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欽差巡牧敲山震虎(1 / 1)

神探狄仁傑3 錢雁秋 6004 字 1個月前

眾軍在刺史府內忙碌地搜索著。一條黑影飛也似地奔後門而來,正是房哲。他四下觀察了一下,見周圍沒有動靜,伸手拔下門閂,輕輕地將後門打開,飛快地掩了出去。不遠處的房頂上,李元芳靜靜地觀察著房哲的一舉一動,眼見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元芳長身而起,幾個起落跟隨而去。房哲急衝衝跑到歸義伯府門前,焦急地拍打著門環。“吱嘎”一聲大門打開了,一名仆役露出頭來,房哲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仆役趕忙將門打開了一條縫,房哲側身擠了進去。仆役四下張望了一下,回手關閉大門。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李元芳看在了眼裡。他略一思索,縱身而起,躍入牆內。厚厚的城門在轟鳴之中緩緩打開,一隊手持儀仗,全副武裝的千牛衛騎兵簇擁著一輛金黃色的馬車飛奔進城,隆隆的車聲在夜空中回蕩。堂鼓之聲一陣緊似一陣,曾泰率涼州刺史府衙的僚屬飛步走進大堂。全副武裝的千牛衛排列在正堂兩廂,欽差大臣宰相張柬之手托聖旨坐在大堂中央。專屬禮官一見曾泰率合屬到來,朗聲道:“涼州刺史恭迎欽差大臣!”曾泰率合府人眾撩袍跪倒,口中高聲道:“臣涼州刺史曾泰,率合衙僚屬恭迎欽差大人!”張柬之起身走到大堂正中,舉起手中的聖旨道:“曾大人,聖旨到了,接旨吧。”曾泰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恭恭敬敬地叩下頭去:“臣涼州刺史曾泰恭候聖諭!”張柬之展開聖旨朗聲宣讀:“旨詣涼州刺史曾泰,前文已悉,奉詔齎發邊關之五百萬兩餉銀於大漠神秘消失,爾塘文中以為邪神所擄,是非曲直究竟何若尚待察勘。此事過雖非全在於彼,然爾治境不嚴,竟令北地邪神猖獗於斯,致使國幣虛耗,關河不寧,其責不可謂不重,本應厲處。然朕念爾苦戍邊河,勸課農桑,積年來政績斐然,為黎庶稱道,因暫留使職,不予嚴處,爾其詳之。今朕著內史狄仁傑黜置西北……”曾泰又驚又喜,抬起頭來。張柬之繼續道,“……糾察此案,爾務當全心協力為要。欽此!”曾泰叩下頭去:“臣曾泰不勝惶恐感激之至,萬歲,萬歲,萬萬歲!”張柬之道:“曾大人請起。”曾泰站起身來,張柬之雙手將聖旨交到曾泰手中。歸義伯府正堂內的風燈點亮了。王鍇飛步奔到堂前,早已等侯在正堂門口的仆役低聲對他說了幾句,王鍇猛吃一驚道:“快,快請!”仆役轉身奔去。不一會兒,房哲在仆役的帶領下來到正堂門前,王鍇快步迎上,二人低語了幾句。王鍇對身旁的仆役道:“去將二老爺請來。”仆役答應著快步向後園而去。王鍇與房哲攜手走進正堂,大門關閉。人影一閃,李元芳閃電般從房簷上疾翻而下,湊到窗前,點破窗紙向堂內看去。堂內,王鍇和房哲低聲說著什麼。李元芳貓腰向前走了幾步,想要再靠近一點。忽然,遠處燈火一閃,元芳趕忙轉身隱身在廊柱後麵。腳步聲響,仆役提著燈籠引領王薔來到正堂門前,王薔推門而入,仆役轉身離開。李元芳從廊柱後轉了出來,靠近窗旁點破的窗紙,隻見堂內房哲與王鍇、王薔急促地說著,聲音很低。王鍇拍了拍房哲的肩膀,又指了指王薔,也說了幾句什麼,王薔連連點頭,而後三人走到山牆旁,打開暗門走了進去。張柬之猛地站起身,吃驚地道:“怎麼,狄懷英現在這裡?”曾泰道:“正是。狄公現正在西跨院之中。”張柬之喜道:“我說到五平、並州都不見他的蹤跡,原來竟然跑到了涼州。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曾泰,你馬上引本閣前去!”曾泰道:“是!”西跨院中,李元芳正在向狄公講述剛才跟蹤房哲的經過:“我親眼看到房哲與王鍇、王薔兄弟見麵,三人一同走進了一間暗室之中。由此看來,那個將解運大軍出發日期及行走路線秘告黑衣社的內奸必是房哲無疑。”狄公點了點頭道:“現在看起來,這一點應該是可以確定。而今,房哲的身份暴露,逃至歸義伯府,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會是什麼呢?”李元芳道:“大人,將此事告知曾兄,查抄伯府,抓捕房哲和王氏兄弟,我想定會真相大白!”狄公緩緩搖了搖頭道:“剛剛我們已經說過了,查抄伯府現在還不是時機。再有,歸義伯是太宗親封的勳爵,位在五品。曾泰雖為刺史,但要處置一名先皇賜封的伯爵首先要上書皇帝,皇帝將此案下達給宗正府,宗正府查察之下才能準其所請。這一來一往,最少要三個月的時間。”李元芳有些著急道:“大人,那我們現在能做什麼呢?”話音未落,外麵響起了張柬之的連聲呼喚:“懷英兄,懷英兄!”狄公驚訝地抬起頭來:“柬之!”隻見房門雙開,張柬之快步走進房中,狄公和李元芳迎了上去:“柬之,真的是你!”一旁的李元芳躬身施禮道:“張閣老。”張柬之趕忙還禮:“大將軍。”狄公又驚又喜地道:“柬之呀,你怎麼到涼州來了?”張柬之笑道:“懷英兄,還不是為了你!”狄公一愣:“哦?此言何意呀?”張柬之道:“皇帝下詔複你內史之職,加西北道黜置使,查察餉銀丟失一案。”狄公心中一喜,與李元芳對視一眼道:“噢?”張柬之繼續道:“我攜聖諭及你和李大將軍複職的官誥,與黜置使衛隊星夜兼程趕往五平,可到達後,江州刺史溫開卻對我說,你已於十幾天前離開五平前往並州老家。於是,我率衛隊直奔並州,可並州刺史對我說,沒有見你到來。我無奈之下隻得代你前往涼州傳諭,想不到竟在這裡見著了你,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狄公笑道:“柬之,辛苦你了。”張柬之神色凝重,緩緩說道:“莫談辛苦二字。懷英兄,你清楚,給邊關的五百萬兩餉銀是朝廷籌措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從各地抽調上來的,可現在竟然全部丟失。接到塘文後,龍顏震怒,聖上本欲將房哲、曾泰就地抓捕押赴神都,我苦諫之下,這才傳旨令曾刺史將功補過,待結案後再作處置。而戍邊大軍的將領們聽聞此事更是人心惶惶,紛紛上表朝廷,恐軍心不穩,引發變亂。而今形勢異常緊張,懷英兄,你務必儘快查清此案,如能追回餉銀當然是上上大吉,就算真是邪神作祟的冥案也要給聖上一個交代。邊事重大,缺餉就意味著混亂,此事不能等啊。”狄公目光炯炯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什麼邪神作祟的冥案!柬之,而今此事已經徹底澄清,發生在大漠中的餉銀被劫案,可以肯定是一個名叫黑衣社的邪惡勢力所為。”張柬之吃驚地道:“哦?你已經查出了端倪?”狄公點點頭道:“請兄台回去上稟皇帝,狄仁傑定會勘破此案,緝捕元凶,還關河安寧。”張柬之微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他從曾泰手中拿過一個托盤:“懷英兄,這是你和李大將軍複職的官誥,這裡是聖旨。”狄公接過交與了李元芳。張柬之拉住狄公的手道:“一切全仗懷英了!”狄公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旁的李元芳興奮地道:“大人,剛剛我們還說到查抄歸義伯府的難度,而今,憑聖諭賦予您便宜行事之權,憑著您西北道黜置大使的身份,此事已再無障礙。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動手吧!”狄公沉思著,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道:“元芳啊,事情似乎還沒有到如此緊迫的地步。”李元芳道:“大人,要想得知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不抓住逆魁怎能辦到?”狄公道:“元芳,你先不要著急。好好想一想,我們現在抓捕王鍇、王薔和房哲會有什麼結果?”李元芳解氣地說道:“撬開他們的嘴巴,得知真情!”狄公搖了搖頭:“而今,我們並無真憑實據,一切全靠分析。就是房哲內奸的身份也是通過觀察和推斷得來的,並無任何佐證。”張柬之吃驚道:“怎麼,房哲是內奸?”狄公道:“至少現在看起來應該可以肯定。”張柬之歎口氣道:“這可真是禍起蕭牆啊。”李元芳有些著急:“大人,難道房哲意欲殺死廖文清,這還算不上證據?”狄公看了看元芳,反問道:“你說呢?”李元芳沉思良久,點了點頭道:“不錯,而今大漠中餉銀被劫的真實情況不明,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能夠坐實房哲內奸的罪名。除非廖文清醒來說出真相。”狄公點了點頭道:“是的。”曾泰補道:“那房哲夤夜跑到歸義伯府與王鍇兄弟見麵,這總可以算得上是證據了吧?”狄公苦笑一下道:“我們又有什麼憑證,可以坐實王鍇的罪名呢?王鍇身為朝廷勳略,位在五品,無憑無據怎能抓捕,難道僅憑薇兒所說的一番話,便要將其定罪收監?”曾泰想了想,搖了搖頭:“恐怕不能。”狄公道:“如果我們無法證實王鍇有罪,那麼房哲與他見麵又有什麼關係呢?一旦將其緝拿,我們又該如何審理?”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道:“我們可以直接訊問房哲,為何幾次三番刺殺廖文清。”狄公笑了:“元芳,如果我是房哲大可推諉不認。發生在西廂房的兩次刺殺隻有小桃一人在場,而且並沒有看到凶手的真麵目。《蕭何律法》所謂的捉奸捉雙,拿賊拿贓,就是這個道理。”曾泰道:“恩師,小桃在房哲腿上留下的咬痕難道不能作為證據?”狄公反問:“如何驗證呢?難道要讓小桃再咬一次,比對牙痕?”曾泰搖了搖頭:“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房哲小腿上的傷口我看過,咬痕並不明顯,隻有兩個小小的裂痕。”狄公道:“這就是了。”元芳又道:“那麼,我們可以訊問他為何假裝昏迷,夤夜逃出刺史府麵見王鍇。”狄公道:“如果我是房哲,可以有一千個回答等著你。首先,說我假裝昏迷有何證據?”李元芳略一思忖道:“這……大人說過,看他的脈象早就應該蘇醒。”狄公:“那麼當時為何不將此事揭破?”李元芳頓時語塞。狄公繼續道:“說到夜見王鍇,房哲隻需告訴我們他與王鍇是舊時相識,見麵不過是平常的敘談也就是了。”李元芳還不甘心:“可,可這明明是謊言。”狄公道:“不錯,這是明擺的抵賴推諉,可我們又以什麼證據去揭穿它呢?”元芳不知何言應答。狄公道:“到那時,事成騎虎,我隻能以黜置使的身份責備房哲不該在大案未結之時私自出府,但這隻是一個錯誤,卻不是罪行。”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氣道:“可大人,王薔是大漠劫餉的主謀之一,這一點可以肯定吧。”狄公道:“當然。我們親眼在他居住的古堡地廳之中看到了裝載餉銀的大車,這是如山鐵證。”李元芳道:“好,既然如此,卑職今夜親眼見到,房哲與王鍇會麵時,王薔也在場。這一點,房哲還如何脫辭?”狄公笑了:“想聽聽嗎?”李元芳點了點頭。狄公道:“如果我是房哲會這樣回答,我與王鍇是好朋友,卻並不認識王薔,而王薔是王鍇的弟弟,同住在歸義伯府內,大家在一起見個麵有什麼問題嗎?”李元芳語塞,良久,他緩緩點了點頭:“如此看來,此事的確不能操之過急。”曾泰又問道:“恩師,那隻抓捕王薔一人呢?”狄公道:“此事我們已經講過,單抓一個王薔是沒有用的。他是黑衣社的大護法,隻要被捕,黑衣社馬上就會更改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造成的結果就是,我們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全部失去作用。即使抓捕後王薔肯於吐露實情,以這些黑衣社歹人的能力,也一定會先於我們更改行動計劃,做好一切安排。”李元芳順著曾泰的思路補充道:“大人,我們可以秘密抓捕,不讓黑衣社知道。”狄公笑了:“你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如果隻抓了王薔,而無法指證王鍇和房哲,這個秘密又怎能保守得住?”曾泰點了點頭道:“恩師說得沒錯。按照薇兒所說,王鍇也是黑衣社的重要人物,隻是我們沒有證據坐實他的罪名,一旦他逍遙法外,那麼,什麼查抄伯府,抓捕王薔,這一切就都不再是秘密,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將此事通告黑衣社的逆魁。這樣,我們的努力就都白費了。”李元芳為難地道:“不抓無法得知他們下一步行動計劃,抓又怕泄露風聲,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呢?”狄公沉吟著道:“剛剛我說過了,要理清頭緒,直奔主題。現在我們已經確定:黑衣社劫持餉銀的目的是什麼,這便是我們從雜亂的頭緒之中理出的主題。那麼,請大家想一想,圍繞著這個主題的重要線索有哪幾條?其中有哪一條是我們可以不必打草驚蛇,又會有所發現的?”大家靜靜地思索著。忽然,李元芳道:“大人,有一條線索卑職想來比較符合目前的狀況。”狄公望著他道:“說說看。”李元芳道:“就是那個殺人於無形的神秘之物究竟是什麼?”狄公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說得非常好,此事與餉銀被劫定然有著某種內在關聯,甚至有可能就是我們想要弄清的主題。”曾泰道:“可怎麼才能查明這一點呢?”狄公道:“要想查明這一點,首先要搞清楚,王薔為什麼要從荒山古堡返回涼州。”李元芳道:“這一點很清楚,我們夜宿古堡,查到了餉銀的端倪,這才迫使其不得不放棄古堡回到涼州。”狄公搖了搖頭:“你忽略了薇兒提供的線索。”李元芳不解:“什麼線索?”狄公道:“據薇兒所說,在我們來到古堡之前,王薔就曾對她說過,要連夜返回涼州,對嗎?”李元芳想了一想道:“不錯,不錯。”狄公道:“今晚薇兒還曾說起了一個話題,也許你們並沒有在意。那就是,王薔回涼州是要同什麼人進行交易的。”李元芳猛醒過來:“啊,我明白了。我在伯府後院發現的那些裝載著木籠的馬車便是交易得來的貨物。”狄公點了點頭:“正是。通過那些在死亡現場和馬車木籠裡發現的類似鳥糞的小紅點兒,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王薔以交易換取的貨物,正是殺人於無形的神秘之物。”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不錯,非常合理。”狄公望向李元芳繼續道:“元芳,你還曾提到那支被放出城的天竺商隊。”曾泰吃了一驚道:“什麼,有天竺商隊被放出城?”李元芳向曾泰解釋道:“正是。他們拿著刺史府的批文,聲稱車上死去的天竺人感染了瘟疫,官府為怕在城中引起混亂,這才將他們放出城去。”曾泰變色道:“豈有此理!”狄公道:“曾泰呀,倘使事情真是如此,這樣處置也不能算錯。我看,明日將參與處置此事的官吏叫來詳細詢問一下。”曾泰道:“是。恩師,我也想到了一點。”狄公道:“你說。”曾泰道:“從我們夜襲荒山古堡所得到的線索來看,黑衣社歹人定是將大批餉銀轉運到了一個秘密的所在,這個地方在哪裡,與王氏兄弟和房哲會不會有所關聯呢?”狄公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曾泰呀,你很有長進。這一點是整個案情最為重要之處,也正是我說不可打草驚蛇的原因。王薔負責餉銀的轉運,因此,定然知道餉銀的下落。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麼,王薔就絕不會將五百萬兩銀子置之不理,定然會前去查看或者要用餉銀來做什麼秘密的勾當,到那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曾泰猛地明白了:“啊,這才是順藤摸瓜的真意。”李元芳興奮地道:“隻要跟蹤王氏兄弟或者房哲,定能找到餉銀的下落。大人,原來您早就想好了。”張柬之一直認真聽著幾人的交談,此時已似乎明白了個大略,他又不由讚道:“運籌帷幄,料敵機先,狄公真乃神人也。”狄公笑了笑道:“我剛剛說過,不可打草驚蛇,但敲山震虎卻是必要的。”眾人麵麵相覷,曾泰道:“敲山震虎?”狄公笑了笑,沒有回答。刺史府內堂鼓之聲驚天動地,全副武裝的千牛衛將涼州刺史府團團圍裹,氣氛異常緊張。涼州刺史府合衙僚屬及駐守涼州的邊軍將領在刺史曾泰和幾位大將軍的率領下,分左右兩班,迅速進入公堂之內,分列兩廂。欽差專屬禮官高聲唱道:“黜置使大人到!”狄公和李元芳快步走進公堂,立於中庭座上。曾泰和領班大將軍跨步出列躬身稟道:“啟稟黜置使大人,涼州刺史府合衙僚屬、涼州戍邊衛軍麾下將領全部到齊!一卯點過,請大人升座!”狄公威嚴地點了點頭,與李元芳走上台階,端坐於中堂交椅之上。堂鼓之聲大作,曾泰高聲道:“二卯點查!”列於階下的刺史府掌固與涼州衛軍官快捷無聲地點查起來。不一會兒,掌固快步走到曾泰身旁低聲說了幾句,曾泰一愣:“哦?”隻聽涼州衛大將軍道:“啟稟大人,兩卯點過,涼州衛麾下將弁全部到齊,無一遺漏。”狄公點了點頭道:“大將軍辛苦了。”大將軍退進班列之中。曾泰跨上一步道:“啟稟大人,兩卯點過,涼州刺史府衙下各職司官吏全部到齊。唯有涼州勳略歸義伯王鍇未至。”狄公雙眉一揚:“哦?”話音未落,隻聽門外一聲高唱:“歸義伯到!”狄公和李元芳對視一眼,向門外望去。隻見一個麵罩青銅麵具,身著繡金黑袍的人快步奔上公堂,躬身道:“歸義伯王鍇不知黜置使大人駕臨,延誤時卯,實為不敬,請大人責罰。”狄公微笑道:“歸義伯罷了。”王鍇躬身道:“謝大人寬宥。”一旁的曾泰不滿地道:“爵爺平素以銅具罩麵,不露崢嶸也就罷了,何以今日在黜置使大人駕前仍行此無禮之舉,實在令下官不解。”王鍇冷笑一聲道:“刺史大人,本爵的青銅麵具為家先祖時太宗皇帝所賜,豈可輕易除去。”曾泰愣住了。狄公笑了笑,沉聲道:“王爵爺,今本閣代天巡牧,挾天子威靈駕幸涼州。涼州將僚,上至將軍、刺史,下至遊擊、循吏,均準卯到堂聆聽訓教,獨爵爺遲卯誤參,這也就罷了。而今,又仗貴先祖之幸及太宗舊跡,強自以銅具直麵皇帝之使,莫非是有輕慢當今天子之意?”此言一出,堂上登時鴉雀無聲。王鍇更是張口結舌:“這、這,大人此、此話從何說起呀。”狄公冷冷地道:“太宗先皇已是七十餘載以前的事了。本閣要給你提個醒,當今天子乃是武皇天授!”“撲通”一聲,王鍇雙膝跪倒連連叩首:“臣萬死不敢有輕慢當今天子之意,望黜置使大人明察!”狄公輕輕“哼”了一聲。一旁的曾泰厲聲喝道:“還不除下麵罩!真是豈有此理!”王鍇連聲道:“是,是!”說著,伸手將麵具除去,堂上登時發出一片驚呼——麵具之下,竟然是一張金發碧眼的洋人麵孔。狄公也愣住了,目光掃向了李元芳。李元芳也是滿臉無法掩飾的驚訝之色。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王爵爺請起,歸班。”王鍇叩首道:“王鍇濫言狂妄,求大人雅量寬容。”狄公點了點頭道:“罷了。”王鍇起身,列於曾泰之下。狄公道:“刺史大人,大將軍,我看三卯就不必再點了。”曾泰和衛大將軍躬身道:“謹遵教令。”狄公站起身道:“請出尚方斬馬劍!”李元芳將手中的尚方寶劍高舉過頭。堂下將僚在曾泰和衛大將軍的帶領下,雙膝跪倒,齊聲道:“臣等恭請聖安!”狄公雙手高拱:“聖躬安!”堂下將僚高聲道:“萬歲,萬歲,萬萬歲!”曾泰及衛大將軍再次叩下首去:“卑職等叩見黜置使大人!”狄公微笑道:“眾位大人免禮,平身!”眾將僚起身。狄公伸手一指身旁的李元芳,微笑道:“這位李大將軍,對於涼州衛麾下的將領們來說並不陌生吧。”將領們發出一陣會心的笑聲。狄公道:“千牛衛大將軍李元芳……”此言一出,下站的王鍇暗暗吃了一驚,抬起頭來,隻見李元芳的目光正望著他。王鍇趕忙低下了頭。狄公道:“……此次奉旨為本閣護從。眾位見過。”眾將僚齊齊躬身:“參見大將軍!”元芳微笑道:“眾位大人、將軍免禮。”狄公緩緩坐回椅中,目光望向了下站將僚:“諸位,此次本閣奉聖諭提調涼州,乃為五百萬兩餉銀於大漠之中為歹人所劫……”此言一出,下麵立刻亂了起來,眾將僚議論紛紛:“為歹人所劫?不是說黑衣大神顯靈嗎?”“就是呀。哪裡來的歹人如此猖獗,竟敢劫奪朝廷軍餉。”狄公擺了擺手,眾官安靜下來。狄公道:“現已查清,劫奪餉銀的乃是黑衣社的歹徒……”下站的王鍇心中一驚,不覺抬起頭來望向正座的狄公,不想正與狄公的目光相遇,王鍇趕忙又低下頭。狄公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一旁的李元芳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狄公繼續道:“多年來黑衣社歹徒假托黑衣大神之名魚肉盤剝當地百姓,此次又利用百年一遇的大地動在沙漠之中巧定詭計引誘解運大軍,致使五百萬兩餉銀被劫,左龍武衛三千將士全部罹難。”狄公的目光再一次望向王鍇,王鍇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堂下又起騷動,將僚們低聲議論起來:“黑衣社?沒聽說過。”“難道本地百姓篤信的黑衣大神是歹徒假扮的?”“這恐怕很難令涼州百姓信服啊。”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王爵爺。”王鍇趕忙出班:“大人。”狄公道:“本閣聽聞,你的先祖便是黑衣大神王銑的部下,可有此事?”王鍇暗暗吃驚抬起頭來胡亂應道:“啊,啊,正是。”堂上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王鍇。狄公道:“那麼,你一定是知道這個黑衣社了?”王鍇結結巴巴地道:“黑衣……是,是,本爵曾聽先人講起過一些。”狄公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退堂後請你留一下,本閣還有一些事情要向你詢問。”王鍇道:“是。”狄公道:“還有一事,本閣要向眾位言明。此次餉銀被劫,除黑衣社歹徒的外力之為,解運大軍當中的內奸也是此案的關鍵!”堂下又起一片議論之聲:“內奸?是誰?”“解運大軍不是全部罹難嗎,怎麼還有內奸?”狄公道:“而今已經查明,這個隱藏於軍中的內奸便是此次解運大軍的統帥——左龍武衛將軍房哲!”此言一出,堂下登時大亂。狄公靜靜注視著王鍇的表情變化。隻見他雙眉緊皺,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額頭沁出了冷汗。一旁的曾泰低聲道:“爵爺,你怎麼了?”王鍇一驚,趕忙掩飾道:“啊,沒、沒什麼。隻是……隻是覺得太出乎意料了。”曾泰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堂上,眾將僚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是房將軍!我說歹徒怎麼會知道大軍的行走路線呢!”“這廝為了餉銀竟置同袍的生死於不顧,真是罪該萬死!”“大人,說房將軍是內奸,有何憑據?”狄公笑了笑道:“解運大軍罹難後,隻有房哲一人幸存,為刺史曾大人救回,並居於府內養傷,然而昨天深夜,他私自逃離刺史府,不知去向。”眾僚漸漸安靜下來。狄公道:“本閣知道,涼州衛麾下諸將,有很多是房哲的朋友,我要警告諸位,以大義為重,一旦房哲逃至軍中,即行扣留,並向本閣稟告。有遷延枉法,膽敢私自收留者,視為同黨,軍法處之,絕不姑息!”眾將僚齊齊躬身道:“謹遵鈞令!”狄公緩緩站起身來:“數百萬兩餉銀,關乎邊河寧定,黎庶安危。茲事體大,眾將僚務當同心戮力,以期儘速偵破此案,消滅逆黨,令海內呈平。自即日起,軍中府中俱為一體,設置專屬協同查案,舉凡發現可疑之人、可疑之事,立即具告軍府專屬,再由專屬上陳本閣,勿使歹徒漏網!”眾將僚躬身領命。狄公深吸一口氣道:“退堂!”鼓聲響起,眾將僚雙膝跪倒叩退。狄公的目光落在了王鍇的身上。堂門大開,兩名千牛衛在門前守衛。狄春手托茶盤快步走到門前,停住腳步,目光望向了守門的衛士。衛士看了看堂裡,輕輕點了點頭。狄春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王鍇不停地徘徊著,顯得焦慮異常。狄春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爵爺。”王鍇聞聲轉過身來,一見狄春登時驚呆了:“你,你……”狄春微笑道:“怎麼,爵爺不認識了?我就是到伯府送信的狄春呀。”王鍇一聲驚叫:“是,是你!”狄春將茶杯放在幾上道:“是的,是我。”王鍇結結巴巴地道:“你,你……”狄春道:“我是黜置使狄大人的管家,爵爺。”王鍇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跌坐在椅子上。狄春略帶嘲弄地道:“怎麼樣,爵爺?小的好像說過,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王鍇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在椅子上。外麵傳來了狄公和李元芳的說話聲。狄春微笑道:“爵爺,請用茶。”王鍇傻愣愣地點了點頭。門聲一響,狄公、李元芳走進堂內,狄春衝他們擠了下眼,快步離去。王鍇呆坐在椅中,竟然忘了施禮。狄公和元芳對視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王鍇回過神來觸電般跳起身來道:“大,大人!”狄公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這裡不是公堂,爵爺不必多禮,請坐,啊。”王鍇稍稍定了定神道:“啊,謝大人。”狄公微笑道:“真想不到,爵爺竟然是西洋人士。”王鍇乾笑兩聲道:“啊,是,是呀。太宗朝時家先祖協助朝廷平叛,被封為伯爵。因先祖是西洋人的麵孔,深感不便,於是,太宗皇帝便賜下了這枚青銅麵具。”狄公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王鍇穩住心神道:“哎,說來慚愧。家先祖娶了漢人之女,生下祖父。祖父也是聘漢人之女為妻生下了家父,家父同樣是聘漢女為妻,生下了王鍇、王薔兄弟二人。慚愧的是,家中兄弟均為漢人相貌,隻有王鍇生來便是西洋人的長相,為恐驚擾地方,這才將先祖的麵罩重新戴上。大人,今日堂上絕非王鍇存心不敬,實因相貌怪異,深恐驚嚇黜置使大人。”狄公笑道:“好了,好了,也怨我一時尚氣,逼迫爵爺揭下麵具。”王鍇道:“大人言重了,是王鍇無知。”狄公道:“不過,本閣一路西來,倒是見了不少西洋之人。”王鍇一驚,抬起頭來。狄公的目光望向李元芳道:“啊,元芳?”李元芳微笑道:“正是。在王家堡的黑衣神廟中、在荒山古堡以及洪家堡我們都見過西洋武士充任的黑衣社護法。”王鍇咽了口唾沫道:“黑衣社護法?”狄公點了點頭道:“正是。怎麼,爵爺不知?”王鍇乾笑了一聲:“大人,本爵怎麼會知道這些?”狄公點了點頭道:“爵爺能否將所知黑衣社的情形對本閣講上一講?”王鍇遲疑道:“這,這……”狄公皺了皺眉道:“怎麼,有什麼不便嗎?”王鍇趕忙道:“那倒沒有。隻是王鍇多年來深居簡出,對黑衣社實在是不甚了解。隻是曾聽家父說起,黑衣社似乎是由當時的黑色玉女軍的成員組成的。”狄公雙眉一揚,仿佛大感興趣,追問道:“黑色玉女軍?”王鍇小心地說道:“正是。黑衣大神王銑便是黑色玉女軍的領袖。她死之後,玉女軍為朝廷譴散,於是她們便轉入地下活動。”狄公與元芳對視一眼道:“這倒是第一次聽說。爵爺,請繼續講下去。”王鍇苦笑道:“大人,本爵對黑衣社所知也就是這麼多了。”狄公略顯失望地問道:“怎麼,黑衣社目前的情況爵爺一點都不知道?”王鍇故作為難地說道:“確實不知。本爵雖世居涼州,平素卻很少與外人來往,就是與刺史曾大人,算上今日,也僅僅見過兩麵而已,更不要說黑衣社了。”狄公微笑道:“也罷,既然爵爺不願說起,本閣不便強求。”王鍇趕忙站起身來,誠惶誠恐地道:“並非王鍇不願說起,確實是對黑衣社不甚了然。請大人明察。”狄公笑道:“好了,好了,爵爺不必如此緊張,本閣也就是隨口一言而已。”王鍇忙道:“是,是。”狄公假做寒暄道:“爵爺,以後閒暇之時,便到本閣這裡坐坐。也許,本閣還要到府上一敘呢。”王鍇站起身道:“黜置使大人光降,寒舍必蓬蓽生輝。”狄公也站起身笑道:“一定叨擾。”王鍇暗暗鬆了口氣道:“那本爵便告辭了。”狄公道:“元芳,替我送送爵爺。”王鍇趕忙道:“不敢勞動大將軍虎駕。”李元芳肅手道:“爵爺請。”二人謙讓著走出門去。狄公望著他的背影,沉思著:“黑色玉女軍,黑色玉女軍……”腳步聲響,李元芳快步走進堂內。狄公道:“怎麼樣,有什麼感覺?”李元芳冷笑一聲道:“欲蓋彌彰。大人,他一定沒有想到,我們會知道這麼多,今天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一番問答,這廝辭不達意,漏洞百出,看來您的敲山震虎之計已經起了作用。我想,他回去以後定會有所動作。”狄公緩緩點了點頭,吩咐李元芳命千牛衛分為三班,嚴密監視伯府。狄公胸有成竹地道:“你說得很對,他們馬上就會行動起來。”府門轟然打開,王鍇率隨從快步走了進來。兩名仆役趕忙關閉大門。王鍇低聲問道:“房將軍呢?”仆役回答道:“在東廂房。”王鍇點了點頭,快步向東廂房走去。東廂房中,王薔與房哲低聲說著什麼,門聲一響,王鍇走了進來。王薔和房哲趕忙起身迎上前去:“大哥,怎麼樣?”王鍇深吸一口氣,摘下麵罩輕聲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王薔問道:“哦,什麼預感?”王鍇對房哲道:“你知道那位黜置使大人是誰嗎?”房哲搖了搖頭。王鍇道:“狄仁傑。”房哲脫口驚呼:“是他!”王薔也驚訝地道:“狄仁傑?就是那個號稱神斷的狄仁傑?”王鍇緩緩點了點頭道:“奇怪的是,他似乎對此次黑衣社的行動了如指掌。今日堂上,他陰一句陽一句表麵聽來話好像是對大家說的,其實暗中直指歸義伯府。如果我所料不錯,就連房哲暗藏伯府的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房哲大驚失色:“這,這怎麼可能!”王鍇又道:“退堂之後,他特意將我留在二堂,千方百計要從我口中套出黑衣社的情況。”王薔緊張地道:“你是怎樣回答的?”王鍇歎了口氣道:“我一番托辭糊弄過去,他也沒有過分逼迫。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並不相信我說的話。”頓了一頓,又道,“今天還有一件事情,更令我吃驚。”王薔道:“什麼事?”王鍇道:“在二堂等候之時,他的管家親自為我送茶,我一見之下登時大驚。二弟,你知道這個人是誰?”王薔搖了搖頭。王鍇道:“就是前幾天來伯府送信,被我們擒住的那個狄春。”王薔驚呼道:“是他!不好,不好啊,大哥!這就是個信號,恐怕姓狄的馬上就要對我們下手了!”房哲吃驚地道:“難道,難道狄仁傑會是,是……”王鍇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就是不明白,他如此做法的用意究竟是什麼。”房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王鍇沉吟片刻道:“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行動!”厚厚的府門“吱扭”一聲開了道縫,一身黑袍的王薔閃了出來,他四下看了看,戴上風帽快步向吉祥巷外走去。不遠處,張環、李朗從牆根後轉了出來,二人對視一眼,張環輕聲道:“你繼續監視,我跟上他。”李朗點了點頭。張環壓了壓頭戴的鬥笠,尾隨王薔而去。千牛衛已將小院嚴密把守。西廂房門前,小桃進進出出地忙碌著。遠遠地薇兒快步朝西廂房走來,小桃親熱地叫了一聲:“薇兒姐。”薇兒笑道:“小桃,一大早就忙啊。”小桃道:“照顧病人唄。”二人說著話走進房中。廖文清躺在病榻上,一動不動。薇兒來到榻旁看了看廖文清,問道:“他怎麼樣?”小桃搖了搖頭道:“還是昏迷不醒,總說胡話。”薇兒輕歎一聲道:“要是他能早一點兒蘇醒,大漠中餉銀被劫的真相就能早一天弄清楚。”小桃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呀。可他傷得太重了,吃了那麼多劑藥,還是高燒不退,真沒辦法。”薇兒歎了口氣,站起身道:“狄大人和李元芳呢?”小桃道:“一早就出去了。”薇兒道:“去哪兒了?”小桃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刺史大人陪著他們。”說著,她打開桌上的藥包,“哎喲,壞了!”薇兒一愣,走到她身旁道:“怎麼了,小桃?”小桃道:“哎呀,我這腦子真是讓狗吃了。昨天先生就對我說藥不夠了,要我上街去抓藥,我怎麼給忘了。你看,就剩一包了。”說著,她拿起桌上的藥包。薇兒笑道:“這算什麼事呀,我給你看著病人,你去抓藥不就行了。”小桃笑了:“薇兒姐,你真好。”說著,她解下圍裙,抓起桌上的藥方,蹦蹦跳跳地跑出門去。薇兒望著她的背影,長出了一口氣,目光望向了榻上的廖文清。廖文清一動不動。薇兒緩緩站起身,臉上閃過一絲陰雲。狄春走進西跨院,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忽然,西廂房隱隱傳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狄春趕忙停住了腳步,扭頭向西廂房望去。聲音停住了。西廂房的門緊閉著。狄春沉吟片刻,慢慢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向裡麵望去,屋內,薇兒正在為廖文清擦汗。狄春敲了敲門,走了進去:“薇兒姐。”薇兒聞聲轉過頭來:“是狄春呀。”狄春四下看了看道:“薇兒姐,小桃呢?”薇兒道:“上街買藥去了,她讓我幫助照顧一下病人。”狄春點了點頭道:“剛剛我聽到房中有人說話。”薇兒一愣:“這間房子?”狄春道:“是啊。”薇兒笑道:“啊,可能是我自言自語吧。”狄春笑道:“是這樣。我還以為……好,你忙,我走了。”說著,他轉身走出門去。薇兒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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