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深不壽(1 / 1)

沉世渡口 遙淼 3376 字 1個月前

他搞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怎麼一回事。他甚至有點怕她。李離坐在一旁,看著麵前捧著一本一摸就碎的古冊靜靜看著的程真,允許自己微微出了點神。他見過窮凶極惡的人,見過變態,見過許多三觀詭異卻又自認為自己很正常的人,他從沒害怕過。但他現在居然覺得一個普通女人很可怕,即使她什麼都沒做,隻是在自保。這個叫程真的女人身上思維模式和行動模式都不太尋常,就好像是青天白日裡出現在奇怪雲層中的月亮。似乎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甚至還有點美,但最大的感覺就是奇怪。不該這樣的,怎麼會這樣……在相處的過程裡,李離常常不由自主地想。那群人不會興師動眾去抓一個普通人,從一開始李離就把程真想象得很可怕了。可他並沒有當回事,因為他的目標不是程真。他畢竟是個外人,那些人是不會讓他接觸他們的寶貝的,他也從來沒想過殺人。他接到的任務隻是去牽製住一個跟他身手差不多的男人,僅僅是牽製住就可以了。可是當他找到那個男人時,正看到陸遇行與之離開的背影。李離不知道其中出了什麼岔子,他隻能等在那兒,結果等來了程真。無論如何,任務隻能將錯就錯地繼續下去。一個女人,難不成還會比一個身手矯健的男人更難對付麼?李離一開始真的是這麼覺得,但沒接觸多久,就發寒起來。程真的外表就是個普通女人,和他頭腦裡的妖魔化完全不沾邊。縱使她聰明伶俐,有膽有謀,運動神經也算不錯,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覺得彆扭,真正的違和點在於她這個人的本心。她的思維模式要說簡單,非常簡單,就隻有對錯,以及為自己。但說複雜,也非常複雜,她的腦筋好像一直在轉,分析著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話的各種角度。她也有軟弱,疲憊,氣餒……但即使是在那樣的時刻,她的判斷也不會被影響。這樣的性格,究竟是怎樣的生長環境才能培養出來。單是想想,李離就覺得膽戰心驚。相比程真,他似乎才是個普通人。父母健全,正常上學,工作,辭職……他現在的人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怨不得任何人,他也不想怨。就差最後一步了。他不能退縮。他沒殺過人,也沒想過殺人,更沒想過要殺一個女人。可命運走到這步,一切都來不及了。或許,這真是定數。也多虧了程真的這種個性,讓李離連於心不忍都提不起多少來。像程真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得多辛苦啊。與其那麼辛苦地活著,還不如沉睡在這裡。“喂、喂!”程真在他臉前打了個響指,李離回過神來,焦點模糊地應了一聲:“嗯?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這東西,”把手裡的冊子遞過去,“你看得懂嗎?”李離把冊子接過來,翻了翻,上麵都是些鬼畫符。他沒仔細看,把本子往地上一丟:“看不懂。”“你不懂他們的語言嗎?”“不懂。”“那你怎麼和他們溝通的?”“有專門的人。”“是……”程真把頭扭到一邊,掐了掐脖子上的肌肉,把到嘴邊的名字再次咽了回去,“算了,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石台上除了那具女屍和這個看不懂的冊子什麼都沒有,一直待在這裡也沒有用處。程真的意思是先離開這裡,另覓出路。但李離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那具女屍上,神色不明。她忽然有了個想法,直接伸手進李離的口袋。李離嚇了一跳,抓住她的手腕:“你乾什麼?”“你緊張什麼。”白了他一眼,程真把手收回來,手裡拿著一隻打火機,“要是有酒就好了,有沒有什麼能引燃的東西,我們把她燒了吧。”“什……”李離好似一口氣沒上來,隻是瞪著眼睛盯著她。“眼睛瞪那麼大乾什麼。也算讓她安息了啊。再說了她在這裡肯定對他們很重要,把她點了,還能分散一下他們的注意力,給我們爭取點時間。”程真突然笑了,“你不是看人家長得好看,舍不得吧?”李離的臉色更陰了,根本沒有搭理她。程真吐吐舌頭:“開個玩笑而已嘛。”她坐在石台上,轉身看著那個女人的臉。人體是很難燒的,水分太足,沒有助燃物,燒化了衣服也就停了。不過她很懷疑,這個屍體真的還水分充足嗎,它真的像表麵看起來那麼正常嗎?眼角有若有似無的陰影一閃,程真果斷偏開頭去,身體順勢朝邊上一滾,抬起頭看到李離握著那把三棱刃,維持著向下紮去的姿勢。她舔著牙齒,朝他投去一個笑容,轉身毫無停頓跳進了水裡。入水之後立刻調轉回身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連退了幾步,程真才仰起頭,看著站在祭壇之上的李離。終於到這一步了,忍得真辛苦。他們倆都是。“怎麼?沒想過我會有防備?”見李離很久沒說話,程真還有點鬱悶。“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剛剛的一係列動作,李離自認為毫無差池。程真是以一種完全放鬆的,女人的姿態坐在祭壇上,並且完全背對著他。他從抽刀,靠近,揮刀,不過幾秒,根本沒有猶豫。以至於意識到程真居然若無其事地避開了他,他感到了一陣巨大的,幾近於崩潰的茫然。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他們一起走了那麼久,他是真的,拚儘全力保護她了。甚至有幾個瞬間,他連自己都騙過了,他覺得自己並不想她死。可程真居然真的半點都沒有信過他。“沒有啊。”仰著頭好累,程真揉著後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信任。”李離忍不住將手裡的刀握緊了些,使勁兒吞咽了一下:“沒有必要?”“這跟你沒關係,我的性格就是這樣的,我從不百分百信任任何一個人。沒必要,就是沒有必要,信任這個東西,沒有又怎樣?而且,你一身紕漏,我根本不用想,單用直覺就知道你這個人靠不住。可你真的太能忍了,我給了你那麼多機會,你都不上鉤。你可彆忘了,我是演員啊。來,我問你一句,”程真象征性地指了指,“你和那美女,什麼關係?”他倆這個站位,看起來很遠,實際上卻又很近。如果李離跳下來,幾步就能趕上她。然而僅僅是這樣相對站著,他們其實看不太清楚彼此的表情,就像濃霧中猜測著麵前的黑影究竟雕塑還是怪物。程真全神貫注盯著李離手裡那根三棱刃的冷光,一下一地轉動著,代表著他的心慌。她的心也慌,但她隻是用藏在水裡的腳跟默默踩著下麵淤泥。“你不想說,那就先聽我說,看我說得對不對。”不想浪費太多時間,一直在水裡浸著,真的太難受了,她的行動力會越來越遲緩。程真一點點往後挪,想離祭壇越遠越好,“你救我出來,確實是想挾持我,帶我去和他們做筆交易。但地麵炸開,是你沒想到的。我們掉下去,你知道不能回去了。大概一直以來你都和固定的一個人聯係,但爆炸一定會驚動所有人,你救我的事情會暴露,所以你隻能假意帶我離開。但你不熟悉這條路,至於找到出口真的是我的巧合,還是你的引導,我說不好,反正結果是,你還是引著我過來了。仔細想想,中途的時候,你一定很擔心吧。萬一我死掉了,你可怎麼辦啊。”她止不住笑起來,“你當然不擔心我死活,你隻是擔心我死在半路上,不能達成你的目的。”祭壇之上,李離仿佛站了太久,累得實在堅持不住,竟徐徐蹲下了,他用刀刃輕輕敲著那些細小的蛇柱,笑聲也一點點溢了出來。持續不斷的,喉嚨裡擠出來的笑聲。明明是笑,聽著卻像哭。程真聽到他問:“你這個人,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誰?你的一生之中,有那個讓你願意用你的命去換他的命的人嗎?沒有。對吧?你這樣也叫活著嗎?隨你怎麼想,可我,比你像個人。”“你所說的那個人,就是她嗎?”沒有回答。但敲擊的聲音突然停了,程真心裡一驚,李離已經從上麵跳了下來。身邊的水劇烈波動著,她已經退到邊緣,雙手扣在背後的牆磚上。但李離並沒有急著向她走來,而是坐在了石梯上,把刀握在雙手之間,像握著電視遙控器似的。他們的視線處在了平行位置,仿佛壓迫感小了些,但程真卻更緊張了。這個距離,隻要她稍稍分神,李離就可以幾步躍到她麵前。“喂,這裡隻有我們倆,你有武器,你不可能打不過我。我們兩個的勝負率太明顯了。”程真下定決心,向前了一步,“我們不賭了,我告訴你我的秘密,你也告訴我你的,這樣不管我們誰死,都死得明白一點。”其實程真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緩兵之計,還是真心的。但最終,沉默過後李離輕聲說,說:“好。你先來。”該從哪裡說起是個問題,仔細想想,程真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陸遇行的片麵之詞再加上她的推測。再嚴謹的推測,也還是推測,她缺乏證據。她隻是把她的推測,原原本本講給了李離聽。她或許真的是個不應該活著的人,她的血液裡流著某種藥物或者毒素,她隻是個試驗品。而那座塔裡的累累白骨,大概全都是失敗品。她不可抑製地感到巨大悲愴,因為那兩具骸骨,極有可能,是她的親生父母。她究竟是誰啊……一個幾千年前的民族,繁衍出來的怪物,怪物生出來的小怪物……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個笑話。和這樣的她來談愛,談責任,談世俗的那些東西,有意義嗎?對她來說,無情才是最大的恩賜。老天已經算待她不薄了。“你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下半身已經凍得沒知覺,程真默默感覺著水流的方向,“如果說你之前不確定,我信。但你能引我來這裡,就證明你心裡已經有猜想。”李離的神情有些迷茫,雖然點頭了,卻分辨不出是不是敷衍。程真往前潑了一把水,揚聲道:“該你了。”“我……”這是從相識以來,程真聽到過的李離嘴裡發出的最溫柔的聲音,完全是兩個人,“我的故事,很簡單。”簡單到一句話就能概括了,他愛上了一個女人。李離的家境算不錯,辭掉了警察的工作之後,開始一個人在外麵飄。因為去的都是人煙罕至的地方,所以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打打工就夠了。隻是他的作為讓家裡人非常不理解,久而久之親情變得十分生疏。就在那個時候,他在塔克拉瑪乾的沙漠掉入了陷阱。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都不記得了,他隻是栽進了流沙層,不知不覺昏睡過去。醒來之後,就是在那個機關房子裡。當時李離的反應完全比不上程真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最後被三隻檮杌圍攻。他連那玩意是什麼都不知道,手裡也沒有像樣的武器,他赤手空拳地打倒了一隻檮杌,緊跟著就被劃破了肚子。他倒在地上,捂著肚子,連腸子都摸到了。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個女孩居然從黑暗裡走了出來。她的頭發很長,身上穿著不太合身的長袍,光著腳。她全然沒顧身後的巨獸,在他麵前蹲下,伸手按在了他捂著傷口的手上。那是李離一生之中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石室的正中央,女孩盤腿坐在他旁邊,坐著打起了瞌睡。他身上的傷居然已經被包好了,從傷口的愈合程度,他知道自己應該已經睡了很久了。他剛剛嘗試動了動,女孩就醒了,瞪著一雙圓滾滾略顯驚慌的眼睛盯著他。他突然喪失了力氣,重又躺回去,開口問:“你是誰啊?”那個時候他做了最壞的打算,覺得自己遇到的可能不是人。但女孩毫無反應,他又問了一遍,女孩好像明白了一點,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不會說話,也聽不到。花了好久,他才確信這個事實。那之後,他們在那裡生活了好一段。沒錯,是生活。李離的身上有很多的必備品,輕便的無煙爐,這裡有水,他們生活完全沒有問題。女孩每隔幾天就會離開,然後帶些吃的回來。他不是沒想過打探女孩的身份,但不會說,也不會寫,他毫無辦法。而且他一直是個迷信的人,聽憑內心最直接的東西,或者可以叫衝動。真相與近在身側的陪伴,他自然選擇後者。當他的傷徹底好了,女孩終於引著他,離開了那裡。那是他第一次踏上那條路,見到了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世界。震撼也好,疑問也好,恐懼也好……在那隻牽著他向前的手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現在的地獄,在那個時候,對他非常友善。李離可以自由出入,當然,他完全不知道真正的出口在哪兒,但在裡麵,他有完全的自由。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融入了那裡,即使,他無法和任何人交流。女孩單純得幾乎可以說不諳世事,他不能確定她的年紀,她的笑容帶著一種大自然的靈動。但李離畢竟還是一個現代人,漸漸的,他還是動了回到地麵的心思。他想將女孩帶出去。那個時候距離他卷入這個奇妙地帶,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一年裡發生的事情還是很多的,他目睹了那些人如何馴養遠古巨獸,如何用蛇蟲煉藥,目睹了死亡,以及比死亡還可怕的。他之所以沒走,是因為他不想一個人走,也不保證是否走的了。然而就在他終於下定決心,開始偷偷標記路線的時候,女孩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不是生病,而是逐漸邁入死亡。她會突然間沒有呼吸,和死了一模一樣,過一段時間又會活過來。而起初很長時間才會犯一次,漸漸的間隔越來越短。就在那個時候,有人對他傳達訊息,這世上,有救得了女孩的辦法。他不可能不抓。不可能的。人說情深不壽,他向來不吃這套。他以前也不是沒有女朋友,普通的戀愛從上學那會兒,也有過幾出。李離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會深陷泥沼,不管不顧的人。但從女孩第一次突然毫無氣息倒在他懷裡起,他頭腦中所有維持正常思考,維持活下去的神經,似乎都斷了。他的人生意義變得隻有一項:他想讓她活下去。那時候李離才明白情深不壽這句話真正的意義,愛上一個人,其實就是服下了一顆不知何時會發作的毒藥。“他們要你找我,帶我過來?”故事講完,兩個人長久沒有吭聲,隻有微弱的水流聲窸窸窣窣。程真相信這個故事,但她覺得不對勁兒,這裡麵差了些東西,她不知道是李離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藏著。她當然知道什麼叫愛情,她演過多少感情戲,癡男怨女們一無所知地折磨著自己和彆人,多自私的事兒沾上個愛字都變得高尚起來。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為了救所愛的人,去傷害彆人,還是傷害,本質完全沒有變。她討厭一切的弱者理論,她討厭借口。“我隻負責帶你過來,”說了太多的話,李離的嗓子很啞,“但我醒來後,他們對我說,我來晚了,她已經死了,救不活了。我不相信,他們就讓我自己來這裡看她。可是你看,你看……”李離居然又爬回祭壇上,程真看不清他的動作,但能感覺到,他應該是俯身在摸那具女屍的臉,“她還和活著一樣,肯定還有救的,肯定還有……”“所以你想到回去挾持我,和他們談條件。”“沒錯,但是……”但是,出了意外。估計是看到水,李離意識到也許可以通往祭壇,所以一直在找路。程真隻是在心裡梳理了一下,連晃神都說不上,但視網膜上黑影一掠,心裡意識到不好,水下卻很難行動,身體往旁邊一栽,李離手裡的刀硬生生戳到她臉旁的石壁上,刀尖居然崩斷了,斷片從她臉上劃過,血當即就下來了。那麼遠的距離,李離是怎麼直接跳到她眼前的,而剛剛那一下,是比之前更決絕的殺意。“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我!”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就從剛剛那一下看,李離之前的身手可能還有所保留。“因為我突然明白過來,你是他們要的藥,你能救他們,自然也能救她。隻要殺了你,隻要殺了你……隻要殺了你!”程真算是親眼見到一個人到一個魔是怎麼轉變的,李離眼神中的迷茫徹底褪去的那刻,隻剩一片濃黑。程真轉身徒勞地跑了幾步,被他從後麵揪住頭發,一把按進了水裡。“唔……唔……”縱使她拚命掙紮,脖子根本梗不起來。她隻能死死閉著氣,希望能把自己的五感全都關閉。她明知道這是徒勞的,但又莫名覺得自己辦得到。這一路以來,有那麼幾次,她遭遇危險,覺得自己無法脫困,那個時候她都能像關掉某個開關一樣,讓自己歸於死一般的平靜。她嘗試著放鬆自己,但在李離眼裡,隻是她突然不動了。人是不會那麼快就被淹死的,更何況他很清楚程真沒喝兩口水,他皺了皺眉,手上沒敢鬆。他本就不想一下殺死她,死人的血還有沒有用,他不確定。他得留她一口氣。就在這時,李離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喂”,聲音並不大,還很輕鬆,簡直就像見麵打招呼一樣自然。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真的朝聲音的方向回過了頭,隻見一個影子從空中劃過,撲通入了水。在意識到被丟下來的是什麼的瞬間,李離隻感覺胸腔中一聲炸雷,痛苦碾過五臟六腑,每個毛孔都在悲鳴。他不禁失聲慘叫,像瘋了一樣衝過去。程真頭還栽在水裡,意識處在半明不明的狀態,腦後的壓力沒了也一時間沒清醒過來。直到她聽到嘶吼的聲音,陡然清醒,在水下猛地睜開了眼睛,鼻子吸進水的同時,她高高仰起頭,一邊咳嗽一邊用儘全力地呼吸。一道光掃在她的眼角,她眯著眼睛偏過頭去,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離祭壇很遠了。從祭壇上射過來一束手電的光,正麵迎著反而看不太清楚對方是誰。但她知道,她知道是誰。程真大聲叫了一句,雖然一開口胸腔喉嚨裡還有一種氣泡碎裂的聲音:“你來得太晚了吧!”“你真想現在聊天嗎?”那峳的聲音不冷不熱,不緊不慢,甚至都沒有提高音調,卻清晰非常。程真心說都這會兒了,聊兩句也死不了。身子實際上已經冷得沒直覺了,嘗試著往祭壇那邊走了兩步,又覺得沒必要回去,她剛想叫那峳下來,就聽見幾步之外的李離發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不、不……”到了這會兒程真才看清李離在做什麼,他正捧著祭壇上的那具女屍。怪不得那峳動都沒動,就讓他鬆了手。原來他直接把屍體踢下水了!“你也太……”想說不厚道,還來不及說出口,卻看到從李離在的位置,有一片黑影逐漸蔓延了開來。她眯眯眼還想看清,就聽見那峳大喝一聲:“快上來!”你說得輕鬆!怎麼快啊!聽到那峳的喊聲,程真已經憑著條件反射,往祭壇的石梯前跑了,但那團陰影顯然不受水的阻礙,比她快得多。雖然水也看上去也是深色的,但程真還是透過表層看清了那團黑影的真相——蟲子!非常小,芝麻一樣,但密密麻麻,成千上萬蔓延在水裡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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