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幽香雪中尋(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663 字 1個月前

翠梅庵後院,我與畫扇,舞妃她們幾位在雪境中賞梅。仿佛翠梅庵的雪都是潔淨的,落在潔淨的黛瓦間,落在滿院的梅花叢中,落在嶙峋的石頭上,落在潺潺流淌的溪水裡。舞妃和謝容華還有顧婉儀三人行走在前麵,我執畫扇的手在後麵漫步,雪花紛紛揚揚,宛若新春裡初醒的夢。畫扇打量著我,心痛道:“妹妹,你瘦了許多,遇到很多的不如意麼?”我抬頭看著飛雪,一瓣雪花落入我的眼眸,有一種冰涼的刺痛。輕輕歎道:“沒有不如意,也沒有如意,一切就這麼過去。”轉眉看想她,問道:“姐姐,你呢?可還好?”畫扇淡淡微笑:“我?依舊在煙花巷,就像水上漂遊的浮萍,沒有方向,也沒有港灣,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何處是儘頭。”我伸出手,試圖捧起這紛揚的雪花,免得落入塵埃,可是才入手心,便已化了,化成寒水,化成淚滴。我突然心中有個念想,能不能把畫扇也帶進宮裡,做淳翌的妃子,淳翌與畫扇也有簡短的相識,上次好似聽說在我之前,畫扇認識嶽承隍的時候就與淳翌有相見過。轉念一想,這想法未免太過天真,難道皇上娶我這個煙花女子,還要再選畫扇入宮麼?其實很想畫扇可以入宮,一來有個依靠,總好過淪落煙花,整日陪酒賣笑。二來也可以將我陪伴,我們姐妹在宮裡相處,就不用這麼彼此牽念。“妹妹,你在想什麼呢?”畫扇喚我。我回過神,對她微笑:“沒什麼,隻是看著這雪,太美了,想起了許多。”梅花在雪中傲然綻放,飄盈著幽清的冷香,每一朵都蘊涵著一個故事。我們在厚厚的積雪上行走,穿行在花影飛雪間,沉浸在這份冰潔的美麗。舞妃轉過頭,看著畫扇笑道:“畫扇妹妹,其實我久聞你的大名的,早已傳遍金陵了,包括後宮,也有多人知道你。”畫扇轉眉看向我,莞爾一笑,問道:“有麼?妹妹?”我倒被她問住了,似乎所聽不多,一臉的疑惑,想要告訴她不知道,又怕這樣子讓舞妃麵子上不好看。微笑道:“自然是有的。”事實上,我素來不與人交往,除了舞妃和謝容華這幾人,其餘的人雖也會到我月央宮來小坐,但大多都是因為皇上寵我,她們的到來總是帶著一些讓我不喜歡的目的。並且我命令月央宮的人也不許在外麵嘴碎,給我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許多的事,我還是不知道,就算他們知道,為了怕我責罰,也會隱瞞著。而我也不記得是否在謝容華麵前提及過畫扇,應該是沒有,縱然有,也是輕描帶過,我不喜歡與彆人談論我的從前,因為我的從前,帶著太多的感傷與疲憊。畫扇走向舞妃,客氣道:“多謝雪姐姐的讚賞,畫扇隻不過是風塵女子,實在沒有什麼值得誇讚的,倒是您的大名,我如雷貫耳。”畫扇一句雪姐姐,仿佛將大家的距離拉得很近,的確,在這翠梅庵,無須那麼生分。舞妃饒有興致地問道:“畫扇妹妹,何來如雷貫耳之說呢?”畫扇微笑道:“上次聽眉彎妹妹說起你,絕代人物,翩然若舞,與她情同姐妹,入宮後很得你關照。之後,在瑩雪樓也有一些王公子弟和在朝為官的大人物會提起舞妃娘娘,說的都是如何的風華絕代,舞藝翩然。”畫扇喚我眉彎,很親切,我的確在她麵前提及過舞妃,隻是舞妃幾時成了煙花巷那些人談論的話題了。畫扇這麼說,是否會令舞妃不高興?不過,去煙花巷的確也有許多風流雅客,不全是低俗之輩。我忙附和道:“是啊,就是如此,瑩雪樓可謂是煙花巷最為雅致的樓閣,因為畫扇姐姐接連幾年奪取花魁,進瑩雪樓的多為王公子弟和許多名人雅士,去那兒彈琴作詩,品茗聽曲,好不風雅。雪姐姐又是皇上麵前最寵愛的舞妃,天香國色,最主要的是你曼妙的舞姿,我想見過的人一定忘懷不了,所以舞妃娘娘的大名,就是如雷貫耳了。”我一口氣說這些多,仿佛在為畫扇說的話做著解釋,事實上,可以在煙花巷談論的人,未必就是輕賤之人,我相信,畫扇所聽來的舞妃,一定都是讚賞其美貌的多。舞妃仿佛並不介意,臉上還泛著柔和的微笑:“這樣啊,原來我也是個名人呢,那湄妹妹更是了不得了,當年的花魁,如今又寵冠後宮,傾城之色,想必知道的人更是數不勝數。”舞妃的話,讓我聽不出是讚賞還是帶著彆的意思,但是既是情如姐妹,就不該有他想。謝容華聚過來笑道:“你們都是名人了呢,名動京城,唯獨我,默默無聞,不過這樣也好,過得輕鬆而自在。”顧婉儀輕輕抖落一根枝丫上的梅雪,柔柔笑道:“我也是默默無聞,可是我甘願這樣一生的平淡,因為做不到,所以我甘願。”顧婉儀的話中也隱含著幾許無奈麼?人就是如此,得到的永遠都是負累,未曾得到的又會遺憾。也許我們都不是那樣急功近利的人,可是許多時候也不能免俗。我淡淡一笑:“這一切真的不重要,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我們所在意的真的不是這些,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寄托,而所在意的,就是寄托的人和物了。”其實我說得很迷亂,所謂寄托的人和物,又究竟是什麼,物包含了名利麼?舞妃總是希望自己可以燦爛地死去,她的燦爛,也不是名利,而是她與淳翌的愛情。謝容華站在梅樹下,抬頭看著漫天的雪花,欣喜地說道:“我們可是來踏雪賞梅的,這些話題一會兒到廂房去說,現在就一心賞梅。”舞妃點頭讚道:“是的,這梅雪之境實在是太美了。”話畢,她看向畫扇,說道:“久聞畫扇妹妹才高,幾度奪得花魁,今日可要在雪中吟句,讓我們品味一番呢。”畫扇輕輕搖手:“不,不,聽眉彎妹妹說起你們經常在宮裡吟詩,我那雕蟲小技,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再者,吟詠梅雪之句實在太多,讓我再寫出有新意的句子很難了。”我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吟過梅花千百句了,可是卻始終不覺得有很好的,今日我們就乾脆彆吟詩了,就這樣漫步在風雪裡,隨意聊聊心裡話,也好。”舞妃笑道:“好吧,今日就饒了畫扇才女,不過回頭還要看聽你彈琴吟句,一睹你花魁風采。”畫扇盈盈笑道:“好,到時就獻醜了。”謝容華舒了一口,笑道:“不吟詩也好,我最近越來越沒心思,整日腦中空空的,好容易到庵裡來小住幾日,還要吟詩,真是辛苦。”顧婉儀微笑道:“正所謂詩易作,句難工。有時候,我也想要輕鬆閒逸的好,有時又渴慕用詩詞來表達心中情懷。”我執過畫扇的手,笑道:“姐姐,既然不要做詩,我們姐妹又難得一聚,不如細聊會兒,邊看看這如畫風景了。”舞妃、謝容華和顧婉儀在雪中漫步,沉醉在漫天的飛雪下。而我與畫扇穿過雪徑,不驚覺地來到了一座石橋上,橋下就是梅花溪。這三個字,會勾起我傷痛的記憶。溪水潺潺,雪花落水而化,就像舊年煙屏的骨灰,落水就融,找不到絲毫的痕跡。我歎息道:“姐姐,你知道麼?”畫扇看著流水,轉過頭:“嗯?妹妹,怎麼?”我沉沉一歎:“煙屏,煙屏的屍骨就葬在此處。”她臉色驚異:“煙屏?”我點頭:“是的,煙屏,當年選魁救下的煙屏,也是殷羨羨的煙屏。”畫扇輕歎:“她終究還是薄命了,想當初,你救下她,如今她還是離你而去。”我看著畫扇,問道:“姐姐,你應該知道在盛隆街遇刺之事吧?當日是煙屏為我擋了一劍,她不欠我的,她欠我的已經還了。”畫扇惋惜道:“可惜了她這麼好的年齡,她跟妹妹還是有緣分的,隻是緣分也就這麼長,所以妹妹無須難過,她的離去或許是最好的歸宿。”說完,又說道,“盛隆街遇刺的事我知道,後來我從嶽承隍嶽大人那裡打聽到你沒事,就放心了。”畫扇的話讓我感動,在我遇刺之時她還打聽我的消息,話語間流露出對我的關心。我緊緊握住畫扇的手:“難為姐姐多情如此,我在宮裡也時常會掛念起姐姐,隻是身在後宮,錦書難托,甚至還不如你在宮外,可以自由些。”畫扇歎道:“真懷念以往和妹妹在一起的日子,我在瑩雪樓,你在迷月渡,平日裡時常有往來,遇到什麼事,還可以與你一起商討,可如今,隻能一個人裝著。”我問道:“姐姐就沒再遇到彆的親密朋友麼?比如像我在宮裡熟識的舞妃和謝容華她們幾個。”畫扇輕輕搖頭:“妹妹,知己難覓啊,尤其是在煙花巷那樣的地方。不過我與新的花魁,就是和你提起的柳無憑柳妹妹這幾月走得稍近些,她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如今在春柳院,很是惹人喜歡。”我腦中浮現出那個淺裙翠衫的女子,如弱柳扶風,楚楚動人,那個吟唱“道上垂楊江畔柳,他朝莫結相思扣”的女子。我看著畫扇盈盈笑道:“好,這柳無憑給我印象很深,我一直都記得呢,姐姐可以與她交往,是件令人開心的事。”謝容華和舞妃她們走過來,笑道:“該回去了,再逗留就要凍壞了,你們回到廂房裡去細聊。”我看著她們凍得青紫的膚色,點頭道:“好,這就回廂房去。”執著畫扇的手,我們告彆這飛雪梅花,去尋找另一個溫暖的夢,屬於翠梅庵的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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