了一會,方才點點頭。馮寧又不放心地吩咐侍書等人:“今日讓晗兒和曦兒休息一天。不必去先生那兒!你們好好顧著!”“娘娘放心!”侍書等人忙答應。馮寧方才略略放下些心,自顧往太華殿而去。一路上馮寧已聽得王遇的稟報。乙渾命令部分將軍率領八萬騎兵,以為皇後和太子保駕為名向京城靠近,駐紮在京城周圍,用以威逼源賀的京畿兵並懾服朝中眾臣。他地軍隊就駐紮在京城和天鎮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完成對京城的包圍。而乙渾本人則帶了兩千精騎。扶著拓跋浚的靈柩,進入平城城內。馮寧很快就走到了太華殿上,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四周一排排地站滿了穿著盔甲,帶著武器地兵士,那股肅殺之氣溢於言表,一看就知道是戰與血錘煉出來的。膽小地都已經兩腳打顫,更多的是麵露憤恨之色,但卻無能為力,隻得低頭不看這副揪心的情形。乙渾是在向她示威!馮寧的指甲狠狠地刺進自己的皮肉。鮮紅地血絲和微微的刺痛壓住了心底洶湧的怒火。如今是危急之機,比之當年的宗愛之謀反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初她隻是個小人物,可以逃脫。可以避禍;如今她卻已經站於風口浪尖,隻能麵對。隻能堅持!這萬裡江山的千鈞重擔是他托付與她。這萬裡江山的千鈞重擔是她要為孩子守住的!當初身雖下賤,但是心比天高。從來就不屈尊,未折腰!如今在這萬人之上,卻要學著隱忍,不可多走一步,不可多說一句。要在夾縫之中隱隱地掙紮,要向這謀逆權臣低頭!又是緊緊一握雙手,已經染血的傷口又沁出絲絲血跡。努力地平和麵容,一步一步走向昔日尊榮,今日卻屈辱的高位。原來你在與不在,天堂地獄!“太尉,扶陛下靈柩回朝,功在社稷,辛苦了!”對著立於中央目中無人地亂臣賊子,馮寧不得不好聲說道,心底的滿懷的波濤都被隱藏於波瀾不驚地麵容之下。乙渾定睛看了馮寧半天,也不得不讚歎眼前女子的從容。一瞬間殺機立起,但馬上放下,他是個高傲地人,他有十萬大軍,他怎麼輸於一個女子!“謝娘娘體諒!”乙渾拱拱手,無禮至極。馮寧眼睛微微眯起,但還是克製住自己。幾個在場地朝臣正要上前斥責,卻被馮寧一個利眼瞪下。“乙卿家既然辛苦,還是歇息一會吧!”“娘娘,臣聽說楊保年、張天度、賈愛仁三人試圖謀反,已帶二十萬兵士駐紮京郊,帶一千兵士進駐宮中,以保娘娘和太子安全!若此舉不當,臣願領死罪!”乙渾見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驕傲得都不繞一下圈子,直直地把自己地目的和威脅說了出來。他想排除異己,楊保年、張天度、賈愛仁三人忠心耿耿哪會謀逆?隻是他們都是極度痛恨乙渾之人,當日在拓跋浚麵前就參奏過乙渾。乙渾此舉一為報複,二為震懾朝廷。殺與不殺,她根本就做不了主!如今她悲哀地發現,無論願不願意,自己已成乙渾手中的傀儡。而且自手鑄銅人的交鋒後,乙渾對她的了解很透徹,所以即使想裝得愚昧乙渾也不見得會信。臉帶哀傷,故作平靜地說道:“楊保年、張天度、賈愛仁三位卿家一向忠心,恐怕是乙卿家聽錯了!不如讓三都大官,庭尉卿和都官尚書查實再議!”如果一味的遷就,反而會惹人懷疑,不如便跟原來一般乙渾滿意地微微一笑,如果皇後同意了他的話反而不真了,裡麵便有計較。如今這般才是真的,都說皇後聰慧,的確聰慧,可惜見識差了一等。“臣謹尊娘娘旨意!”馮寧見乙渾滿意的神色,才放下心來,複又說道:“難得乙卿家對朝廷一片忠心!陛下在時便立下赫赫戰功,如今更是拚死扶陛下靈柩還朝,立下大功!賜愛卿娟帛兩千匹,望將軍儘心輔佐太子和本宮!”“臣尊旨!”乙渾意思意思地拱手點頭。馮寧心中憤恨不已,卻還有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真是難受至極。一雙手早已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卻毫無所覺。“娘娘,陛下靈柩已停於太安殿,按製明日舉行累犬護駕”宗正上前一步說道。馮寧點頭,卻不語。手中翠綠的玉鐲突然掉落在地上,清脆的響聲,碎成了三段。低身撿起,碧盈盈的碎片如同已經撕成一片片的心,這是他送於她的生辰之禮,如今卻是玉碎難全了!注:都官尚書:相當於後世的刑部尚書,隻是職權沒有刑部尚書那麼大。庭尉卿:跟漢代庭尉同,不過職權也沒漢代大。三都大官:北魏司法係統最高官,是最後的決策者,它本身隻管京畿之地的刑事,尤其是鮮卑族的刑事。不過職權非常大,常由皇族擔任。像孝文帝便由他三個弟弟擔任三都大官,不一定是三人,可以幾人不等。累犬護駕:根據北魏鮮卑人的習慣,帝王或一些地位很高的那些部族頭領去世以後,要有“累犬護駕”,“犬”就是狗,意思是用許多狗來護駕。其實不是真正的狗,是把皇帝生前用過的、接觸最多的東西,比如他穿過的衣服、他經常坐的椅子、他睡的榻等當眾燒掉,說是燒掉以後這些東西就會變成一種神犬,護送皇帝的靈魂回到鮮卑族的發祥地——赤山,和他的祖宗團聚。不好意思,昨天這邊下大雨,我又剛好在外麵沒帶傘,淋雨回來感覺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沒更新!!今天恢複!!各位新的禮拜又開始了,我又開始要票票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