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破不立(1 / 1)

沉世渡口 遙淼 2188 字 1個月前

再醒來像詐屍一樣,仿佛是已經死了一回,停掉的心臟突然恢複跳動,空氣再次吸進鼻腔,猛地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程真捂著心口劇烈喘息著,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得出來,底下不是沙子,而是石磚。她往自己身上摸了摸,還能摸到些沙粒,不過不多了,氧氣瓶不知道哪裡去了,包也找不到,所幸刀還在,一摸口袋裡,還有隻小號手電。電池是新的,放進去之後沒怎麼用過,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有光,她就安心多了。人對黑暗的恐懼是發自本能的,在還沒有火的時候,遠古的人們隻能在白天活動,夜晚是野獸的活動時間。就算有了火,有了燈,人類的潛意識裡,夜還是夜,夜晚就是比白天要危險一些。小手電的照明範圍很小,也就幾步路,不過這就夠了。程真發現自己站在一條漆黑的甬道上,兩側石壁都很高,最頂上有一些小的人傭,就像石柱一般和頭頂的磚壁相連。因此甬道並不是密閉的,給人的感覺多少好一些,不過卻沒有任何光透進來,外麵似乎也是一般黑。程真跳了幾次,也扒不到沿。她努力照人傭,臉還是不甚清晰,但能看清並不是人形,是人麵獸身。她認得,這是鎮墓獸。難不成,這是座墓?眼前這是墓道?那也沒見過拿鎮墓獸當柱子用的啊。而且每隔了半臂距離就有一隻,雖說略有差彆,但都一樣。總覺得有些在意,程真把腳踮得好似芭蕾舞演員,努力想把尾部照清。當她隱約看見最後分很多瓣的魚尾時,腳腕猛地一拐,踉蹌坐在了地上。她知道這是什麼了,說鎮墓獸並不確切,準確的說,是鎮墓獸的祖宗。《山海經》裡叫天吳,史書裡也有叫虞的,但比較熟悉的名字應該是開明獸。幾千年前的文明裡,圖騰是不容忽視的一方麵,當時各個部族都有各自推崇的圖騰神,開明獸就是其中之一。和開明獸淵源較深的是夏,再後來吳人也是奉為神明。但夏與吳時間相距甚遠,所以這究竟是哪裡。甬道很寬,從一邊的牆邊根本照不到另一邊的牆,走在中間,兩邊都摸不到。這種情況下,隻能沿著一麵牆走。程真知道一個理論,走迷宮沿著一側走,最後一定能走到出口。當然,這裡說的是普通的單層迷宮,且開口在邊緣(根據拓撲結構,多層,回形迷宮,還是會造成死循環)無論迷宮內部結構多複雜,但說白了,外牆還是可以拉成直線。入口必然連接出口。雖然不能確定這裡是迷宮,但能靠著一麵實物,心裡比較有底氣。看大小材質摸手感,這磚壁用的應該是空心磚,空心磚在現代建材裡也還保留著,曆史十分悠久,可以說是最早的磚的發明了。空心磚質輕,但抗壓能力並不弱,保暖,隔音也好,尤其適用於高處建築。磚麵沒有什麼複雜的雕刻,隻是一些菱形幾何圖案,倒也完整精致。而腳下的石磚似乎是不一樣的,質更硬更實,每塊都是等寬。比較精巧的是,磚上的浮雕並不居中,而是兩塊磚上下各一半,以銜接處為軸。全部是人麵,喜怒哀懼四相,而第五張,卻是閉眼的,嘴角的弧度十分詭異,看得人不舒服。程真一手摸著壁,手電照著腳下,謹慎地朝前走。沒有尺子,沒法精確丈量距離,程真儘量每一步都邁統一大小。五張人臉有規律的出現,每次看到閉眼的那張,她就知道自己差不多走了多遠距離。一開始她還有些擔心,會不會哪裡有機關暗道之類的,踩都不敢踩實,生怕一腳踏到鬆動的。但時間久了,反複反複反複,人也麻木了,身上所有設防都降低了。甬道像是沒有儘頭一樣,她手腕上的表不知道還準不準,不過還在走,她居然連續走了兩個小時了。真的那麼長嗎?也不是不可能,但看著這明顯有暗示意味的反複圖案,程真又覺得不會那麼簡單。一、她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二、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三、路是真的長,還是她有東西沒發現?四、是物理問題,還是鬼怪作祟?前兩個問題暫時沒法考慮,但第三個問題倒是好解決。隻是身上能用的東西太少,她隻能用刀隔開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條來,係成一個圈,擺在了路中間。然後她重新開始像前走,這一次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衣服條。所以,她回到了原地。如果有直角轉彎就算她感覺不出來,但地麵的線也會看得出來。難不成是圓?她隻顧著盯地麵,手電視距又不遠,如果是很緩的圓,石壁的角度也有意為之,是很難發覺。整條甬道真的是一個密閉的圓?她不死心,換了另一麵牆壁又走了一遍,但實打實沒有任何岔路。那麼問題就轉到了第四個,是真,還是假?上下都有石板,隻有那麼點間隙,彆說賽個人進來了,大點的狗可能都不行。要真是密閉的,她是怎麼被放進來的?這不是人類的力量能做到了吧。隻可惜她身邊什麼東西也沒有,就算有鬼怪也看不出來。不過程真也沒想往那邊想,鬼怪特意把她帶到這麼個地方,也太繞圈了。她更願意相信,一定是有問題,她沒發現。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程真開始想解決辦法,眼下隻能一塊磚一塊磚摸過來,但她不是什麼破解機關的專家,要果真有機關,有一便有二,備不住反倒身處險境。更何況,還有可能在她碰不到的地方,那些開明獸隨便一隻,她也是摸不到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破掉。俗話說,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她從小就不是心性特彆好的小孩,沒辦法,本也沒過過幾年好日子。她靜不下心去玩那些益智類的遊戲,魔方一次都沒解開過,更彆提那些幾連環。每次轉著轉著著起急來,就直接把魔方拆了,然後再組成每麵一樣的。她始終覺得自己就是不夠聰明,但也知道隻要去問問會的人,是有竅門的,但她也不願意問。說到底她還是覺得那些東西不重要不學也罷,隻要自己能達到目的就好。放到眼下的狀況,最快的方法是……砸了。隻是空心磚雖是中有空洞,但並不薄,而且因為抗壓小,自重反而大。她現在手上沒有任何工具,砸碎談何容易。不過,如果她的方向是對的話……程真開始一點點摸著牆壁的磚,摸完一邊,又轉去摸另一邊。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塊磚石溫度和其他的不一樣,雖說不是那麼明顯,但真的去感覺,還是感覺得到。她抬起拳頭敲了敲,聲音也不一樣,很空。她勾起嘴角笑了。倘若不是鬼怪作祟,她是被人為放進來的,必然是要有機關。她來回走了這麼多次,都踏不到,基本可以證明機關不在下麵。她的推測,機關在頂上的可能性更高。這個地方,雖然看不到外麵,卻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越想越覺得類似於古塔的結構。樓梯在中央,銜接著每一層的觀景台,而觀景台就是一個圓。區彆就在於少一個開口,一個樓梯。古代要蓋一個古建築,且是高的建築,全部是靠人力,那時候又沒有升降機起重機,要是機關在夠不到的地方,工人在裡麵封死了磚,就等於把自己困死了。所以密閉一定是假象,樓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有可能,在外麵。工人出去之後,從外麵用假的東西把開口補上做一個掩飾。這就說得通了。可惜單靠她手的力氣還是不怎麼敲得動,隻能感覺到一些震動,她鉚足力氣,用刀敲使勁兒敲。比想象中要脆得多,很快就開始大塊往下掉,程真摸了一把,手一搓就碎了,應該是用特殊的沙土混合的,但黏性不高,沒有燒實。見這樣好砸,程真也不再試探了,乾脆助跑用身體關節去撞。她以為這應該就是個剛剛好能鑽過人的洞,不會太大,沒曾想低三下撞過去,從中間到腳下幾乎半麵牆一下子就潰散了,她一個猛子就摔了出去。外麵並沒有如她所料有樓梯,有的隻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她尖叫著,手電也脫了手。耳邊的風都是混沌的,不像彆人說的從高處掉下去風聲淒厲。人的下落速度是很快的,幾層樓也是“啪啊”,除非是跳傘的高度,才有可能是“啊啪”。但程真卻也覺出長來了,明明做好死的準備閉上了眼,卻又因為疑惑怎麼還沒落地睜開了。就在她睜眼的瞬間,她看到了一束照向她的光。說時遲那時快,一根繩子朝她丟了過來,抽在她身上還挺疼的,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繩子,用手臂死死繞住了。繩子一點點往上拉,手電關了上麵也是黑不隆冬的,她的手表有一點點夜明功能,她伸過去照到那峳的綠臉,笑了起來。那峳把她拽上來,等她自己能扒住時候就撒手不管了。她用了吃奶的勁兒爬到平地,也不生氣,伸手推了那峳一把:“我以為你掛了呢。”“我也這麼以為。”那峳有氣無力答她。那峳也以為這女人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被丟在什麼其他地方,於是也壓根沒找她。一個人在困境裡,不能一心等彆人來救,要先自救,這是他不變的準則。至於能不能救人,他做的又不是救死扶傷的工作。在這世上活著,能保證不害人,已經是很大的仁慈了。他萬萬沒想到,程真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回來。他們是有相同思維模式的人,這個發現讓他格外地震驚。“看來你也發現了。”程真看著麵前破掉的磚牆,又環顧了下周圍,“你醒來就在這兒了?還是說你又沒暈?”“醒來就在這兒了。我是先發現這麵牆不對勁的,不過砸開以後也沒有收獲,所以還在考慮彆的。你的出現已經讓我知道,我考慮的是錯的了。”“說來聽聽。”“我一直以為這裡會是一個類似莫比烏斯帶的原理。我知道還有其他的樓梯,但我以為所有的樓梯會以各種角度擰在一起,總會有交點。但我錯了,原來真的是平行的。”程真點了點頭:“不過莫比烏斯帶還原到建築上還是不可能的。依我看,這應該是個大型建築物的上端,國外不是有很多宮殿,上麵有一層一層的走廊嗎?曆史上在這一帶出現過的諸國民族,現在推算起來很多已經屬於外國,倒也不足為奇。”“理論是一方麵。現在有個最重要的事還不清楚,所以一切都還隻能是奇怪。”“什麼?”“如你所說,這是某座古宮殿,它的位置究竟在哪兒,我們是怎麼來的。”那峳突然把領口扯開,露出一邊肩膀。程真皺了皺眉,剛想說你乾嘛,他昂了昂下巴,“你仔細看,上麵那個洞像什麼?”在那峳肩頭有幾個深深淺淺的坑,有些已經豁開,留了點血,有些隻是印子。再仔細看,他的衣服上也有洞。明明白白的,是齒痕。而且是大型動物的齒痕,但看得出來,並沒有用力。程真開始在自己身上找,最後是在左腿上找到了差不多的齒痕,不過可能因為這個位置肉多,豁得更厲害。她之前居然一直沒感覺到疼,現在看起來倒有些觸目驚心了。“是動物,把我們帶進來的?這麼大的動物,居然不食肉?”“除非是人飼養的。”“飼養?狗?狼?還是……”那峳搖搖頭,麵色一直很凝重:“恐怕都不是。眼見為實,猜測也沒有用,我們現在得想怎麼離開這兒。隻有一個辦法姑且能試一試。”程真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那個辦法是什麼,她不是不知道,現如今隻有這一個辦法。可當她朝下看去,一片地獄似的黑暗,還是讓她窒息。“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這下麵肯定不是一般的深,程真想到自己剛剛已經墜了這麼久,竟還不見底。這樣貿然跳下去,除非底下是水,不然必死無疑。可確實,待在這裡,結果一樣。那峳站起來,點了一隻火折子,向下扔去,竟很快沒入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他砸下一塊磚向下丟,也沒有落地的聲響。他又拿出一根跟像撬杆一樣的東西,張開雙臂一動不動站了會兒,隻見那根鐵棍自己轉動,頭部直指中心的黑暗。“這底下肯定有東西。”“你是不是盜墓的啊?”程真知道那玩意是用來找龍脈的,有叫它尋龍尺的。“不是。”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來曆還是不願意多說,程真努了努嘴,站了起來,雙手在頭頂撐了個圓,使勁兒伸了個懶腰。“成吧。”她點點頭,“那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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