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東第二日又去了藍色。酒吧的老板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長相平凡,氣質也一般。大約是這些日來酒吧打聽的人多了,他們做的又算小成本消費群也小眾的生意,故而酒吧老板看起來十分謹慎而且緊張。老板姓何,叫何帆。上一次陳西東出手大方的從他這裡買過一張監控照片。他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的問:“陳先生,您有什麼事嗎?”陳西東笑了笑,他本就長相俊美。故意溫柔的笑起來,就讓人警惕小了許多。何帆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問:“東少,我這裡隻是個普通的小gay吧,生意也平平常常,勉強轉個回本。您看——”“不要緊張。”陳西東笑著安撫他,從包裡拿過一張照片推過去,輕聲道:“我隻是想問問你,上次從你這裡要監控照片的是不是這個年輕人?”何帆蹙眉細看,然後點點頭,道:“是他。”陳西東又笑,說:“何老板,你這裡經營的是同/性/酒/吧,五年前大概也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我想……你能否告訴我照片裡這個人怎麼跟你說的?”一段話前半段和後半段完全不搭邊,何帆卻聽的臉色難看起來。他吐了口氣,拿過照片看了一會兒,慢慢道:“他沒怎麼多說。讓小k,哦,就是那個小酒保來找我。直接給我了兩萬塊,然後要五年前四月二十三號的監控。”何帆眉心皺的更厲害,“他看起來很急,我當時真沒想給他找。都五年了,我這裡老板都換了好幾個了,哪裡那麼好找。後來他又給我加錢,總之就是一定要那一天的監控。就是這樣。”陳西東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天的監控錄像還在麼?”何帆下意識說:“沒了。”隨即就懊惱的想打嘴巴。果然陳西東笑了起來,隻是比之剛才裡麵的溫度少了許多。他食指關節扣著桌麵,道:“何老板接手這家酒吧一定是有原因的吧?原來的生活工資雖不高,但養過自己還是足夠的。況且……”他停頓了一下,道:“況且,在公司裡當普通職員,也正常的多。何老板買下這家酒吧後,認識了您現在的男友,我想想,你男友好像在瑞安工作,是嗎?”何帆瞪著他,半晌挫敗的低下頭,道:“是,我有。”他有些不解而憤憤,重複道:“是!我有!可是——東少,我自認沒找誰惹誰,這家酒吧以前怎樣經營我不管,至少在我手裡我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生意!你這樣威脅我是做什麼?”陳西東緩和表情,道歉道:“真對不起,我魯莽了。”何帆無力的揮手,起身往樓上走,說:“算了算了,就當我倒黴,開個店都不安生。”陳西東隨著他上樓,在走廊儘頭有一間毫不起眼的雜物房。何帆一推開門,裡麵就是撲鼻而來的黴臭味。陳西東不自覺皺眉。何帆自若的跨過一地的雜物走進去,在角落裡一對帶子翻翻找找,一邊叨叨:“上次你們倆買走了後我就扔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本來這種東西就沒什麼用,好在二樓有意見不算小的儲物間,曆年來的老板都把雜七雜八包括錄像磁帶都往這裡仍,故而唐天和陳西東能買到那天的監控照片實在是碰巧。陳西東耐心的等在門口,過了大概快二十分鐘,何帆才一臉灰的從裡麵出來,拿著一盤磁帶,道:“這個。”陳西東點頭道謝。何帆帶著他去辦公室,打開錄像機,將磁帶放進去,沒一會兒就沙沙的聲音傳來。畢竟已過了五年多,帶子的質量差了許多,除了光線好的地方,大部分都看不大清楚。而拍到他和藍辛走進酒吧的時候,剛好正式店裡氣氛最火熱的時候,頭上的彩色頂燈幾乎全開。陳西東眯著眼看,發現自己和藍辛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不穩,藍辛更是像磕了藥般張牙舞爪。陳西東心裡沉了下去,道:“其他角落的監控有嗎?”這回何帆沒有猶豫的就搖頭,道:“真沒有了。上次那位先生來找,我也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幾乎把帶子都翻遍了,大部分都丟了。”陳西東點頭,道:“麻煩你了,何老板。”何帆苦著臉說不客氣。錄像裡陳西東和藍辛搖搖晃晃的走進拐角,身後還有幾個年齡差不多的跟著。畫麵很快變白,何帆說:“沒多少了,晚上那會兒就這些了。”說罷就要去關機器。陳西東突然說等等,然後錄像往回放。帶子放到晚上九點四十那塊兒,陳西東盯著畫麵裡西北角位置的一個人影,慢慢道:“何老板,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那天來找你的。”何帆“咦”了一聲,然後探過腦袋去看,他將畫麵往前調了一段,這下兩人都看到了這個人的正麵,同時愣住了。陳西東很快恢複鎮定,他穩穩的道:“不好意思,何老板,麻煩再往前退一下。”何帆看氣氛不對,馬上將帶子往前倒,倒到晚上臨近八點,錄像裡看到唐天垂著腦袋走進酒吧,然後直奔吧台,一口氣點了七八瓶酒,期間還迷迷糊糊的被酒保騙著喝了幾杯紅酒,到最後人都軟的趴在吧台上了。何帆倒吸一口冷氣,再看陳西東,亦是一臉陰霾。畫麵突然中斷,出現唰唰的雪花,陳西東臉色更難看,何帆趕緊往後拖,畫麵很快回到他和藍辛出現在酒吧門口的那段。而那時的唐天已經背過身,在畫麵上是很小的一個點,若不是陳西東來之前帶了一點這種想法,怕是早就忽略這個地方。陳西東站起來,表情已經看不出什麼,淡淡的說:“再冒昧問一句,何老板這個帶子能否賣給我?”何帆心裡已經緊張的不行了,結結巴巴的道:“行,行,不要錢。”陳西東笑了,“不要錢怎麼行。這樣……這個東西的價值我也不好說,明天讓我的助理給您送過來,您看行麼?”何帆哪裡敢說不行,當即連連點頭,恨不得把倉庫裡的所有監控錄像都給他。陳西東笑著點頭,拿起帶子走了。何帆癱在椅子裡,默默的琢磨這個陳家大少是黑社會吧,黑社會……陳西東拿著帶子走到樓下,坐進車裡想了一會兒。如果唐天當年也在那家酒吧,那麼他能準確的找到五年前他去那裡的監控招盤,那就能說的通了。然而,唐天去那裡做什麼?難道真的是同/性/戀。再有,已經時過五年,唐天又是怎麼在五年後準確的認出自己,並且還能記得那一天的日期?陳西東拿著那盤磁帶反複看,覺得這個唐天簡直就是一團迷。從他莫名其妙養著自己的孩子,再到跟自己打官司搶孩子。彆說什麼孩子的媽媽是他拋棄過的前女友,在見識了唐天將自己狠狠打敗的場麵,陳西東就覺得這個男人嘴裡怕是沒有一件可以相信的事兒。所謂的妻子、媽媽……陳西東想,是否是真的倒也不一定!他將帶子扔到一旁,踩下油門心情不太好的發動車子。——唐天覺得小區裡最近似乎多了點陌生人,他領著唐豆豆下樓時時常見到有人在樓下晃蕩。偶爾他路過,那人便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說是新搬來的。如此過了兩天沒有什麼事兒,他便不那再多心,每天在家寫稿子,出門溜孩子,直到差不多一個禮拜後,再也沒見過那個陌生人。陳西東從那晚除夕來過之後便沒了動靜。唐天想,這位大少爺大概到了過新鮮勁兒的時候,他有大好的時光和條件享受生活,何必來糾纏他一個平凡人家的兩個小孩兒。換句話說,想給陳西東生孩子的人想必也不在少數。這樣一來,唐天的生活過的不可謂不好,滋潤的不行,到徐青和李明銳從a市回來找他吃飯,兩個小孩兒加一個大人差不多足足胖了七八斤。——有些東西,一旦開了懷疑的頭,就很難刹住往下分析下去。陳西東從那晚拿了那盒錄像帶回來後,便讓江宇找了人去唐天所在的小區調查。具體調查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他和唐天的官司已塵埃落定,結果也板上釘釘,他在感情方麵的確沒有對方那樣自重,這點是抹不掉的。然而,從看到唐天也在錄像裡時起,陳西東的思維就不受控製的往其他的方向想。唐天的表麵,他和孩子的一切,都完美找不到一絲破綻。陳西東不知道找人去那裡,能查到什麼。但潛意識裡,或者用他以往在商場上對事物和危險的靈敏,他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一個禮拜後,江宇拿了厚厚一摞調查結果放到陳西東辦公桌上。陳西東盯著那摞資料,道:“你先出去吧。”江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轉身帶上門出去了。陳西東放下手頭的工作,慢慢翻看。如表麵所想,唐天雖和鄰居關係一般,卻極得鄰裡的信任。而唐天和兩個小孩兒關係也是大家稱讚的親密,從兩個小孩兒還在繈褓裡,唐天便表現出一個雖然不成熟但十分合格的父親。鄰居們對其都稱讚不已。他的確是一個好父親。陳西東慢慢翻開下一頁。是唐天的財產情況。派去的人查過,唐天的正職,姑且算過正職,是個自由作家,主要寫時下流行的男女情愛,出版的成績也勉勉強強,相當於一個普通公司職員的收入。然而,在打官司期間唐天所表現的的雄厚財力,卻是始終查不到。在g市買的房子是一次付清,小孩兒上的幼兒園也是全市最有名水平最高的,從兩個孩子吃穿用度來看,也是十分上檔次。陳西東在收入財產這一塊兒停留了許久,蹙著眉想不出唐天哪裡來的這麼多錢。他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們打官司時,那些不利於他,有利於唐天自己的許多證據,姑且不論是真是假,唐天一定是花了大手筆的。而對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經濟無法承受的情形,這一點讓陳西東十分不解。對方的資產像個無底洞,這讓他在搶兩個孩子時,雙方在財產這一點上就互相持平了。陳西東拋開陳家來講,經濟狀況也是在整個a城少爺公子裡屬上乘的,除了他和孩子有血緣一方麵,另一方麵,他可以依靠,並且充分利用的就是金錢了。而現在,調查來的結果卻告訴他唐天資產無法計算。這讓陳西東有些不安。陳西東眉心微皺,翻看的動作也急躁了許多。然而,他突然動作一停,食指捏著其中一張紙不動了。唐天在明麵上表現出來的那一切都十分正常,找人去g市調查對方居住地的情況也算是他心裡莫名多出來的第六感。調查上顯示,唐天的確在五年前離開了g市,按照他在法庭上所說,那麼那一年應該在h市陪懷孕的妻子待產。唐天的鄰居皆是一致的說唐天那一年沒有回過g市高檔小區的那一套房子。然而,有趣的是,在第二頁關於這件事情的分下最後麵,江宇特地將兩個人的對話標了出來。一個是唐天那棟樓九樓的住戶,雖然唐天在除了小孩兒的事之外性格都顯得有些禮貌而疏離,但由於兩個小孩兒是龍鳳胎,長的又是十分的可愛,小區裡對這特彆的父子三人都有印象。九樓的住戶姓方,四十三歲。江宇找的人自然是這方麵的高手,當時在私下查到這家住戶時,對方說了跟其他人一樣的說辭後,表情卻顯得有些猶豫。調查人員用出他們那一行慣用的技法,方姓鄰居便猶豫的說了一件事。說是五年前大概在唐天跟同一層住著的鄰居告彆說去要出門一段時間後,大概沒到一個月,這位姓方的鄰居卻在晚上一點多剛下了飛機回家,在電梯坐到八樓時,突然想起手機落在車裡了,便按了電梯下去。然後在七樓的樓層電梯停了,站在電梯門口的男人也愣了,隨即笑笑問了聲好便進來了。方先生回憶道:“他穿著很普通,看起來年紀也不輕了,頭上都有些白頭發了。手上提著一個很大的行李包。”他們這棟樓的戶型是一層兩戶人家,所以他當時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唐天對門那家的親戚什麼的。結果第二日在樓下碰到七樓唐天對門,對方卻說沒有親戚來家裡住,家裡也沒有什麼人半夜一點多出門,他們家是對年輕夫妻,小孩子才剛一歲多,晚上睡覺異常早。方先生雖然疑惑,卻也畢竟不是自己家的事兒,就沒放在心上。這一次被人找上門詢問,這才猶猶豫豫的將這個事兒說出來。調查人員很仔細的在這段話做了一個標記。陳西東心下留意,繼續往後翻。第二個疑點就是,跟唐天不住一棟樓的某位姓劉的三十多歲的女士。劉女士跟唐天隻是認識,說過的話也沒超過三句,對他家那倆小孩兒卻是喜歡的不行。劉女士家丈夫是開房地產公司的,十分有錢,五年前在g市臨近隔壁城市的郊區新建的一片彆墅區給自家母親,也就是劉女士的婆婆買了一棟小戶型彆墅。那裡由於新建,地理位置雖然偏,然而風景卻十分不錯,不遠的附近還有一個老人會所,對不喜城市喧鬨的老人家來說,無疑是一個療養身體的好住處。再一方麵,那裡的彆墅價位高的嚇人,故而住戶連五分之一都不到。劉女士驅車去那邊兒看婆婆,住幾天。第二日她想去超市買點食材,由於彆墅建的偏遠,故而製造商還十分貼心大手筆的建了超市。劉女士就是在超市裡看到穿的一身厚羽絨服的唐天。那時差不多一月份,外麵還在下雪,穿的多不稀奇。然而劉女士卻發現唐天好像胖了不少。從衣服裡隻露出一張臉來看,十分的奇怪。劉女士的敘述說,唐天當時的表情有些楞,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出來買點東西。當時劉女士沒有多想,她跟唐天不熟,自然也沒聯想到已經這位唐先生既然已經出遠門了,怎麼會在這個超市買東西。劉女士沒把這事兒放心裡,轉頭一看貨架上擺的竟是小嬰兒用品,奶瓶奶嘴尿不濕等等。劉女士咋舌,想著唐先生莫不是要結婚了。這一回頭卻又是一愣,唐天胖了許多不說,連走路似乎都緩慢了許多,他突然離開大概也是臨時起意,劉女士隻看到唐天在前麵不遠處扶著腰站在原地東張西望,有些焦急的樣子。她想大家都是一個小區,對方大概是忘帶了鑰匙,找不到朋友什麼的,拿著自己的手機剛要上前,便看到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快步跑過來,神情慌張的扶著他,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那男人甚至回頭看了一下。劉女士愣在原地,有些莫名。隨後唐天兩人便走遠了,劉女士伸著脖子看,兩人是付了錢出超市了。講述就此中斷,調查人員在資料的最後描述了這兩位突然出現的中年男人的相貌。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身材中等,戴了一副眼鏡,頭發裡有少許白發,看起來有些不苟言笑。出現在唐天公寓的,和劉女士在超市裡看到的,如此一看,陳西東斷定,應該是一個人!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隻看文不說話的地雷某些說少的同誌,這章——肥、不、肥!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