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向大友道謝之後便離開,接著攔了一輛計程車。目的地是那封信上的地址。“請到錢函二丁目二十四番地。”秋葉對司機說。“你們是從大阪來的嗎?”“不,是從神戶。”“是嗎,大阪和神戶的口音不一樣嗎?”“是啊。”在秋葉和司機聊天時,博子眺望窗外的風景。她覺得這裡和神戶有點相似,或許是因為有很多坡道的關係吧?博子胡思亂想著,內心十分緊張。心裡根本沒有做好和那個女孩見麵的準備。“喂!”“嗯?”“見了麵要說什麼好呢?”“是啊,要說什麼好呢?”秋葉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知不覺,一下子就到了目的地附近。“就這附近嗎?”司機問。“唉?是這附近嗎?”秋葉反問。兩人在那邊下車。那一帶的住家很少,原本他們打算從最近的那一家開始找起,沒想到第一家就是他們要找的地址。門牌上清清楚楚寫著“藤井”。這是一幢有北海道風格、古樸可愛的洋房。“真的有耶!”“怎麼辦?”博子無法抑製住內心的不安。“我們是旅行者,不是有句話說旅行的丟臉隻是一時而已嗎?”說著,秋葉迅速地走進房子的大門。“有人在家嗎?”一位老人從院子裡走了出來,秋葉低頭深深一鞠躬,向老人打招呼。博子也趕緊小聲問好。不過,因為博子站的位置,對方並沒有看見她。“請問這裡是藤井樹小姐的家嗎?”“是的。”“那阿樹在家嗎?”“不在。”“哦。這樣啊!”“你是她的朋友嗎?”“不,嗯……也算是吧。”“我想她快回來了。”“她去哪兒了?”老人突然臉色大變。“不知道,這家人什麼都不跟我說!”“……噢,是嗎?”“隨便他們想去哪裡都好,我要一直待在這裡!”“什麼?”老人無視於秋葉的存在,打算朝庭院走去,秋葉喊住他。“那個……”“?”老人回過頭來。“你們一直住在這裡嗎?”“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很久以前。”“超過十年了嗎?”“還要更早,大概是昭和初期吧。”“竟然住這麼久了!”“為什麼問這些?”“沒什麼,因為你們的房子很漂亮。”“你到底是誰?”“欸?”出乎意料地,老人起了戒心。“房屋仲介公司?”“不、不,我不是。”“阿部粕的同事?”“阿部粕?那是誰啊?”“……我弄錯了嗎?”“……”老人用難看的臉色盯著秋葉看了一會兒,嘴裡嘟嚷著,就消失在院子那頭。秋葉終於鬆了一口氣。“這老人是怎麼回事啊?”說著,秋葉走到博子身邊。“看來,真的有一個叫藤井樹的女孩。”“我聽見了。”“是嗎?聽說她快回來了,怎麼辦?我們在這附近等嗎?”但博子還沒有和對方見麵的勇氣,不過既然已經來到這裡,也沒有道理回去。兩人在門外等她回來。博子利用這段時間寫了封信,一方麵也是為了整理自己的情緒。而且,如果信寫完了,她還沒回來的話,博子打算把信投進信箱後就離開。※藤井樹君:你好。為了來見你,也為了來向你道歉,我來到了小樽。現在這封信是在你家門口寫的。我認識的藤井樹好像不是你。今天,我來到這裡,一切才真相大白。我的藤井樹是男的,他是我以前的戀人。最近,我偶然發現了他從前的地址。我明知寄不到卻還是寫了那封信,就是最初的那一封信。他在兩年前……※博子停下筆,把剛才寫下的“他在兩年前”那部分畫了幾條線,塗掉了。接著她在塗掉的句子後麵繼續寫著。※我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但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時常想起他。想著他在某個地方。過得好不好。我懷著這樣的心情寫了那封心信。要是那封信無法投遞就好了。我沒想到,那封信竟然寄到了同名同姓的你的手裡。給你帶來麻煩,真的很抱歉。我絕無惡意。我很想見你一麵,卻又沒有和你見麵的勇氣。因為我們隻是用書信往來。請允許我用這封信向你道彆。渡邊博子※博子一抬頭,發現秋葉正在偷看她。博子不好意思地邊遮掩邊把信折好,再裝進信封裡。向四處張望了一下,她還沒回來。“我們走吧!”博子說。“不等了嗎?”“嗯。”博子說著,把信投進信箱。這時,遠處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郵差,他笑嘻嘻地騎了過來。“嗨,你的信!”“啊……”郵差直接將信遞給博子,然後轉身,驚訝地瞪著秋葉。接著,當他跨上摩托車,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啊”地叫了一聲。“對了!”郵差對著博子說。“……算了,下次再說吧。”說完,郵差就離開了。“大概認錯人了吧?”秋葉說道。“嗯……”“小樽的人都怪怪的。”回去的路上,一輛計程車迎麵而來,卻載著客人。“反正是個小城鎮,馬上就到繁華的市區了。”兩人不得已,隻得繼續往前走。“喂……”秋葉說。“你剛才寫的信……”“嗯?”“……為什麼撒謊?”“嗯?”“他已經死了的事情。”“……”“你沒寫吧?”“……”“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解釋很麻煩吧!”“解釋很麻煩嗎……或許吧。”身後突然傳來汽車喇叭聲,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輛計程車停在那裡。有點眼熟的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原來是載他們過來的那輛計程車。“哇,真是幸運!”兩人上了車。司機也對這巧合覺得很開心。“你們剛剛在那個上坡攔車吧?所以客人下車後,我趕緊掉頭過來。”“是嗎?真高興啊!”“請問要去哪裡?”“什麼?噢!去哪兒呢?”博子突然注意到後照鏡裡司機的眼神。“嗯?”注意到博子正在看著自己,司機不好意思地說:“啊,你和剛才搭車的那位客人長得好像啊!”“什麼?我?”秋葉故意裝傻地問。“不是,是身邊的那位小姐。”“她?”“真的很像,是不是姊妹啊?”博子搖了搖手。“怎麼可能,我是第一次來小樽。”“啊,是嗎?那就是剛好長得像吧!”司機邊說著,又透過後照鏡看了博子好幾眼。博子窘迫地苦笑,然後把視線轉到窗外。突然,她大喊一聲。“啊!請停一下。”於是計程車停在了一所學校門口。“怎麼了?”“這所學校……”兩個人在那裡下了車。校門上寫著“小樽市立色內中學”,在他的畢業紀念冊上看到的中學就是這裡。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現在是春假吧?”“是呀。”接著,兩人在學校裡探訪。這是他上的第一所中學。校舍結構和其他學校都差不多,兩人按照對各自的學校的印象,在這所學校裡轉來轉去。“被發現的話,會被罵的。”儘管這麼說,兩人還是潛入校舍裡麵,教職員辦公室裡好像有人在。兩人躡手躡腳地從辦公室旁繞過去。博子尋找著他的教室,她清楚地記得紀念冊上寫著三年二班。三樓從後麵數來的第二間就是那教室。兩人走進教室。“他就是在這裡唸書的。”“唸書?應該隻是在課本上亂塗亂畫吧?”“或許吧?”博子這樣回答,有點心不在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包圍著她。“他的座位在哪兒?”一邊說著,博子在教室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來。“是這附近嗎?”博子環視了教室一周,然後眺望窗外。“這是我不知道的地方。”博子說。“類似這樣的地方應該還有很多吧。”“是啊。”秋葉坐在中間的位子上。“說不定那個同名同姓的女孩子,是他的同學。”“什麼?”“地方很小,說不定會有這種巧合。”“……也是。”“!”秋葉突然拍手。“對!一定是這樣沒錯!”“什麼?”“啊!這樣所有的謎底都解開了。”“什麼嘛?”“咦?你還不明白?”“……又是推理遊戲?”“你在說什麼啊?博子實在太遲鈍了,你不覺得我比較會想嗎?”“什麼,我很遲鈍嗎?”“很遲鈍啊!你的遲鈍就是這整個事情的關鍵。”“怎麼回事?”“是畢業紀念冊。”“畢業紀念冊?”“那個地址是從畢業紀念冊中找到的吧?”“嗯。”“就是說,那女孩的地址也寫在上麵。”“……”“這麼說來,那女孩不就和那家夥一樣,都是這裡的畢業生嗎?”“……”“一定是因為同名同姓的關係,所以博子不小心抄錯了。”如果兩人都是畢業生,她的住址一定也在那本畢業紀念冊上。那麼,的確會把那個地址誤認為他的。“是嗎?”“肯定沒錯。”“這麼說,都是因為我的誤會嗎?”博子有點難過。“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秋葉笑嘻嘻地走到黑板前,隨手畫了一個小圖。他畫的是一把情人傘,傘下寫了兩個藤井樹的名字。“不過,同一個學校裡會有兩個同名同姓的人嗎?”“而且還是一男一女。”“雖然很罕見,也不是沒有可能。”“是啊!”“說不定那女孩是藤井樹的初戀情人。”“什麼?”剎那間,博子想起了什麼。他搜尋著記憶,卻突然被打斷了。“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值班老師站在門口。兩人慌忙從對麵的門逃出去,接著跑到走廊,跑下樓梯,衝出學校。秋葉在操場上邊跑邊說:“我們大老遠來小樽做什麼啊?”出了校門,就看到剛才那個計程車司機正笑嘻嘻地在那裡等著。◎從醫院回來,我在信箱裡發現了一封寫給我的信。那封信沒有郵戳也沒有郵票,信封也沒有黏起來。而且,背麵千真萬確地寫著渡邊博子的名字。我立刻拆開來看。※藤井樹君:你好。為了來見你,也為了來向你道歉,我來到了小樽。現在這封信是在你家門口寫的。※我的心揪了一下,心臟受到過度的衝擊,幾乎停止。然後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影。“阿樹!”爺爺在院子裡叫我。“你的朋友來過。”“什麼樣的人?”“一個男的和……”“男的?”“不是,好像還有一個女的,一起來的。”“什麼樣的女孩?”“沒看清楚。”“……”那女孩就是渡邊博子嗎?男的是共犯?難道嫌犯不隻一個的說法果然是真的?“剛才還在大門口等呢,大概等得不耐煩就回去了吧?”我上到二樓的房間,讀剩下的信。※我認識的藤井樹好像不是你。今天,我來到這裡,一切才真相大白。我的藤井樹是男的,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最近,我偶然發現了他從前的地址。我明知寄不到卻還是寫了那封信,就是最初的那一封信。※讀信時,我感覺這幾個星期,也就是從收到第一封信起,一直到今天這段時間裡,不由自主繃得緊緊的神經,不知不覺放鬆了。※我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但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時常想起他。想著他在某個地方。過得好不好。我懷著這樣的心情寫了那封心信。要是那封信無法投遞就好了。我沒想到,那封信竟然寄到了同名同姓的你的手裡。給你帶來麻煩,真的很抱歉。我絕無惡意。我很想見你一麵,卻又沒有和你見麵的勇氣。因為我們隻是用書信往來。請允許我用這封信向你道彆。渡邊博子※(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結果,我的“神經病論”和“老大”的“多重人格論”,都不過是多餘的誇大妄想罷了。不過,那位引起她的誤會、和我同名同姓的藤井樹是什麼樣的人呢?想到這個問題的瞬間,一個少年的臉孔浮現在我腦海,就是剛才在醫院候診室裡突然想起的那個少年。他是我國中時代的同學,也是我所知道唯一一位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不但同名同姓,而且還是男生。博子的信裡是這麼寫的。※最近,我偶然發現了他從前的地址。我明知寄不到卻還是寫了那封信,就是最初的那一封信。※我的目光落在這句話上。我印象中,他的確在國三時轉到彆的學校去了。“會是那家夥嗎?”隻是,沒又證據證明指的確實是他。我把信插回信封裡。這麼短的時間內,她一共來了六封信。信裡是渡邊博子對另一個藤井樹的深切思念。當然,我不可能知道,另外兩封筆跡不同的信是個叫秋葉的人寫的,就算知道了,也對這件事沒什麼影響。仔細想想,渡邊博子,以及另外一個同名同姓的男人都和我沒關係。而我卻被扯了進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感冒才一直好不了吧。雖然這麼一想,就覺得很無聊,但不可置信的是,我卻沒有因此感到厭惡。三年二班黑板上的那把情人傘塗鴉,就這樣留在那裡,直到春假結束。
第7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