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同誌使了一個小手段(1 / 1)

侯衛東回到辦公室,給市長黃子堤打了電話。黃子堤等幾個市長正在聽朱建國省長講話,由於是小範圍談心,黃子堤把手機開到了振動,當侯衛東的電話打過來,他沒有接聽。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侯衛東直接給朱民生打了電話,彙報了絹紡廠罷工情況及處理意見。朱民生道:“我在機關餐廳吃飯,你才開完會,沒有吃飯吧,趕緊過來,我們邊吃邊談。”侯衛東沒有想到朱民生態度如此好,倒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他連忙下樓,步行到大院後麵的機關餐廳。在小餐廳的單間,朱民生和濟道林兩人在裡麵吃飯。朱民生聽了侯衛東彙報,交代道:“春節期間的穩定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這一點不容置疑,讓工人們過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是原則要求。下午三點半,召開處理罷工相關領導會議,副市長楊森林參加,組織部中達部長也要參加。”他又對濟道林道:“濟書記暫時不參加下午的會,但是你要關注絹紡廠。”有了市委書記撐腰,侯衛東底氣足了些,吃完飯,他來到了辦公室,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給黃子堤發了手機短信,將對罷工的處理意見以及朱民生召開會議的情況簡要地作了短信彙報。發了短信,他準備在沙發上眯一會兒,腦中卻不由得想起了沙州的政局。沙州政府剛剛進行了換屆,基本配齊,但是市委常委就有兩個差額,一是市委副書記,另一個是市委秘書長。市委副書記最有競爭力的兩個常委是政法委書記洪昂和宣傳部長粟明俊,而洪昂的呼聲最高。侯衛東仔細分析了一會兒,覺得洪昂和粟明俊都不太可能出任副書記一職。想了一會兒,他從沙發上翻身坐起,心道:“現在不去想這些上層建築了,還是集中精力解決絹紡廠罷工一事。”侯衛東想起了偶遇楊柏之事,給楊柳打了電話:“楊柏是你堂兄吧,我找他有事,你趕緊跟他聯係,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楊柳知道是為了罷工之事,急急忙忙跟楊柏取得了聯係。“侯市長,我給楊柏聯係了,他表示有許多話想當麵向你彙報,不過現在正值絹紡廠工人罷工,他不願意到市政府,免得惹麻煩,想另外約一個地方。”侯衛東看了看表,道:“既然楊柏有顧忌,那我們換一個地方,你征求楊柏的意見,他願意在哪裡談。”與楊柏聯係好以後,侯衛東便匆匆下了樓,來到西城區一個普通茶室,他比楊柏先到茶室,他在茶室裡再給江津打了電話:“下午三點半,朱書記要聽彙報。你得趕緊把罷工的基本情況搞清楚,寫成簡要彙報,還有座談會的名單也要準備好,今天下午務必要與工人代表進行座談。另外,如何籌措資金,用什麼合適的渠道發給工人,在下午務必拿出方案”江津在電話裡不停地叫苦,侯衛東打斷道:“春節將至,非常時期要有非常手段。春節過後,我不拉你的差,到時各歸各位,是誰的工作誰來承擔責任。”侯衛東想起經委王越州對自己不陰不陽態度,打電話前皺了一會兒額頭,然後才給經委王越州打了電話,隻說下午再開碰頭會,有意無意在電話裡沒有說朱民生要來。王越州已經接到了辦公室的電話通知,他下午恰好約了事,想到侯衛東這個新毛頭,心裡生了懈怠,打定主意晚去半個小時。在茶室等了一會兒,透過窗戶,見到楊柏戴著眼鏡,從出租車上下來。與絹紡廠總工楊柏談了半個多小時,侯衛東記了滿滿五頁紙的筆記。分手時,他與楊柏握了手,道:“謝謝你提供的情況,這些情況很重要,我記下了你的電話,有什麼情況再來找你。”楊柏道:“我是出於對工廠的愛護才向侯市長反映,我有一個請求,最好不要讓廠裡知道今天的事,我不想惹麻煩。”侯衛東合上筆記本,肯定地道:“你放心,我會保密。”楊柏所談之事都是經營上存在的問題,如今春節將至,穩定成為壓倒一切的任務,侯衛東暫時不想觸及此事。他回到了辦公室,屁股沒有坐熱,高健找了過來,道:“侯市長,占用你一點時間,向你彙報個事。”侯衛東扔了一支煙給高健,道:“沒有外人,你彆搞得這樣客氣,有話直說,等會兒我還要開絹紡廠協調會,上任就啃硬骨頭,難啊。”高健嘿嘿笑道:“成津鉛鋅礦這麼複雜你都能搞定,何況一個小小的絹紡廠。”“絹紡廠涉及六千多人,可不是小事,這種國營老廠牽涉麵多,政策性強,處理不好就成了火藥桶。”閒聊幾句,高健說到正題,道:“我從南部新區創建開始就在這裡工作,很有感情,也熟悉南部新區各方麵的情況。那天向侯市長作了基本介紹,今天是來推薦南部新區負責人。”他自我調侃道:“古人說過舉賢不避親,我是向組織推薦優秀人才,更不避親。”侯衛東道:“南部新區一把手這種重要崗位,肯定要經過常委會研究,我這個副市長哪裡有這個權力,這點你明白。”“我先彙報班子裡幾人的情況,幾句話就說得清楚,讓侯市長有個大體的了解。副主任趙得財,此人狗雞巴抹菜油——又尖(奸)又滑,但是此人搞拆遷是一把好手。副主任梁亞軍,班子中唯一正牌子研究生,放在南部新區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他在南部新區工作了幾年,成績顯著。副主任趙婭,班子中唯一的美女,是對外協調的一把好手。紀檢組長趙文凱,此人怎麼說,也算是清官吧,隻是有些偏執,愛鑽牛角尖,紀委選了一個標準的紀檢乾部。”侯衛東明白高健是主要想推薦梁亞軍,其他人不過是陪襯,道:“我明白了,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向組織上作重點推薦。”他又交代道,“你最好找機會同中達部長談一談。”高健知道組織程序和用人製度,他來找侯衛東,真實意圖是讓侯衛東不反對,聽到侯衛東表態,知道已經達到目的,笑道:“侯市長日理萬機,我不耽誤了,改天我和亞軍等南部新區老班子請你喝酒,還請侯市長賞臉。”等到高健離開,侯衛東暗道:“朱民生是相當重視南部新區,隻怕早有人選,高健的意圖會落空。”他在大腦裡將市裡的乾部搜索了一會兒,又琢磨了一會兒朱民生的用人方式,猛然間,他的腦中閃現出了一人——沙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朱仁義。朱仁義原本是茂雲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當粟明俊出任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時,他從茂雲調到沙州,擔任了組織部副部長職務。“按照朱民生的性格,說不定會將朱仁義調到南部新區。”侯衛東做出這種判斷,純粹是一種感覺,並沒有多少道理,但是這個想法出現之後,他越想越有道理。“如是真是朱仁義來當南部新區一把手,倒是一件麻煩事,他一直從事黨務工作,並沒有豐富的行政經驗,如果南部新區工作得不到提升,我這個分管領導不僅會感到累,而且臉上無光。而且,他是朱民生的心腹。”成為副市長以後,麵臨的人和事與以前有所不同:從一個方麵說,縣委書記手下大多數是科級乾部,而副市長手下直接管理的是正處級乾部;從另一個方麵來說,縣委書記擁有完整的用人權,未進常委的副市長在用人方麵受到了不少限製。“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我何必自尋煩惱。”侯衛東的思路又回到了市絹紡廠上麵,他將楊柏所言細細想了一遍,結合著絹紡廠的資料,試圖將絹紡廠具體化,但是他還從來沒有到過廠區,紙上得來終覺淺,總是感覺同絹紡廠隔著一層玻璃。下午3點20分,侯衛東提前來到了市政府會議室,發展和計劃委員會主任江津已經等在了會議室。“侯市長,這是參加座談會工人的名單,有退休老廠長、職工代表四人,一位車間主任,還有廠機關的兩位代表,你審一審。”江津遞上了晚上參加座談會的名單。侯衛東對江津的態度很滿意,看了名單,道:“我給朱書記彙報了此事,他指示一定要保春節穩定,過了春節再查問題,因此,今天晚上座談的目的在於如何讓工人度過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這是大方向。”江津道:“工人們肯定要談到改製、腐敗這兩大問題,如果沒有明確的態度,很難說服工人。”這時,東城區區長歐陽勝走進會議室,他一邊走一邊道:“侯市長,東城區的應急預案做出來了,分局將對重點人頭進行布控,並組織了備勤人員。”三點半,朱民生準時進入了會議室,跟隨他一起進入會議室的還有宣傳部長粟明俊,組織部長易中達,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楊森林。侯衛東見王越州果然沒有按時來,暗道:“這個王越州直接屬於我分管,我親自打電話進行了通知,算是仁至義儘,他還是如此作為,活該受點教訓。”看著這個陣勢,絹紡廠廠長蔣希東稍稍有些緊張,但是他天生一張黑臉,外人從其表情看不出他的內心世界。朱民生對常務副市長楊森林道:“楊市長,今天這個會議就由你來主持吧。”楊森林看了一眼市政府辦公室送過來的領導小組名單,道:“王主任怎麼沒有到?任林渡,你去催一催。”任林渡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到辦公室給王越州打電話。王越州初時還不以為意,道:“我正在跟一家外企談事情,你給侯市長請個假,我半個小時之內趕過來。”任林渡道:“王主任,現在朱書記等幾位領導都在會議室等著,楊市長主持會議,你趕緊過來。”王越州原本以為就是侯衛東召開會議,聽說朱民生要來開會,嚇了一跳,道:“我還有十分鐘才能過來,請你給朱書記解釋。”在吳海時,王越州曾經到過縣裡,當時縣委書記和縣長親自陪同。任林渡作為縣委辦主任參加了接待,在他的眼裡,王越州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此時,王越州在電話裡很客氣很小心。任林渡知道,王越州是對市委朱民生表示尊敬,他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儘管是狐假虎威,在心理上他還是挺舒服。王越州匆匆從企業辦公室下來,跳上小車,直奔市委大樓,總算是一帆風順。來到了會議室大樓,他停在門口,調整了呼吸,這才推開了會議室大門。朱民生正在講話,見王越州推門進來,便停止了講話。王越州見會議室坐了一排市級領導,尷尬地解釋道:“朱書記,我在與蔣總談事,他明天要回香港,我得抓緊時間跟他接觸。”楊森林曾經是朱民生的秘書長,對朱民生的心思摸得很清楚,問道:“王主任,你遲到了十七分鐘,請問政府辦的會議通知是什麼時間?”王越州是老資格,與步海雲是同時任職,當年還曾經和步海雲競爭過副市長一職,而那個時候楊森林還沒有到益楊去當縣長。此時麵對著楊森林不留情麵的追問,他心裡不服,可是麵對著如此多的領導,又不敢把不滿表露出來。楊森林說了兩句,準備繼續開會,不料朱民生接過了他的話:“我聽說市政府辦公室出了會議通知,侯市長還特意打電話進行了交代,為什麼還要遲到?”王越州不敢跟市委書記頂嘴,隻能低頭認錯。朱民生語氣很嚴厲,繼續道:“市政府辦公室的通知就是命令,必須無條件執行,不能講條件,不能找借口。如果確實有緊急公事,你應該給市政府辦公室請假,得到領導允許以後,才能繼續辦事,這是基本的紀律。王越州你是老同誌了,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侯衛東沒有想到朱民生會如此嚴厲,暗道:“王越州遲到之事,可大也可小,朱書記如此發揮,看來也是借題發揮。”他當上副市長以後,與黃子堤關係依然如此,可是與朱民生的關係卻莫名其妙地走得近了。統一戰線是黨的三大法寶,其實這個法寶適用領域相當廣泛,戰場、官場、商場都有著太多成功範例,侯衛東是欣然接受了朱民生的“統戰”。侯衛東任職以後,王越州自恃資格老,態度上很有些怠慢,今天侯衛東就借著朱民生收拾了他一頓。王越州麵紅耳赤地坐了下來,他眼光暗自尋到了侯衛東,心道:“這個侯衛東真是屁眼蟲,他肯定知道朱民生要來開會,卻不肯在電話裡說清楚。”發展和計劃委員會主任江津與王越州是多年同僚,對王越州的遭遇既有兔死狐悲之感,又略有些幸災樂禍。插曲結束,大家便把目光集中在了市絹紡廠蔣希東臉上,常務副市長楊森林道:“蔣廠長,你說說情況。”蔣希東麵色黑沉,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絹紡廠這些年來的虧損和巨額負債,我作為絹紡廠主要領導是有責任的。絹紡作為國營老廠,曆史幾乎與沙州市一樣長,由於曆史和體製的原因,包揪沉重、意識僵化、體製不順、管理粗放……這些原因導致了今天的罷工。”沙州市領導都靜靜地聽著蔣希東發言,並沒有打斷他稍顯冗長的陳述。侯衛東對國有大型企業不熟悉,更是特彆留心蔣希東的發言,他在心裡將蔣希東的發言與楊柏透露的內容進行了對比。“近年來,重要客戶被機製更靈活的鄉鎮企業、私營企業蠶食,產品銷售遇到了困難,庫存商品擠占了大量資金,導致了工人工資難以兌現,引起了工人不滿。”等到蔣希東講了二十來分鐘,楊森林終於打斷了他的發言,道:“廠裡存在的問題,請處理領導小組辦公室進行調查,形成調查報告上報市政府,今天重點是研究如何解決問題。”蔣希東道:“請市政府協調銀行資金,先發放兩個月的工資,讓工人能過年,廠裡將儘一切力量進行銷售,爭取早日將資金回籠。”楊森林對蔣希東的說法未置可否,扭頭對侯衛東道:“侯市長,你的意見。”侯衛東翻了翻江津送來的基本情況,道:“我剛才看了材料,這幾年來國家貸款數額也不少,前年,貸款一千五百萬元,去年,貸款四千萬元,今年貸款也是四千萬元。現在絹紡廠外債總額加利息達到了兩點五個億,在絹紡廠生產和經營問題沒有解決之前,貸款是一個無底洞。”蔣希東臉色更黑。侯衛東話鋒一轉,道:“當前矛盾已經出現,為了全市穩定,必須首先解決罷工問題,我的意見是一手抓思想教育工作,一手協調好資金,具體如下……”蔣希東聽到由市政府協調銀行貸款時,心中一喜,可是聽到隻是貸款三百萬元,禁不住道:“三百萬元平攤到六千多個工人頭上,每人還不到五百元。”侯衛東道:“我得說清楚,這三百萬元是給工人的過年錢,先給錢,以後還要算賬。”他頓了頓,道:“剛才我所說的隻是初步設想,最終解決方案還得報請市委、市政府。”楊森林一直擔心侯衛東把話說得太滿,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才放心下來,道:“請朱書記作指示。”朱民生仍然是冷臉冷麵,道:“國有企業普遍虧損,這是全省乃至全國性難題,不能憑著拍腦袋辦事,衛東市長要組織相關專業人員進行可行性研究,成熟以後再報市委、市政府,對於當前存在的問題,我原則上同意衛東市長的意見,請各職能部門各儘其職,密切配合。”他直接點了幾個人的名字:“歐陽區長,按照轄區負責製原則,你的責任重大,春節期間出現了群訪,一票否決。“中達部長,今天雖然是專題研究絹紡廠的問題,實質上也是對全市各行各業各條戰線的共同要求,穩定壓倒一切。凡是在春節期間出問題的,對主要領導乾部由組織部門提出處理意見。“明俊部長,你要密切注意媒體,不能在春節期間出現負麵新聞,我所說的媒體除了報社電台,還包括網站,如今網絡無孔不入,網上觀點偏頗,是當今宣傳工作的新動向。”朱民生最後對蔣希東道:“蔣廠長,解鈴還需係鈴人,絹紡廠諸多問題的解決最終還得依靠廠裡,不能把責任推給政府。”開完會,趙誠義走到了侯衛東身邊,道:“朱書記請你到辦公室去。”到了朱民生辦公室,朱民生難得沒有坐在寬大厚實的辦公桌前,而是站在窗口如一座雕像,侯衛東打了聲招呼,站在桌前,耐心地等著朱民生回到桌前。侯衛東當過兩任領導的秘書,在他當秘書時,一直在不停地向祝焱和周昌全學習,對待這兩位領導,他不時要仰視。此時麵對著朱民生,他卻一點沒有需要仰視的感覺。看著朱民生沉思的背影,侯衛東甚至能想到他的所思所想,儘管他和朱民生私下接觸很少。“是朱民生的水平不如祝、周兩位領導,還是我的水平得以提高了?”想到這個問題,侯衛東有些走神。朱民生扮演了一會兒雕像,這才回到了辦公桌前,道:“衛東市長,你作為分管副市長,要有全市一盤棋的思想,通盤考慮全市國有企業的發展問題。”侯衛東道:“按照中央的精神,國有企業主要抓高精尖以及關係民生的行業,絹紡廠這類的企業都應該改製,我讚成對沙州的市屬國有企業進行全麵改製,比如絹紡廠就是一個無底洞,不管多少錢都填不滿。”朱民生一直從事黨務工作,對經濟工作並不熟悉,到了沙州主政以後,感到了巨大的壓力,特彆是沙州距離鐵州漸行漸遠,更是給他以巨大的壓力。如今省級領導班子有了大的調整,朱民生也在考慮如何在沙州取得重大突破。沙州工作搞得好,他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如果沙州不能突出重圍,他的政治生命十有八九將終止於沙州。“衛東,市委對你寄予了厚望,相信你能將沙州國有企業這盤棋下好,你前途無限光明,好好努力吧。絹紡廠的問題已經很突出,必須在今年之內解決,乾部不行換乾部,體製不順理體製,我充分授權給你。春節期間的工作,穩定兩字,如何操作,你自己把握。”從朱民生辦公室出來,侯衛東感到了肩上擔子重如泰山,同時又有了臨危受命於成津縣的豪情,他挺起胸膛,精神抖擻地下了樓。到5點30分,侯衛東給黃子堤打了電話:“黃市長,我想給你彙報絹紡廠的事情。”“我在辦公室裡,你過來吧。”黃子堤在省裡開了會,他晚上要到易中嶺家裡去,因此急急忙忙回到沙州,他也正準備給侯衛東打電話。侯衛東走到了角落的辦公室,進門就見到了劉坤。劉坤和幾年前相比沒有多大的變化,頭發梳理得很整齊,依然是一副英俊小生的模樣,隻是嘴邊多了一圈胡須,讓他顯得成熟一些。他給侯衛東泡了杯茶,拿著本子坐到一邊。侯衛東將絹紡廠的罷工基本情況以及下午會議的精神作了報告。黃子堤其實已經知道了下午的會議內容,聽完侯衛東彙報,道:“朱書記已經作了指示,市政府要認真落實,我有兩點想法,一是春節期間的穩定工作,你要充分依靠絹紡廠的班子,朱書記說得很清楚嘛,解鈴還需係鈴人,企業有企業的責任,政府有政府的職責,這一點要分清楚。第二,絹紡廠的問題是國有企業病,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們不能寄希望藥到病除,不能心急,不能冒進,對待絹紡廠必須要有曆史的態度和科學的態度。”侯衛東一邊聽,一邊琢磨道:“黃子堤這個表態很有意思啊。”他總覺得黃與朱的意思表達有微妙的不一致,一時卻想不明白。“黃市長,晚上要與絹紡廠工人代表對話,你有什麼指示?”黃子堤道:“晚上的座談會很有必要,可以摸清工人的思想狀態,同時表明市政府的態度,你要認真準備,我有事就不參加了,劉坤可以去聽一聽。”黃子堤是沙州市長,過於靠近一線,會讓政府缺乏回旋餘地,如此安排是比較合理的,隻是侯衛東有些膩味劉坤,心道:“劉坤心胸狹隘,又是如此微妙的身份,以後還真是難以避開,真他媽的煩。”侯衛東在機關食堂吃了晚飯,然後在食堂外的花園裡轉了一會兒。從早上開始,為了解決絹紡廠的問題,他在上午和下午分彆開了會,晚上還要與工人代表們對話,作為分管副市長,他的工作將直接關係著全市的穩定大局,為此他感到了沉重的壓力。“每臨大事有靜氣。”他想了想曾經掛在趙永勝辦公室的對聯,在食堂背後的小道上散步。此時機關食堂已經在打掃衛生,一個中年洗碗工快活地唱著歌,儘管她跑調嚴重,但是歌聲中充滿了勞動的快樂。在小林子裡享受了獨處的快樂,回到辦公樓時,侯衛東心情平和。7點,他準時走進了會議室,此時已經有四五個穿著工作服的工人來到了小會議室。此時,在易中嶺彆墅,黃子堤、易中嶺等人圍坐在火鍋旁,易中嶺紅光滿麵,給黃子堤介紹火鍋的來曆:“三鞭湯很普通,但是今天的三鞭火鍋卻是難得一見的佳品,這是我花大價錢從動物園裡弄來的虎鞭,加上牛鞭和狗鞭,經特級大師烹製,特彆補人。”桌子上坐了兩位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這兩人是雙胞胎,聽了易中嶺的話,捂嘴而笑。兩人一模一樣的神態,一模一樣的動作,風情萬種,讓黃子堤眼睛有些發直。易中嶺道:“你們笑什麼笑,等一會兒就讓你們知道厲害。”對於黃子堤來說,女人如毒品一般,每當獨自一人時,他在心裡不停地告誡自己要離女人和金錢遠一些,可是當易中嶺打來電話時,他卻總是神差鬼使地來到這間彆墅。到了8點,易中嶺對年輕女子道:“你們自己去洗澡,等著大哥。”兩個年輕女子便離開了飯桌。易中嶺道:“這兩人都是外省人,下午才到沙州,很安全,大哥放心用。明天早上我派人送她們離開,以後隨時聽從大哥的召喚。”在政府會議室,江津主持會議,道:“今天參會的有絹紡廠八位工人代表,政府這邊有分管工業的侯副市長、東城區的歐陽區長、市委辦劉坤科長、任林渡科長。這次座談會,是為了聽取工人們的真實想法和意圖,就沒有讓絹紡廠領導層參加,請各位師傅暢所欲言,講真話,道實情,不誇大,不掩飾。”“先請哪一位師傅講,在講之前請先做一個自我介紹。”八位工人代表相視看了一眼,一位眼鏡首先道:“那我就來發言,我是技術員,叫做王建國,先拋磚引玉,講一講我的想法。”侯衛東將手中的筆記本翻開,記下了王建國的名字。王建國的發言很是尖銳:“絹紡廠曾經輝煌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認為四分天災,六分人禍。天災是市場經濟的客觀因素,人禍,我說得直白些,就是指廠領導。鄰近省有與我們相同性質的絹紡廠,他們憑什麼就能發展起來,越搞越好?相同性質的鄉鎮企業技術不如我們,設備不如我們,為什麼他們能取得比我們好的效益?絹紡廠的技術、設備都不落後,再用個六七年,至少在嶺西還是先進水平。我認為落後的是廠領導。”侯衛東飛快地在本子上記著。王建國有一種豁出去的神情,道:“去年貸款四千萬元,主要用於技術改造,廠裡完成了一次升級換代,可是經過技術改造後,有一半的機器閒置,我想問一問這是為什麼?”侯衛東心道:“如今工廠的效益,不僅看生產,更要看銷售,銷不出去,生產得再多,又有什麼用處?”作為市領導,他不能輕易表態,隻是迎著王建國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算是給他的鼓勵。王建國講完,一位工人開了腔,從他的身材、臉色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線工人。他聲如洪鐘地道:“當官的吃點喝點,我們也沒有多大的意見,可是吃到了國外就太過分了!這幾年廠裡發不出工資,那些頭頭腦腦輪番出國,花的是美元,這些美元滴著工人的血汗!”另一位頭發花白的女工道:“自從絹紡廠建廠,我就在廠裡工作,我的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全都在廠裡,五個月沒有發工資,讓我們怎麼過日子?”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道:“我是退休乾部代表,當年是我們團從東北一直來到沙州,我留在沙州幫助地方建設,絹紡廠建設我是從頭至尾參加的,看著工廠衰敗成這樣,我心痛啊!今天工人罷工,我是不讚成的,可是不罷工,工人們的意見又有誰能聽見?”侯衛東仔細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坐姿端正,身穿一件洗得挺舊卻很乾淨的工作服,透著軍人的神情和氣質。老人一口山東話,聲音洪亮,道:“按照政府慣例,這一次罷工肯定會有所收獲,政府十有八九會協調幾百萬資金,每個工人能得到幾百塊,哄著我們過一個春節,但是這又有什麼用,我們想要的是一個火紅的工廠,而不是為了幾百塊錢。”8位工人輪番發言,從7點很快講到了10點,侯衛東有意多掌握一些資料,很有耐心地記著筆記。江津道:“時間不早了,還有什麼說的,剛才講過的就不用講了,主要講新的內容。”侯衛東抬了抬手,打斷了江津的話,道:“今天能聽到師傅們的真心話,很難得,不要限製時間,師傅們講多久,我們就聽多久。”他又對任林渡道:“任科長,你去買點方便麵,人是鐵飯是鋼,兩碗吃了才硬邦邦。”最後兩句就是典型的工人語言,這些工人們聽著很熟悉,等到大家端著方便麵呼哧呼哧地吃著時,氣氛不知不覺就緩和了下來。到了12點,侯衛東才作了極為簡短的最後發言。“大家對於工廠的熱愛,讓我很感動,我相信有這種精神,有這樣的工人,就沒有過不去的尖刀山,下麵,我講五點。“第一,市委、市政府對絹紡廠很關心,對工人們很關心,三年來,每年都協調了貸款,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今天下午市委朱書記還親自參會,一起研究絹紡廠的工作,請各位帶一句話回去,請大家放心,市委、市政府沒有忘記你們。第二,希望儘快結束此次行動,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繼續罷工下去,對工廠的損害將是致命的。各位師傅愛廠如家,我相信會考慮得更長遠一些。第三,今天反映的問題,我將向市委、市政府作全麵彙報,涉及腐敗的人和事,一旦查實,肯定要嚴肅處理,決不姑息。第四,企業以後的發展問題,我受市委、市政府委托正在搞調研,很快就有相應的措施。第五,春節前,市委、市政府將協調資金,在年前給工人們兌現,雖然是杯水車薪,但有,總比沒有好。”散了會,侯衛東對任林渡道:“由市政府辦公室安排工人的往返交通費。”任林渡道:“我準備了幾輛小車。”侯衛東搖了搖頭,道:“彆坐小汽車,讓工人們看見了又要說是腐敗,來回各十元出租車費,每人二十塊錢。”任林渡趕緊去準備零鈔。工人們離開以後,已經是12點30分了,侯衛東坐在辦公室翻了翻記錄了半本的筆記本,這些基礎材料讓他感到格外珍貴,想了想,將筆記本帶回了家,鎖進了書房內隱秘的保險箱裡。凡是重要物品就鎖進保險箱,這是侯衛東從上青林被檢察院搜查以來就養成的習慣,從1994年一直保持到了2002年,或許以後也將繼續保持下去。來到了床前,小佳睜開眼睛,問道:“怎麼這麼晚?”“絹紡廠罷工,我與工人對話。”“怎麼在晚上和工人對話,難道白天沒有時間。洗澡沒有,快點去衝一衝。”侯衛東忙了一天,著實累了,笑道:“又不洗衣服,何必洗澡。”洗衣服是夫妻倆的隱喻,指夫妻性愛。小佳抬頭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小鬨鐘,道:“彆鬨了,你快點衝澡,早些睡覺。”侯衛東洗了澡,跳進暖和的被窩,抱著小佳,道:“我們有好久沒有洗衣服了,一個月吧。”小佳嗔道:“這可是男人的責任,我記得還是在選舉前幾天做過,以後你就一直怠工。”兩人裸貼在一起,這種親密無間的姿勢讓人感到溫馨和安全,多了親情少了色情,侯衛東解釋道:“我對國有大型企業的運轉不熟悉,為了處理好這個棘手問題,隻能多下一些功夫。”小佳很舒服地縮在侯衛東懷裡,道:“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你可以問我爸媽,他們在工廠待了一輩子,什麼貓膩都是一清二楚,比你在這裡旁敲側擊要好得多。”這話提醒了侯衛東,他一隻手握著老婆溫暖的胸部,揉了揉,道:“晚了,我們睡吧。”早上,侯衛東過來敲門時,陳慶蓉和張遠征正在喝稀飯吃鹹菜。見到侯衛東,老兩口一臉驚奇,這麼多年來,侯衛東對他們挺好,買了房子,在用錢上挺大方,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忙,很少主動到家裡來坐一坐,更彆說早上進家門。陳慶蓉嘴裡還包著一塊大白饅頭,含糊著道:“吃飯沒有?”“沒有。”陳慶蓉放下碗,趕緊去盛了一碗稀飯,把鍋裡的包子端了過來,又去夾了兩塊腐乳,道:“趁熱吃。”侯衛東也不客氣,喝著稠稠的稀飯,問道:“絹紡廠昨天罷工,我過來問一問國營廠的情況。”張遠征高聲道:“怎麼會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們要罷工。”“為什麼?”“我們以前的鄰居有好幾家人在絹紡廠上班,我對他們的情況熟悉得緊。他們知道你在當副市長,這兩天都在給我打電話,打聽情況。”侯衛東很感興趣地道:“絹紡廠有什麼門道?我昨天聽工人師傅們發言,聽得模模糊糊。”張遠征和陳慶蓉在國有工廠工作了一輩子,對其中的彎彎繞熟悉得緊,隻不過退休在家,關於國企的知識爛在肚子裡沒有了半點作用,此時被侯衛東詢問,頓時有了變廢為寶的感覺。張遠征泡了兩杯茶,道:“要說國企,我肚子裡有一本賬,慢慢給你講。”他說得唾液橫飛時,響起了敲門聲。開門後,湧進來了好幾個人,都是當年的鄰居,他們或是在絹紡廠工作,或是有家裡人在絹紡廠工作。“老劉,老朱,你們幾個怎麼大清早就來了。”“老張,我們的事你要給女婿說一說。”一個大嗓門高聲地道,他猛然間看見了正在吃稀飯的侯衛東,後麵一句話便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工人們難得如此近距離見到市長,雖然是副職,可是在工人眼裡沒有多大的區彆,大家七嘴八舌,反映了不少事情。這些事情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許多捕風捉影之事,質量與昨天晚上工人代表的談話差得太遠。侯衛東又重申了昨天講過的五點,見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才離開嶽丈家。張遠征熱情地給工人們倒水泡茶,在老鄰居的一片恭維聲中,他心裡特彆滿足,送工人出門時,道:“我們都是老鄰居了,你們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侯衛東坐車朝市政府走,透過車窗,發現不少工人模樣的人走在大街上。其實大街上工人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隻是侯衛東關注點集中在絹紡廠身上,因此才會注意到街道上的工人。黃子堤眼睛帶著些血絲,昨天瘋了兩次,讓他累並快樂著,他坐在茶幾前思考絹紡廠的事情。當劉坤進來送文件時,他吩咐道:“讓侯市長到我辦公室來。”劉坤將牛奶倒進了瓷杯子,放在黃子堤桌上,道:“黃市長,喝些牛奶,阿姨交代的。”放下牛奶,他走出了黃子堤辦公室,並沒有直接去通知侯衛東,而是坐到自己辦公室給秘書科打了電話,道:“請通知侯副市長,到黃市長辦公室來。”接電話的人是市政府辦的老員工胡強,他看了來電顯示,朝著坐在對麵桌子的任林渡道:“給主要領導當了秘書,連脾氣也漲了,他的辦公室距離侯市長的辦公室也就兩個門的距離,還打電話讓我去出通知。”這兩天,任林渡也受了劉坤的鳥氣,他嘿嘿笑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滴,聽我慢慢道來。劉坤和侯衛東在大學時是同班同寢室的同學,畢業後,劉坤的爸爸劉軍是益楊縣委常委、宣傳部長,他自然順風順水,侯衛東還在益楊青林鎮當白丁時,他就到青林鎮當了鎮長助理。後來在換屆選舉時,侯衛東跳票當了副鎮長,把劉坤擠了下去。跳票當副鎮長,這就是衛東同誌官場生涯的起點。”胡強聽得愣愣的,道:“還有這一出戲,難怪劉坤要通知我去請侯市長,不過話又說回來,該認輸就得認輸,侯市長和劉坤已經完全是不同層次了。”兩人議論了幾句,胡強這才出門去找侯衛東。他以前看到侯衛東隻是一個抽象的領導,今天聽到了任林渡的故事,侯衛東在他眼裡就立體了許多。胡強剛走回辦公室,又接到了劉坤的電話:“黃市長在辦公室等著,你去出通知沒有?”“劉科長,我已經出了通知。”“那怎麼還沒有過來?”劉坤知道侯衛東是挺利索的一個人,就有些懷疑胡強沒有及時通知。胡強還是不敢頂撞劉坤,解釋道:“我已經出了通知。”劉坤放下電話,準備親自去通知侯衛東,就見到侯衛東手裡拿著筆記本走了過來。兩人在走道上麵對麵相遇,劉坤無法躲避,道:“侯副市長,黃市長請你過去談事情。”侯衛東心裡正在想著如何彙報絹紡廠的事情,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看著侯衛東走遠,劉坤心裡有些自怨自艾,更多的是惱火,暗道:“不就是一個破副市長,有什麼了不起,誰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雖然生氣,可是劉坤心裡明白,全市四百多萬人口,要爬上副市長的位置,除了努力外,還得有狗屎運。侯衛東先後當了縣委書記、市委書記的秘書,這就是狗屎運,而自己通過不斷努力也終於當上了市長秘書,算是踏上了狗屎運的邊緣。劉坤暗自為自己打氣:“一定要把握住機遇,不能辜負這一次的狗屎運,記著,下次要喊侯市長,不加上副字,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得忍。”在市政府辦公室,隻有劉坤一直稱呼侯衛東為“侯副市長”,這是最正確的稱呼,但是也是大家都不采用的稱呼方式,把“副”字加在裡麵,實在是有些刺耳。季海洋耳朵長,已經聽到其他秘書說過此事。劉莉特意去找了爸爸,退居二線的原宣傳部長劉軍專程來到市裡,專門找劉坤談了一次話。劉坤已經同意改口,可是今天與侯衛東迎麵而見,他還是將“副”字脫口帶出。喊出“侯副市長”以後,他進行了激烈的思想活動,這個心理過程雖然複雜,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拿著本子到了黃子堤辦公室的這一小段距離。“衛東市長,才上任就遇到棘手事,這是對你的考驗啊。”黃子堤態度很好,嗬嗬笑道,“衛東其實是年輕的老領導了,這點小風波在你麵前不過是小菜一碟。”侯衛東把筆記本放在桌上,道:“春節將至,我擔心事情處理不好,會對市政府造成不良影響。”黃子堤道:“這是國有企業的老毛病了,以前我在當市委秘書長時,到絹紡廠搞過調研。當時各縣的絲廠和絹紡廠紛紛破產,市絹紡廠在行業內就一枝獨秀,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市絹紡廠也要走上縣絹紡廠的老路了。”侯衛東琢磨著黃子堤的意思,道:“春節前隻能是保平安了,對絹紡廠整改得放在年後。”“我同意你的觀點,春節前全力保穩定,處理辦下午的意見我完全同意,可以由政府去協調銀行貸款,解決工人們的過年錢,具體生產還得由廠裡領導來負責。”黃子堤又道,“國有企業是老大難問題,遲早要徹底解決,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太早太晚都不利於解決問題。”“周書記在任上時,一直想要徹底解決絹紡廠問題,關、停、並、轉等幾套方案都提了出來,最後他仍然沒有下定決心。畢竟全廠六千多職工,真要是破產了,將會在沙州引起一係列社會問題。周書記當時說了八個字,一是積重難返,二是千萬慎重,現在我仍然記得起周書記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組織上讓我來當這個市長,我現在才能體會到周書記當時做出選擇時的心境。”黃子堤是周昌全的大管家,侯衛東是周昌全的大秘,在周昌全時代,兩人關係處理得挺好,後來因為利益而漸行漸遠。此時,黃子堤在辦公室提起了共同為周昌全服務的日子,這讓侯衛東有些迷惑,他一邊聽著,一邊暗自琢磨著。信一半,猜一半,已經成為侯衛東的習慣性思維。侯衛東道:“黃市長,你放心,絹紡廠的問題既有國有體製的問題,包袱重、成本高、機構大,也有市場風險的問題,還有不平等競爭的問題,我會慎重行事,凡是重大決定,一定會依照組織程序,先彙報再行動。”將公事談完,黃子堤話題轉移到私事上來,道:“你大哥娶了蔣笑吧?我認識蔣笑的時候,她還在讀幼兒園,一轉眼時間,小姑娘已經嫁人了。”侯衛東道:“大嫂已經懷孕了。”黃子堤親切地道:“我和厚石也是老朋友了,我在市委辦公室,他在市政府辦公室,經常都有往來,如果不是年齡大了,厚石還有發展前途。蔣秘書長不錯,隻是與厚石相比,還差了一些經驗。”坐在一旁服務的劉坤有些驚訝,黃子堤隻有在喝了酒以後,話才特彆多,而今天,他顯然並沒有喝酒。談了一個多小時,侯衛東離開了黃子堤辦公室。走到了門口,見高健站在走道上,等著給黃子堤彙報工作。高健將侯衛東拉到了門口,低聲道:“我今天要向黃市長彙報梁亞軍的事情,請侯市長適時說兩句好話。”侯衛東道:“嗯,知道了。”高健與侯衛東匆匆說了一句,見到了門口的劉坤,道:“劉科長,你好,黃市長有時間嗎?我向他彙報工作。”劉坤平平穩穩地道:“黃市長等一會兒要開會,最多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高健笑著道:“半個小時,足夠了。”侯衛東回到辦公室,想著高健的事,心道:“高健找錯了廟門,朱民生想著要讓南部新區發揚光大,怎麼會輕易讓人染指一把手的位置?”有了這個判斷,侯衛東打定主意不為梁亞軍說話。他轉念又想起了黃子堤的談話,暗道:“聽說黃子堤是省長朱建國推薦的,楊森林是朱建國的晚輩,我大哥與蒙厚石成了親戚,我則間接與朱建國攀上了關係。這樣看起來,沙州市政府都和省長朱建國有著密切關係,說不定還會被人封一個朱家幫。”想到這裡,他又有些擔心,被人打上派係的標簽,有好處,但更多的是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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