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看見的鬼是什麼樣子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子。”“那就不是她。”那峳無法形容他看到的,他隻是用手電光掃了一下,看見個影子,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再看,果然在那裡。是個老人,男人,衣服很破,頭發胡子好長,連在一起,看不清臉,隻露一雙眼睛,卻也覺得十分駭人。還不等他再看,影子一閃就不見了。然而程真卻倒退了兩步,對著他說:“沒錯啊,就是那個女孩子。”“哪裡?”那峳什麼都沒看見。程真伸手一指,就在自己麵前,那個十幾歲的女孩,但她隨後就意識到,那峳看不見。麵前的女孩隻是看著她,並沒有什麼動作。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試著問:“你是誰?我好像不認識你啊……怎麼,有點眼熟……”她一步步靠近那個鬼影。這情景在那峳眼裡詭異極了,就像是她中了邪。可她不覺得,她要確定一件事。離得越近,她越覺得,她認識這個鬼。因為這個鬼和她十二三歲,長得一模一樣。“不、不可能……”在那一瞬間,程真湧起了一種不確定感。會不會她現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一場夢,她在十幾歲時就死掉了,之後的都是假的。但馬上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她狠狠咬住自己的胳膊,疼痛讓她清醒了一點,但眼前的鬼影還在,並且突然閃到了她麵前,幾乎要貼到她臉上。那是她的臉沒錯,為了不被影響她隻能閉上眼睛,但她還是聽到耳邊女孩的聲音:“留下來吧……留下來吧……”“老娘才不要!”情急之下,程真隻能甩出刀一通亂劃,什麼都沒劃到,但再睜開眼睛,鬼不在眼前了。程真大喜,想叫那峳快走,才發現那峳不對勁。他在對著空氣對打,一套非常流暢漂亮的近身搏鬥。隻可惜現在沒功夫欣賞了。“你乾什麼呢!快走!”程真上前扯他胳膊,想推他下那個洞,卻被他以大力一把甩開。程真摔開很遠,整個撞在棺材上,才滾到地上。所幸腦袋沒磕在邊角,否則小命就完了。但這一下還是足以她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感覺有人扯著她的頭發,不等她抬頭看,一股力就將她的腦門狠狠砸在棺蓋上。餘光裡,程真恍惚看見了那隻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鬼。“你拋棄了我……留下來陪我……留下來……”留你妹啊!程真拚死掙紮,但鬼的力量太大,她被按得脖子都梗不起來。她心想,真的完了,要死在這種地方了。冤不冤啊,她連目的地都還沒到。腦門在木頭上撞了兩下,她完全懵了,意識即將遠去,眼前也開始起黑霧。“醒醒、醒醒……”似乎是昏過去了一會兒,程真是被那峳叫醒的。她睜開眼睛,看到那峳臉在上麵,還一個勁兒拍她臉。“不帶這麼公報私仇的啊……”她碰了碰額頭,痛,但應該還不至於流血致死。那峳托著她的脖子,讓她坐了起來。她往邊上一看,頓時驚呆了。敢情不是撞暈了,眼前發黑,是那隻棺材在往外冒黑煙。濃煙滾滾,卻沒有嗆的味道,隻是開始在這間石室的地麵上翻滾。“能站起來嗎?我們得馬上走!”“能!”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程真一下竄起來,那峳背上東西爬在前麵,她緊跟在後麵。盜洞在前麵果真出了岔路,按方位,他們選了其中一條,接下去就是不停地爬。最後,他們用了些炸藥,從非常厚的沙子裡,鑽出了頭。“幸虧沒人,不然以為詐屍了。”筋疲力儘,兩個人躺在沙漠上,外麵早已經豔陽高照。在下麵待久了,感覺骨縫裡都是濕的,現在曬到太陽,幸福得要死。程真照了照自己的頭,腫得跟長了角一樣,但流的血似乎都結了痂。還好還好,死不了了,頂多留點疤,留個劉海就好了。她喝了口水,問那峳:“剛才怎麼回事啊?”“我也不知道,我推測是我們中的毒的問題,鬼應該是幻覺。我看到的是你自己往棺材上磕。”“我看到的還是你和空氣打架呢。”程真忍不住回嘴,“那,我們是怎麼清醒過來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在那兒撞棺材,打擾人家睡覺,總之棺材突然開始冒黑煙,我一下就醒了。或許,是墓主想放我們一馬。”程真有些得意:“看吧,還要感謝我,墓主一定是不想讓我死。”“那想留下你的,又是誰?”那峳的問題又把事情拉回了原點,程真想了半天,會不會是那三隻棺材裡的人,會不會鬼是真的,會不會……但所有都是假設,說了也沒用。她心裡真正想不明白又無法釋懷的是那個幻覺,為什麼她看到的鬼影,會是自己。而且是那個年齡的自己。為什麼那個鬼影會說,她拋棄了她。她確實拋棄了曾經的名字,曾經的生活,可她還是她啊,她的肉身沒有變。她的靈魂……靈魂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形態呢?“對了,你剛剛看到了什麼?”她想起問那峳。沒想到的是那峳沒回答,甚至都沒看她,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撂下一句“不關你事”就站了起來。他用指北針定了下位:“我們得繼續往南。”“我們沒有駱駝了,時間會變長吧。”想到駱駝,程真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把人家駱駝弄丟了,你的身份證怎麼辦?”“無所謂,反正也是假的。”程真目瞪口呆。“其實在這附近找一找,或許還能找到。動物的本性會驅使它們去找躲避的地方。但是那會浪費太多時間。不值得。但如你所說,走路的話,不知道會用多久。你的體能跟不跟得上?”“我行。”程真站起來,雖然浪費,她還是用清水洗了洗傷口,塗了點藥膏,蓋了塊乾淨紗布隔離風沙。她主動扛起了一包東西,那峳也沒說什麼,兩個人繼續朝南進發。走了一天,他們沒看到一處水源,連一處小海子都沒有,也找不到地下暗河的蹤跡。前一晚是下雨了沒錯,不過要是在沙子裡收集蒸餾水,那還不夠浸嘴唇的。要是接下來兩天都這樣,才是他們麵臨的最大考驗。“你說,它是不是不歡迎我們?”足足20個小時沒停歇,他們走到了一片有歪歪扭扭胡楊枝乾的地方,倚靠著坐了下來。星空如畫,程真仰頭望著,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你說的它,是誰?”那峳爬上一根像是側彎腰的胡楊上麵對著羅盤觀察星星,有一搭無一搭回答她。“沙漠啊,沒準會有個沙漠之神什麼的呢。”“你還是把這胡思亂想的力氣省下來吧。”“無聊。”嘴上說著,程真就倚著樹乾閉起了眼睛,但身體似乎還沒從運動中緩過來,半天也沒睡著,隻是混混沌沌。感覺過了得有十幾分鐘,她睜開眼睛,發現那峳還在上麵,不知琢磨什麼呢。她喊了一句:“怎麼了?”那峳沒說話,此時說什麼都還為時尚早。可是他望著天上的星宿,心中有了個疑影,當初謝原找到那石碑的地方,真的是在南邊嗎?