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文章兩司馬。這世上誰人不知啊。”張佑無意識地開口,老師一家似乎都很喜歡漢的清麗,自己也在這方麵下過苦功的。司馬遷一本《史記》,司馬相如幾篇賦文,都名傳千古,合稱西漢文章兩司馬。突然提起這些乾什麼,自己是渺小如螻蟻一般的人,那可是在曆史上都閃耀光芒的人。“師兄,雖說人們並稱兩司馬。可我隻推崇司馬遷,司馬相如雖文采風流,他的為人我不取。”馮寧說道。“我女孩子一般都喜歡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與卓文君當壚賣酒,遂成千古美談。”張佑忘了自己的處境,起了好奇心,這世上的女子哪個不想像卓文君一般遇見一個司馬相如。“千古美談,不如說是司馬相如劫財劫色吧。而且他作為文人太沒有風骨,他一生幾乎都在阿諛奉承中渡過。雖然鮮衣怒馬,風花雪月,但輕於鴻毛。”馮寧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激昂,“我更佩服司馬遷,他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為了重於泰山,他選擇了直言,他選擇了屈辱的宮刑,他選擇了卑賤的活著已寫就《史記》。因為他不能“輕於鴻毛”的死,使得“文采不表於後世也”。光耀後世的《史記》,就是在這樣的血腥腐臭、“大質已虧”中完成的!司馬遷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活得偉大,可說是曆史上難得的真男人。“真男人?受了宮刑還算是真男人嗎?”張佑似有所動,喃喃自語。“算!怎麼不算!不是真男人,敢跟漢武帝唱反調;不是真男人,敢選擇承受所有人的輕賤,屈辱地活著;不是真男人,敢寫就《史記》;不是真男人,敢把帝王將相都如實寫出,甚至敢把項羽,呂後都列入世家。後來的《漢書》就差了一大等。”馮寧每說一句就向張佑逼近一步,張佑退無可退,隻得抬頭看向馮寧。那眼中悲傷和惋惜瞬間擊中了他,原來在這世上,還有人為他悲傷,為他惋惜。“我可以嗎?司馬遷這樣的人物。”“能,一定能!師兄你才華橫溢,一定可以的!人隻有自重,他人才會重你。”馮寧誠懇地說道,當初自己要是一見當時的高陽王就卑弓屈膝,恐怕早已被看不起了。“好吧,我儘量試試。”張佑說道,心結不可能一下子就解開,可能一輩子都會背負,但至少可以學著活得像個人。“太好了!”馮寧展顏一笑,她真的很高興。看著眼前明媚的笑臉,想起以前那個天真活潑的師妹,那個大智若愚的師帝,那個最尊敬的謙謙君子的師父,還有心底最深的愧疚。張佑突然覺得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在這詭異危險的宮中保護這個小師妹,為了師父的關愛,更為了贖罪!“師兄,以後你就先在清揚宮任事,找個機會我把你推薦個皇上。”“不用了,清揚宮就很好。”張佑已經回複了平靜,馮寧又看見了那個午後院中微笑的謙謙君子。“可是——”“沒有可是,這樣就好。”張佑堅持道。“那就隨你吧。”馮寧心裡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給師兄創造。“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師兄,名字即可,娘娘!”張佑向一個諄諄教導的長輩。馮寧知道他說得沒錯,但是覺得委屈了他,有些踟躇。“你要記住,這是宮中,娘娘!”“好吧,張佑!”馮寧沒法,隻得答應。“換個名字吧,要是——”張佑還是有些擔心。“你放心吧,爹爹在把你介紹給世人前就,所以除了馮家的人沒人知道。”張佑點頭,想起老師還是悲傷,馮寧也有些難受,於是就轉移了話題:“反正我宮裡的侍棋,侍書,侍畫你都認識,其他人她們會告訴你的。”張佑點點頭。“侍書。”馮寧叫了一聲,侍書馬上出現。“你看這是誰?”侍書定睛一看,隨即捂住了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怎麼是張少爺。”“等會你們再說吧。”馮寧吩咐道,“你把那些賬冊拿來。”“是。”侍書不愧是馮寧身邊第一得意之人,要是換了侍棋早就炸了鍋。沒一會,侍書就抱著一疊賬冊回來了。馮寧接過賬冊,又遞給張佑:“這是皇上賞我的宮外私產,不好托付給哥哥,隻得托付給你了,反正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張佑很受震動,但沒有表達出來,隻是默默接過。“你不明的可以去問侍畫,她知道的比較清楚。”馮寧頓了頓,鄭重地說道:“師兄,從今以後,我宮裡宮外的一切都托付給你了!”張佑鄭重地點頭,其實早已發誓要好好保護師父最愛的女兒。“還有宮裡沒有好友是很難活下去的,你多多與王遇王質親近,他們都是以前姑姑身邊的老人,會照顧你的。侍書也熟悉,讓他帶帶你。”“奴才明白。”聽到“奴才”兩字,馮寧心中一陣難過,隨即又想隻要心中不把他當奴才就是了,也有些釋然。隨後,馮寧叫侍書安排張佑的住處,讓他一人住了前後兩間,房中日常用具一應都是最好的。張佑倒不在乎這些,他已經和侍畫出宮去了,他花了一天的時間把來兩個個作坊都察看了一遍,不禁為作坊裡巧奪天工的飾物,新奇的家具,還有前所未聞的管理方式,大吃一驚。聽得侍畫說這些都是馮寧設計的,正是難以置信,一個貴族小姐怎麼會懂那麼多啊。不由對這個小師妹又高看了一眼。其實兩個個作坊都已經運作有序了,張佑隻是提了一些微末建議,把帳查了一遍。張佑從侍畫那裡知道這兩個作坊隻是馮寧象征意義的私產,不是她的財源。她在宮中的所有一切自有皇上經常性豐厚的賞賜,最主要還有馮氏一族傾囊相扶。所以作坊賺錢不是最主要的目的,關鍵是彆出亂子,被人抓住把柄。這樣事情變得更加容易,兩天時間就把一切安排妥當,尋了兩個個老實厚道的人分任兩個作坊的掌事,他隻要以後每過一定時間出宮檢察一番就好。他與侍畫回到宮中,正巧馮寧正在用膳,皇上似乎有事不在。“正說著你們就回來了,一塊用吧,皇上召集了宗室王爺,不會過來了。”馮寧招呼道,隨即夾起一塊魚肉,她最愛的海鮮啊。“娘娘,且慢!”張佑突然大喝。馮寧手一抖,魚肉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